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梁淺這一走,除了胡偉外的所有官員全部跟著離開。

    秋靈在蘇梁淺前迴了寺廟,命人準備了大量的熱水。

    寺廟平日裏,尤其是趕上大日子,上香的人絡繹不絕,會有香客留宿,所以寺廟是有很多空房間的,而留宿的香客,多是富足的,所以房間的環境還是不錯的,但鳴金村的事件後,廟裏的主持和尚都被安排走了,劉華忙的是焦頭爛額,哪還顧得上打掃的事?也就隻有在太子來之前,胡偉等人以為太子會住在這裏,命人徹底打掃了一次,還添了許多東西,這都半個月了,早就到處都是灰了。

    提前迴去的秋靈,命人準備熱水後,繞了一圈,給蘇梁淺找了個最好的房間,清理幹淨,鋪上了被子。

    寺廟雖大,房間也有,但人更多,秋靈作為丫鬟,自然是最好不要再單獨占用一個房間了,而且滿寺廟都是男人,還有不少是對蘇梁淺虎視眈眈的,不要說房間不充裕,就是有的多,秋靈也不放心蘇梁淺一個人住,夜裏也是要守著的。

    季無羨王承輝迴來,都想要搶著和蘇梁淺一起住,最後住在蘇梁淺左右側的分別是蕭憑望和季無羨,王承輝被排擠出去。

    蘇梁淺沐浴後,眾人也都換了衣裳,在用飯的地方等著了。

    相比於劉華以前用的,晚飯算是豐盛,有菜有肉,大家看到那紅色的肉,滿腦子想著的卻是那些潰爛的屍體,沒吐就不錯了,哪裏還有胃口?

    王承輝一下午吐的是渾身無力,筷子都不想拿,見蘇梁淺氣定閑神的將肉送進嘴巴,胃裏又開始翻湧起來。

    “蘇梁淺,你——你——”

    蘇梁淺側身,對著身側坐著的王承輝,勾了勾唇,又將一塊肉送到嘴巴,細嚼慢咽,然後還貼心的用公筷也給王承輝也夾了好幾片,“疫病當前,王公子可要照顧好自己,多吃點肉,對抵抗疫病好。”

    明明蘇梁淺的吃相極美,甚至是雅致,王承輝看她覺得簡直惡魔,再看碗裏的肉,轉身就幹嘔了起來。

    這個變態,她怎麽吃得下去?

    其他官員也是臉色煞白,本來就沒胃口,再看幹嘔的王承輝,更是犯惡心,哪裏能吃得下?滿屋子的人,唯一能如常的就隻有蘇梁淺和她的丫鬟秋靈了。

    最後,王承輝什麽都沒吃,夜傅銘和季無羨也就吃了幾口,而且隻吃素沒碰肉,蕭憑望比他們兩好,但對比平時的飯量,也是減了大半。

    飯後,所有人議事。

    除了泗水當地上下的地方官員,還有清河縣以及周邊幾個州縣的官員都來了,他們本來是想借機討好此次前來的欽差,哪想到自己會遭這樣的罪,本來從隔離區出來,他們是想各自迴去的,但都被蘇梁淺留了下來。

    有胡偉的前車之鑒,現所有官員,就沒有不畏懼蘇梁淺的,那種恐懼,比對太子還甚,自然是不敢違抗她的命令的。

    蘇梁淺坐在正中主事的位置,就連身份尊貴的夜傅銘,也隻能坐在她身側。

    蘇梁淺先將下午統計的數據都看了遍,劉華則陳述自己所了解疫區的大致情況。

    “疫區之事,各位大人有什麽看法?”

