季韶九指指外麵看熱鬧的人,“我是第一次來這鋪子,還未給我造成損失,能不能放過王掌櫃,秦二少夫人應該問問外麵的百姓才是!”


    話音一轉話題又轉到市丞身上,“更何況,律法無情,市丞大人可不會允許這等蔑視律法的事在他眼眉前發生吧?”


    圍觀的人自是不答應,齊聲道,“不能放他走,必須給我們一個交待才行。”


    季韶九一口一個的大人讓市丞平添幾分榮耀之感來,挺了挺胸膛,“將軍夫人說的對,對坑蒙拐騙之徒就應該重罰。”


    季韶九幾句話又把方馨架起來了,她僵硬著臉說不出話來,可要是就這樣讓人帶走了,太傅府才更是被動。


    鋪子前聚集了這許多人把巡城的官兵引了過來,腰間挎著刀,打頭的官兵分開人群進來來,“不可聚眾鬧事!”


    眾人息了聲,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讓出一個包圍圈來,薑二是跟著鍾璟奕出入過軍營的,對官兵也沒什麽懼怕之意,上前給打頭的官兵幾句話就說明了此事,還格外好心地幫市丞借了兩個人。


    “差爺,市丞大人押送二人不太妥當,還勞煩您幫幫忙。”


    背對著方馨的方向,拱手放下的瞬間就塞過去一個荷包,對方隻掂了一下,裏麵的銀子不輕,他們就是巡街的小嘍囉,大人物的博弈也波及到他們身上,不過就是幫著押送兩個人。


    舉手之勞而已,一擺手,“來兩個人,幫市丞押人去衙所。”


    兩個官差進了鋪子,幾個丫鬟擋在季韶九身前,方馨也不得往後站了站。


    市丞再不推脫,麵朝百姓,大聲宣布,“王記米鋪弄虛作假,手段惡劣,米鋪暫時貼上封條,鋪子裏的物件任何人不準妄動,掌櫃的和夥計押迴問詢,若情況屬實,必會嚴懲以儆效尤!”


    百姓紛紛叫好!


    門外方馨的小丫鬟帶來一個馬車停在鋪子門口,方馨哪裏能控製住這樣的局麵,她還掛心著太傅府那邊。


    隻能一狠心交待王掌櫃,“我去找母親商量辦法!”


    和季韶九一個招唿都沒打,丫鬟婆子簇擁著出門就上了馬車。


    沒有熱鬧看了,季韶九慢悠悠地也出了鋪子,視線的人群裏找了找,之前還在人群裏的那對主仆不見了。


    米都被搬上了馬車,薑二主動留下探聽消息,季韶九一行人就迴府了。


    王掌櫃和旺財垂頭耷腦地被官兵推著出來,路過百姓身邊,膽子大的朝著二人吐口水,“黑了心肝遭天殺的玩意!”


    墨修竹主仆跟著一個護衛來到不遠處酒樓裏的雅間,護衛在門口通報一聲,裏麵有男子溫潤之聲,“請墨七公子進來吧。”


    八格留在了門口。


    護衛推開門,墨修竹懷著警惕之心跨進門去,他很確信他在京城沒有熟人,他剛剛還在門口看熱鬧,護衛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他們主子要見他。


    雅間裏頭戴玉冠錦衣華服的男子正微笑著看著門口,“墨七公子倒是雅興,裝扮成這個模樣是來京城巡鋪子還是體驗生活來了?”


    一個照麵,墨修竹就認出來麵前的是延王世子,先是驚訝了下,之後規矩的上前行禮,“草民給世子請安。”


    墨修竹是白身,墨家還是商戶,在皇族貴匱麵前是要有賤稱的。


    元廷佑抬抬胳膊示意他起身,“七公子就不必多禮了。”


    “坐下說吧!”


    元廷佑閑暇之時到處遊玩去過彭陽,墨府生意遍布彭陽周邊,據說墨府鋪子占了半個彭陽,就是當地的知府對墨府大老爺也極其客氣。


    造路修橋,施粥建寺,墨府出手向來大方,墨府的大老爺在錢財也從不推脫,墨府算是彭陽遠近聞名的慈善之家。


    他在一次宴會上見過墨修竹,才隔了一年多,他識人還是不錯的,在樓上就遠遠地注意到他們主仆倆了,在人群裏上躥下跳的。


    隻不過二人的著裝實在是太過落魄,明顯是遇到什麽難處了,他一時恍惚,難不成是墨府出了什麽他不知道的大事?