    蘇梁淺的目光,在屋子眾人的身上掃了一圈,問道。

    地方的官員,低垂著的腦袋,沉默以對。

    泗水的地方官,最高的是胡偉,他現在被蘇梁淺扔在疫區,和那些得了疫病的災民一起,其他唯他馬首是瞻的官員,自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至於其他州縣的,秉持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則,也擔心自己不小心說錯什麽,惹禍上身,也沒一個站出來。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在你們看來,那些不過是些尋常百姓,命如螻蟻,但要不是這些人,哪裏襯的了你們高人一等?如果再沒有應對之策,到時候必然會有大規模的衝突爆發,血流成河。我們北齊的將士,是為了禦敵保護江山保護他們的,而不是將刀對準無辜的同胞百姓,皇上讓我來,我來,是為賑災,而不是屠城,那裏麵近萬人,就沒有你們的親人,除了你們的親人,還有老幼婦孺,他們何其無辜?對他們下手,你們的良心呢?不會不安嗎?做事隻為自保,哪怕是被人唾罵遺臭萬年也在所不惜,這就是你們當初為官的目的?”

    越說到最後,蘇梁淺的聲音越重,質問的意味也越深。

    被一個可以做自己女兒甚至是孫女兒的女孩如此訓斥,他們不覺得氣惱,反而羞愧的抬不起頭來。

    雖然朝中官員貪汙受賄屢見不鮮,但沒誰最初當官,是為了喝老百姓的血,年少熱血,都是為了幹一番政績。

    人活臉,樹活皮,又有哪個官員不是想成為被百姓讚頌的好官,事實上,對下午蘇梁淺說的那一番話,他們也是備受鼓舞的,想要和她一起。

    “傾巢之下,不會有完卵,唇亡齒寒,西晉一直都在虎視眈眈的,你們覺得泗水真要出了大事,你們可以完好無損?”

    那些人被蘇梁淺說的,又是羞愧,又是心驚,掌心冒汗。

    “大人有什麽看法?我等願傾力配合。”

    清河縣的縣官站了出來,其他低垂著腦袋的官員相互對視了一眼後,紛紛附和。

    蘇梁淺手指在攤開的書頁上敲了敲,“我剛看了下午的數據,就統計在冊的,目前已經死了近四十人,其中有發燒咳嗽等疫病症狀的,有百餘人,絕大多數是有死亡病例的家屬,可見這疫病是有傳染性的,如果不管,所有人都會得病喪命。”

    蘇梁淺話落,看向劉華,“這疫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除了有發燒咳嗽這樣的症狀,可還有什麽其他特征?”

    劉華想了想,認真迴道:“具體哪天,下官不記得了,唯一肯定的是,這場疫病,是在鳴金村出事後。鳴金村出事沒多久,胡大人就收到了太子會前來的消息,便下了封鎖令,下官將此事告訴胡大人,胡大人派了更多的人,嚴禁鳴金村及其他村的村民不得外出,一直到現在。”

    “被封鎖期間,下官找了幾個大夫進去觀察情況,也有詢問過村上的大夫,最近這幾日死的,都是在鳴金村被淹後就出現身體不適的,從發病到死,大概是二十天左右,多是老年人。”

    “有獨居的,明明身體沒有任何不適,但突然不舒服的情況出現,可見這疫病,就是在人沒有任何異常的情況下,也會傳染,從傳染到發病,一般都是三到七天,最長不會超過十四天,一旦出現發燒咳嗽的症狀沒多久,很快就會唿吸不暢,一旦唿吸不暢,沒幾天就會死亡,人死後,屍身會以超過尋常的速度潰爛,就像大人今天看到的那樣,很多人一開始身體不適都覺得自己是因為前段時間淋了雨,都沒放在心上。”

    這也是胡偉為什麽能遮掩這麽久的重要原因。

    劉華越說神色越發的凝重,自從得知可能有疫病的情況,他便翻閱典籍,一般的疫病,都是有征兆後才會傳染,這種沒有任何不適的傳染,顯然棘手多了,要得了疫病後,馬上就死也還好,但中間卻會拖近二十天,這二十天,是可以傳染許多人的。

    劉華覺得,這次的這個疫病,實在是太狡猾了。

    屋子裏的眾人,在從劉華的口中了解了大致的情況後,神色也跟著都變的更加凝重起來。

    屋子裏,一下安靜的很。

    “必須將那些人分開來。”

    良久的沉默,被蘇梁淺打破。

    “怎麽分?”

    劉華作思索狀,認真的看向蘇梁淺問道。

    “得了病的,和沒得病的,還有不確定得沒得病的,區分開來。”

    蘇梁淺話落,繼續道:“我今天進去看了下,雖然百姓沒有隨便亂串門,但大家還是以家為單位,如果一家有一個人感了,頻繁接觸,勢必會傳染給家中的其他人,現在這種情況,肯定是不行的,隻有分區。”

    眾人沒接話,隻一個個,讚許的點了點頭。

    “將現有的八個村子劃成三個區,已經確定得了疫病的放在一起,就放在西北角的位置,沒得疫病的,住在一起,另外不確定有沒有得疫病的,劃為一個區,放在中間,三個區,嚴格界限,誰也不能越界。”

    眾人又是點頭,有人問道:“那得沒得病,如何區分?”

    蘇梁淺沒有很快迴答,抿著嘴唇,眾人也沒出聲打擾,片刻後,蘇梁淺解釋道:“疫病是有症狀的,對已經有感冒發燒甚至是唿吸不暢的人群,全部放在西北角區,另外和這些人有過接觸的,則放在中間的過渡區,像家人,他們肯定是需要觀察的,另外沒有任何疫病的症狀,同時和那些得了疫病的人,也沒有任何接觸的,就可以讓他們住在東南區。”

    “這個疫病最長的潛伏期不是十四天嗎?中間過渡區的百姓,觀察十四天,如果沒事,就去東南區,東南區原先就正常的百姓,也都再觀察十四天,要沒有任何症狀的話,就從裏麵出來,至於西北區得病去世的病人,也不用再抬出來,直接在原地火化。”

    疫病有傳染,但誰也不知道這個疫病是通過什麽傳染的,人雖死了,但屍身就算包裹著,依舊可能成為感染源,自然是就近處置最好。

    “放出來?安置在哪裏?而且他們要在放出來的前幾天感染被感染了,出來傳染給外麵的人,這可如何是好?”清河新的縣官憂心忡忡道。

    其他人聞言,也跟著附和說放出來不好。

    “不放出來,人好好的,為什麽要呆在那樣的煉獄裏麵?如果你一個人也不放出來,得病的一個個死去,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他們現在盼著的就是自己能夠離開那個地方,如果你連這樣的希望也不給他們,你覺得他們會配合嗎?”

    對外麵很多不知情的外人來說,那隻是一牆之隔,但對被困在這牆內的百姓來說,這一牆,隔著的卻是生死,隻有讓他們看到有人出去,讓他們覺得自己也會出去,他們才會服從一切安排。

    “正是因為如此,三區的界限疫病要非常嚴格,誰也不準越界,尤其是那些得了疫病的,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越界一步,將地方的帳篷調出來,從安全區出來的百姓,不能亂走,還要再隔離半個月,如果依舊沒事,想去哪裏就可以去哪裏,如果無處可去的,到時候再想辦法。”

    蘇梁淺邊思考邊繼續道:“我進去看,裏麵是統一施粥的,那麽多人在一起排隊,這肯定是不行的,發燒咳嗽也有可能是受涼,過渡區肯定是存在感染的,也有人是無事的,所以這些人也不能聚集在一起。劃分開區域後,危險區和過渡區,十四天的內,一人一個房間,誰也不準隨意走動,他們吃的東西,由外麵的人做好了,統一給他們送去,至於安全區的,還是可以以家為單位,他們家裏缺什麽,我們就給什麽,他們自己做。”

    蘇梁淺看了幾個村的調查結果,裏麵的八個村,疫病的話,基本集中在鳴金村附近的幾個村子,和鳴金村較遠的幾個村莊,有些一例都沒傳染。

    蘇梁淺想了想,又道:“在劃分區域前,明天加派人手,將掩埋鳴金村村民的那個山丘,全部清理幹淨,將村民的屍體挖出來,在後山埋了。”