    讓人去悄悄打聽墨府的事兒,護衛隻去了京城墨府的鋪子稍微打聽了一下,就知道事情始末了,才知道他們主仆是離家出走來的京城。


    鋪子裏的掌櫃的也不替墨修竹隱瞞,笑著說府裏的大老爺從他們主仆一到京城就知道了,派了兩個練家子跟著,墨大老爺來了信,隻要墨修竹不主動尋求幫助,他們京城的掌櫃的隻當做不知道就行。


    打定主意要他們主仆吃吃苦頭,殺殺墨修竹的傲氣。


    元廷佑思忱了下,隻看穿著他就猜出二人的衣服應是當了換錢了,荷包定然空空,他不介意做迴好人給他們主仆改善下夥食,才讓護衛過去帶他們主仆過來見見。


    見墨修竹規矩地坐下,精神狀態尚且不錯,眉宇間少年傲氣沒變,元廷佑笑著給他斟了一杯茶。


    “今春的毛尖。”


    墨修竹雙手接過,聞了聞抿一口,元廷佑絲毫不提他衣著寒酸一事讓他神情放鬆了些讚道,“謝過世子,果然好茶。”


    樓下王記米鋪被官兵關了門板,看熱鬧的人見沒熱鬧可看了也沒散,還有一大波人去太傅府,這些人又跟著人流方向往太傅府的方向去了。


    元廷佑說了些京城的風土人情和一些趣事,墨修竹聽的津津有味,他和他爹去過不少場合,也見過不少的權貴,場麵話還是應付得來的。


    夥計很快上了一桌子菜,凡是京城裏稀有叫得出名字的名菜都上來一份。


    滿滿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還格外上了一壺清酒,正適合少年喝。


    墨修竹視線在菜肴上瞟了瞟,他隻在出了彭陽前三日吃了幾頓好吃的,再之後就和八格二人上頓愁下頓了,多日未見肉腥,暗暗的咽了下口水。


    元廷佑不覺好笑,富家公子不做,偏偏離家出走過窮苦的日子。


    也不用護衛布菜,元廷佑讓了讓,墨修竹就快而有禮地享用起來。


    直到吃了七分飽,墨修竹臉紅地打了個飽嗝,放下筷子尷尬地說道,“讓您見笑了。”


    元廷佑不甚在意擺手,又主動說道,“七公子在京城若有難處可去王府尋我。”


    墨修竹拿過桌案邊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連連道謝,看了眼門外之後眨巴眨巴眼睛,又心虛地笑著開口,“世子……我有個不情之請。”


    元廷佑一挑眉,“說來聽聽?”


    墨修竹指指桌上的菜,“一會兒能不能把這兩樣給我包上?”


    元廷佑念頭一轉就知道墨修竹的想法了,笑道,“護衛應該帶你的小廝吃過飯了。”


    墨修竹立馬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多謝世子了。”


    心裏暗道,延王世子沒有高高在上的氣勢,待人還挺和氣的。


    元廷佑用茶水漱了口,往後靠著椅背上,目光閃了閃,不疾不徐道,“七公子可願意來王府做事?”


    墨修竹一愣,去王府做事?他們墨府一直都從商,在官員麵前天然的要低人一等。


    能進王府做事即使不是官身,也算半步踏入仕途了,尤其他們主仆在京城流浪了多日,夥計賬房都做過看,幾乎铩羽而歸,差點連飯都吃不上。


    更何況延王府是他們墨府想攀都攀不上的權貴,當然墨修竹在京城逗留的這兩個月也聽說了朝堂內外的風起雲湧。


    延王府也算是儲君人選,不過想想他才十三歲,就是去了王府也不會接觸機密的事兒。


    若是運氣好,延王府有機會榮登大寶,那才是他們墨府改換階級的機會,士農工商,商是最低等級,他爹墨大老爺對府裏的子弟早就有言在先,如能中了秀才的,直接獎銀五百兩,若是舉人,除了千兩銀子還另外送一座宅子。


    可惜墨府這麽多年沒出來一個讀書的胚子,有幾個隔輩的堂兄弟讀書讀到成親生子以後也就放棄了。


    分了兩個鋪子去當管事了,一提讀書的事兒就直搖頭。


    這麽好的機會墨修竹隻猶豫了下就應了下來,立馬起身拱手,“多謝世子賞賜機會!”