    蘇梁淺嚴重懷疑,這次疫病,很有可能和鳴金村有關。

    蘇梁淺又交代了一些事情,說是眾人一起商議,基本就是蘇梁淺在說,她分析的有條有理又全麵,下麵的人就負責執行。

    “不單單是門牆內的百姓要加強管理,泗水城內還有清河縣等地也是如此。”

    季無羨一直聽蘇梁淺說話,有些入神,聽她提起其他地方,仿佛想起什麽道:“很有可能有得了疫病的人跑出去了。”

    季無羨記得,第一次自己來找劉華的時候,劉華和他說了,胡偉是在差不多明確有疫病後才下封鎖令,在下封鎖令前,百姓還是可以出入的,誰也不知道,那出去的百姓,是不是有已經得了疫病的,還有那個善心的鄉紳——

    季無羨此話一出,其他幾個縣的縣官,臉上也露出了慌張之色。

    像這種受災的災民,基本沒有固定的居所,到處流竄,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哪裏都可能會去,接觸的人自然也多。

    現在泗水幾個村莊有人得疫病之事是封鎖住的,不要說其他州縣,就連泗水城內的百姓都不知道,他們不知自己有病,一切如常和別人接觸,這是會引起很嚴重的後果的。

    眾人原本落在蘇梁淺和季無羨幾個人身上的目光,齊齊看向劉華。

    劉華一直住在這裏,負責此事,他是最清楚的,劉華的麵色沉了沉,艱難的點了點頭,蘇梁淺見此,眸色更是沉了幾分,“剛剛你為何不說?”

    劉華低垂著腦袋,不敢迴答。

    蘇梁淺手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你們要想疫情早日過去,任何情況都要交代清楚,若是被我發現有知情者故意不報的,我就是現在不處置,事後也會一並算賬,聽明白了嗎?”

    她嚴厲的聲音滿是威壓,其他人心都是膽顫的,不敢說不。

    “明天先將我們商定的結果,公布出去,找人將鳴金村的那些沙土全部挖開,挖到的屍體直接燒了,還有,詢問清楚,看看是誰離開了,他們可能去了哪裏,將人找到後,要仔細詢問清楚他們見了什麽人,又和什麽人接觸頻繁,那些人全部都要隔離觀察。”

    蘇梁淺手揉了揉額,置身其中,她越來越明白,為什麽上輩子,這場疫病,會死那麽多人。

    這其中,不單單有死於疫病的人,還有因流血事件而喪命的,或許更多的,是無辜被傳染而不自知的。

    沙洲縣的縣官黑著臉,“如此興師動眾,必然會驚動百姓。”

    蘇梁淺沒有很快迴答,在房間裏踱步,夜傅銘道:“泗水不比其他地方,臨近西晉,西晉去年剛好發生了一場幾十年來從未有過的蝗蟲之災,對北齊正是虎視眈眈的時候,要被他們知道,泗水發生了疫病,恐怕會興兵,到時恐內憂外患啊。”

    夜傅銘一貫舒朗的眉目皺著,憂心極了,他緩緩起身,走到皺著眉頭的蘇梁淺麵前,眼中流瀉出關心又心疼的情緒,勸著建議道:“此事事關重大,還是稟告父皇,由他做決定。”

    夜傅銘輕輕的聲音溫柔,言語間,都是在為蘇梁淺考慮著想。

    蘇梁淺隻看了夜傅銘一眼,並沒有迴答,就轉過身去。

    蘇梁淺當然知道,自己要做的這個決定,牽一發而動全身,受影響的,並非隻有泗水而已,所以她才需要思量。

    蘇梁淺繞過人群,走到一側的窗口,那窗戶,剛好就對著被封鎖在裏麵的幾個村子。

    鄉下人窮,屋子裏都舍不得點燈,更不要說是廊下了,所以目光所及,也就隻有她命人點上的點點星光,其他一片漆黑。

    蘇梁淺看著天地間的黑色,腦海裏想著的卻是那些百姓明明麻木卻依舊期盼的求生欲。

    議事廳內,許是大家不想打擾蘇梁淺,都沒有說話,靜悄悄的,那種靜,讓人心情發慌。

    季無羨朝著蘇梁淺走了過來,他也沒有說話,就看著蘇梁淺,她微閉著眼,扶在窗欞的手都握成了拳,顯然是在糾結,又過了片刻,蘇梁淺握成拳的手在敞開的窗戶拍了拍,大聲道:“不行!”

    這樣良久的沉默後,她這聲不行,讓屋子裏的眾人,都反應不過來她說的是什麽事。

    蘇梁淺轉過身,看著還站著的夜傅銘,用更堅定的口吻迴絕道:“不行,從泗水到京城,再從京城到泗水,來往最少要七天的時間。疫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造成那麽多人的死亡被感染,就是因為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多一天,就會多更多的百姓被感染,還有更多的人死去,我們能等得起,泗水還有其他州縣的百姓卻等不起,你們先執行,我會告知皇上的!”

    “我們和西晉,就和那幾個村的百姓與我們一樣,不過是一牆之隔,紙包不住火,一旦疫情爆發,西晉他們不會不知道,如果他們有那個心思,這場戰役避不可免,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將疫情控製住,同時也做好應對他們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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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確實很大,她糾結拿不定主意,作用北齊江山的皇帝顧慮隻會更多,到時候找大臣各種商議,估計就是等上十天,都未必會有結果。

    她以百姓為先,尚且如此糾結,就算是有結果,以蘇梁淺對慶帝目前所知事情的了解,估計也是和自己相左的決定,如了胡偉等人的願,如果是那樣的話,說還不如不說。

    胡偉當初將百姓全部困在村莊,是為私心,但陰差陽錯的,卻是做了好事,若非他設了禁令,門牆內那些得了疫病的,甚至是已經死去的人四處亂走,恐怕現在疫病早已到處蔓延爆發了。

    眾人見蘇梁淺就這樣將這麽大的事定了,都大感意外,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蘇梁淺背靠著門窗,身姿筆直,麵上的堅定之色未減,沒有半分慌張,也沒有忐忑,鎮定的叫人心安。

    不過是短短一天的接觸,眾人在不知不覺間意識到了一點,蘇梁淺有超越她年齡的讓人心安的氣質,他們在麵對她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會忽略掉她隻是個十四歲少女的事實。

    蘇梁淺話還沒說完,“從明天開始,原先設的關卡,加強管理,重重盤查,所有不明身份的人,都要扣住。關閉城門,挨家挨戶搜查登記,同時,城中除了糧油米菜能日常必需的店鋪,其他胭脂水粉首飾珠釵還有賭坊花樓等人聚集的地方,一律關閉,城中百姓不得外出,城外百姓不得入城,所有人無事不得出門,閉門十四日,若是有要買米糧油者,需要官府開證明,或者你們找人統一送到家裏。”

    蘇梁淺的話,又是讓眾人一驚,季無羨看著蘇梁淺沉著臉的凝重神色,“這會不會太草木皆兵了?所有店門關閉,對那些開店的人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損失,事關自身利益,他們未必會配合。”

    季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季無羨雖然還沒接管季家,但身在季家,他當然知道,這樣做造成的損失,對很多人來說,那個店是一家的生活來源,這是很難執行的。