    之後元廷佑問了問他們如今住處,就讓護衛跟著去取了行裝迴王府安置去了。


    等把墨修竹主仆送走,出去探聽消息的護衛敲門進來,府裏的幕僚也跟在護衛身後,護衛直接稟報道,“世子,那些百姓快到太傅府了。”


    “秦玄公子尋來兩隊巡街的衙役被咱們的人給絆住了。”


    元廷佑拿起放在一旁的折扇打開搖了搖,“絆住了好啊,京城如今這麽熱鬧,秦太傅可不能置身事外了,百姓們鬧得越大,這水才能更渾一些!”


    他就喜歡趁亂摸魚,秦太傅暗地裏支持宣王,得想辦法拉到明麵上才行,這京城立儲君的水也該渾一渾了!


    扇了兩下,元廷佑往椅背上靠了靠,“還多虧了鍾將軍夫人幫咱們撕開了這個口子!”


    幕僚恭敬的站在下邊,笑著接話,“也算歪打正著!”


    元廷佑的手頓了頓,“就是奇了怪了,這小夫人小小年紀,行事老道,半點虧都不吃的性子,季府夫人有這樣的心計嗎?”


    能跟來京城的護衛都格外的精明強幹,出去探聽消息也順帶的把季韶九晌午發生的事兒打聽明白了。


    簡單的說了季府在城門口的事兒,元廷佑疑慮之心消了些,看來小將軍夫人去這間米鋪的事兒還真的是臨時起意了。


    他剛剛就在樓上看著底下,聽說涉及到秦太傅,借題發揮的機會難得,立馬吩咐人挑起百姓情緒,給太傅大人找找麻煩也好!


    另一頭浩浩蕩蕩往太傅府去的人越來越多,有不知情看熱鬧的,有想趁機要點好處的。


    中間有元廷佑手底下的人大肆宣傳,很快外城的百姓都知道缺斤少兩的米鋪是太傅府名下的。


    秦太傅為官多年,因著立場不同總會有那麽一兩個政敵,此事雖小也能大做文章!


    行進的隊伍裏藏了不少推波助瀾的人。


    秦府的馬車一陣疾馳,繞過各個巷弄小路直奔太傅府,秦玄的頭在馬車顛簸中碰到了車廂壁幾次,額角都撞紅了,也不敢讓車夫放慢速度。


    隨車急走的小廝擦了把汗提醒道,“二公子,少夫人還在鋪子裏呢!”


    秦玄想也不想,“見祖父重要,等下再讓車夫迴去接她。”語氣裏難得有了一絲不滿,要不是方馨禦下不嚴,他們現在怎麽會這麽被動?


    耳邊驀然想起他娘不滿的抱怨,“你娶個庶女迴來,沒一點掌家夫人的氣勢,隻會哭哭啼啼,等日後分了家,多少家業也不過你們敗的!”


    “我的孫子孫女不能長於這樣婦人手裏,生了孩子就都送到我院子裏來!”


    秦玄沒反駁心裏也是不願意的,主母不能撫育親生子女那才是大大的打臉,隻現在,秦玄想法有點動搖了,哭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等孩子生下來送到母親院子裏教養也不是不行!


    馬車比步行快多了,馬車剛一落停,秦玄就跳了下去,進了正門就去尋秦太傅,自從太子去世,皇上也精神不振,秦太傅也清閑下來,除了早朝幾乎都在府裏。


    直奔秦太傅書房,秦太傅正用草葉逗弄廊下的鸚鵡,記起悠閑,秦玄小心髒提了提,快步到秦太傅身邊拱手,“祖父安,外麵出了一點事。”


    秦太傅不慌不忙地把手裏的草葉放下,小廝上前服侍他淨了手,“秦玄,你要改改急躁的性子,天大的事兒也要沉得住氣,急中出錯,越慌越會失了判斷!”


    祖孫一前一後進了花廳,下人上了一壺茶,給二人各自斟了一杯,秦玄火急火燎的迴來,口幹舌燥,一仰脖子就喝光了,秦太傅抿了一口才問道,“說吧,發生了何事?”


    秦玄麵有愧色,說了因為方馨的米鋪給府裏惹麻煩了。


    秦太傅皺著眉頭,倒沒有立馬動怒,摩挲了下手裏的茶盞,外麵有下人進來稟報,“大人,正門處有百姓聚集而來,人越來越多,口口聲聲要府裏給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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