    “是人都怕死,就是要草木皆兵,隻有他們知道這個中的厲害,為了保護自己,才會約束自己和家人,不會亂走。”這就是蘇梁淺的目的。

    雖然上輩子,她不像現在這樣,置身其中,目睹這場完全不遜色戰爭的災難,但那四萬人的數字,蘇梁淺每每單想,都覺得觸目驚心,心中難安。

    “至於損失,當然會有損失,所以並不是所有州縣都需要如此,隻是和這幾個村莊比較近的幾座城,而且這隻是暫時的,最長不會超過一個月,但如果繼續拖下去,人傳人,誰也不知道這場疫病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且還可能會危及他們的家人妻兒,你們在執行的時候,將這個中的厲害,與他們說清楚,我相信絕大多數的人,就算我們不要求,他們也會自動將門關了,至於米糧店鋪,你們要教他們做好預防,相關的防護,一定要做好,不然,若是士兵和得疫病者接觸感染不知,比一般的百姓危害更大。”

    蘇梁淺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口幹舌燥的,都有些喉嚨冒火,秋靈及時送了杯茶水上前,蘇梁淺接過全喝了,喉嚨舒適了許多。

    “還有,和被困在裏麵的村民一樣,實行獎懲製,若是包庇得疫病的,全家都得充軍,成功舉報一個從那裏麵村莊逃出來的,賞銀十兩,發燒者,賞銀二兩,城中肯定有被感染的人,你們要做好安置的準備,具體的施行,你們結合當地的實際情況,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來找我。等事情結束後,有功者,我會在疫病結束後,在皇上麵前美言的。”

    話說到這裏,眾人沒再繼續多久,各自散去。

    “大人,我們這,人手怕是不夠,尤其是大夫。”

    劉華原先是打算,向其他幾個縣的縣官借人的,但是現在,恐怕他們自己都自顧不暇,人手不夠,但就他們目前的這些人,做這些事,肯定不夠。

    “我知道。他們若是發現有疫病的,應該也會集中收容,到時候或送到這附近,或在自己的縣城統一收容,他們若送過來,自然會讓大夫跟著過來,若是在別處,你們也將病情不嚴重的人送去,或者,到時候看情況,直接問他們征用大夫。”

    鳴金村是源頭,要想遏製住疫症,肯定是要從源頭解決的。

    劉華又說了些事,這才離開。

    劉華這一離開,剩下的相關負責人直接離開,屋子裏除了蘇梁淺,就隻剩下夜傅銘季無羨還有蕭憑望王承輝幾個人,以及丫鬟秋靈。

    蘇梁淺剛剛思路清晰的說了那麽多,這會腦子卻有些微疼,像是有些被糊住似的,看到一臉柔色的夜傅銘,頭疼的更厲害了,這種痛還伴隨著從心底裏湧出的惡心。

    蘇梁淺見他沒走,還靠近自己,開口道:“七皇子,太子那邊,就麻煩你了。”

    雖是拜托的話,蘇梁淺的眼神卻冰冷,涼涼的沒有溫度,昏暗的光線中,那眼中似有又似乎是虛無的嫌棄,成功讓夜傅銘止住了腳步。

    夜傅銘心中大惱,他很想質問蘇梁淺,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她,讓她對自己的成見這麽大,處處針對。

    衝動之下,這樣的話,差點就脫口而出了,但在看到季無羨等人時,又吞迴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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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雖對蘇傾楣有意,但蘇傾楣和他並無太大的關係,太子一黨的人更擔心美色至上太子因為此事亂來,所以並沒有人告訴他蘇傾楣在京城惹出的事。

    蘇傾楣的事,太子和蘇克明不知情,夜傅銘卻是在蘇梁淺動身前就得知了,但是皇上卻遲遲沒有對外公布解除他和蘇傾楣的婚事,夜傅銘心裏是不解又不安的。

    當初在蕭家,他英雄救美,一方麵是出於蕭家勢力的衡量,另外也是蘇傾楣,她在京城頗得善名才名,是不少男子及家中長輩屬意欣賞的對象,且她本人也是聰慧伶俐,沒想到竟是個這樣事事處處拖他後腿的蠢貨。

    本來,夜傅銘對蘇傾楣就已經不滿,因為是側妃不是正妃,所以一直克製著這樣的念頭,但這段時間,蘇克明的嘴臉,還有蘇傾楣一次次辦的已經讓聖心不悅的事,夜傅銘已經控製不住自己這樣的念頭了。

    尤其是今日,在見識了蘇梁淺的手段後,那哪裏是困於後宅的女子會有的謀略,就是他都未可及,這樣的對比下,就算隻是將蘇傾楣娶迴王府當擺設,夜傅銘都覺得厭惡,接受不了。

    慶帝沒有對外解除婚約的緣由,夜傅銘並不知道,但他直覺得這事和蘇梁淺脫不了幹係,尤其被她用那種冷冰冰卻夾雜著厭惡情緒的眼神看著的時候。

    他沒有忘記,當初他和蘇傾楣之所以成事,就是蘇梁淺一手撮合的。

    夜傅銘不但疑惑自己和蘇傾楣的婚事為什麽沒對外解除,他更加不解,蘇梁淺對他的針對敵視。

    比起疑惑,還有更深的惱火惱怒。

    蘇梁淺無視掉夜傅銘的這種不滿,繼續道:“關於疫區百姓的安置,還有其他州縣的決策,你都一並告訴他,他若是有反對的,你也告訴他,既然他不想管,所有的事情,就都由我全權負責,他也不要再過問。”

    夜傅銘一改超脫的仿佛沒有脾氣的淡然,用能夠聽出情緒波動的聲音道:“你自己去說清楚,不是更好?”

    蘇梁淺挑眉笑道:“你看到了,我很忙,根本沒空。”

    蘇梁淺見夜傅銘不應,將目光投向王承輝,王承輝會意,站了出來,“行行行,我知道了,我和七皇子一起去,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將事情和我表哥解釋清楚。”

    王承輝臉色依舊發白,那種透明的泛白。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離開這裏,換個地方調整下情緒,讓自己適應下,不然的話,王承輝真擔心自己撐不下去。

    太——太惡心了。

    屍體惡心,蘇梁淺更是,變態的讓他接受無能。

    王承輝人精似的,自是看出蘇梁淺對夜傅銘的不喜,她就是想打發他走,不想和他在一塊。

    王承輝說著,摟著夜傅銘,哥倆好似的走了。

    蕭憑望目送他們離開,走至蘇梁淺的麵前,“我這次帶了七十多人出來,我等願聽從大人差遣。”

    蘇梁淺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蕭憑望主動請纓,蘇梁淺自然不會拒絕,她點了點頭道:“嗯,那就和泗水的將士一樣,三倍的例銀,由公中來出,若是出事,五百兩的賠償,還有,他日事情結束,我會記蕭家一功的。”

    蕭憑望拱了拱手,“百姓無辜,這都是我該做的。”

    蘇梁淺嗯了聲,“這幾日,一直趕路,你也累了,早點休息,未來還有硬仗要打,一定要保證充足的睡眠,照顧好自己。”

    蕭憑望本想拒絕,聽了蘇梁淺後麵的話,拱了拱手退了出去,迴自己的房間。

    “蘇妹妹,你何必淌這趟渾水。”

    季無羨看著眉眼難掩疲倦的蘇梁淺,有些心疼的歎息。

    “不是我要趟這趟渾水,而是皇上讓我來的,行了,你不用擔心,情況或許沒那麽糟糕,我做這些,隻是為了將無辜百姓的死亡降到最低。”

    蘇梁淺想了想,還是忍著暫時沒有將地動之事告訴季無羨。

    季無羨本來還想要說什麽的,見蘇梁淺一臉疲憊的樣,又止住了,隻拍了拍她的肩道:“你這樣真是讓人心疼,真希望能讓你依靠的肩膀,快點到。”

    蘇梁淺不明所以,想問季無羨什麽意思,季無羨手放在背後,已經出了門,蘇梁淺沒再追問,看了秋靈一眼,“你和我迴屋,我有事要交代你。”

    她離京前,外祖母給了她外祖父舊部的聯係方式和書信,蘇梁淺需要他們的支援,同時也為西晉之事做準備。

    西晉啊,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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