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朝繁離開akm的當天,陳列平晚上設了局,叫上六組所有人,說趁還在一起聚聚。

    說句現實的話,大家都是因為有緣才會成為同事,一等離開這個公司,以後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因此六組的人全到齊了。

    除了六組,四組的吳蕭和二組的向謹寧也在今天離職,大家商量一下,幹脆一起搞個大的。

    於是和葉朝繁他們各自關係好的其他組同事也參加,這個聚會最後來的有十多二十幾號人,可以說是相當熱鬧了。

    唐堔知道他們去最後一聚,跟付強說了聲,便給他們包了場,並和宋祁一起去。

    宋祁手上的工作還沒收尾,他還要過兩天才能走。

    但做為廣告公司,一下子能湊齊這麽多人不容易,這散夥飯早吃晚吃一樣。

    唐堔見人差不多都到場,幹脆讓宋祁給陳簡之打電話,問他要不要來,補他上次走得匆促沒有為他餞行的事。

    陳簡之聽了有哪些人後,答應去。

    於是幾位老板都來,劉慧當然也去湊個熱鬧,最後付強也去了。

    純粹隻是想同事間聚一聚的六組:???

    雖然人多,大佬多,但有個好處是完全不用在意經費這種事,因為場地這些都是人事總監一手打理,他們隻管去吃就行。

    吃飯是在家五星級酒店裏,大家其樂融融,仿佛根本不是散夥飯,隻是普通的聚餐。

    葉朝繁看和付強說話的陳簡之,想真正的成熟,是不是就是像他們這樣?

    吳蕭在她耳邊講:“付強知道了陳簡之自己創辦公司的事,現在他們是競爭對手。”

    “那他們還有什麽好聊的?”

    “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你剛才說是競爭對手。”

    “akm已經有個五洲國際,付強留不住陳總,自然想幫他。”

    葉朝繁搖頭。“好複雜,不知道你們這些老板是怎麽想的。”

    “這麽說吧,付強原本怕陳簡之去五洲國際,那他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成為行業一大笑話。現陳簡之自己單幹,又沒有挖公司的人和客戶,對外界來講是跟akm和平分手,這一來是給了akm麵子,又證實從akm出來的人魄力有多強,間接證實akm的強大。”

    “陳總是個藝術家,也跟akm這麽多年感情,他不會跟老東家徹底翻臉。”吳蕭給她滿上飲料,看了下幾位老板。“俗話說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陳總要想搞akm,他要花費極大的精力,他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做項目或畫點東西。付強也是知道這點,所以才說什麽補餞行,實際是他們握手顏歡,達成共識。”

    葉朝繁聽他這麽多彎彎道道,驚詫的講:“吳蕭,行啊,你真是讓人另眼相看。”

    吳蕭小意思的聳肩,望著陳簡之講:“道理這些大家都懂,但很少人能有陳總這種胸懷。”

    葉朝繁想到今天收拾東西,莫小姐給她那張被遺忘角落的名片。

    以莫雅睛跟她的交情,遠沒有到關心的地步。她那張名片,實際是給她師傅的吧?

    “他可能是並不在意這些事。”葉朝繁有些心慌。她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看清過陳簡之。

    說他不在意,但他卻創立了公司。可要說他在意,他這態度實在不像做生意的人。

    吳蕭講:“陳總不是不在意,是他要的東西很純粹。”“他想做好一件事,便隻為這件事而去,是個單純的創造者、執行者。這也是為什麽大家會相繼辭職的原因。”

    葉朝繁從他這裏得到另一種關於陳簡之的解讀。

    她知道陳簡之追求的是什麽,但因為仇薑帆的話對她衝擊太大,所以才每次都忍不住多想。

    “吳蕭,你覺得我師傅正常嗎?”

    吳蕭詫異的看她。“怎麽這麽問?”

    葉朝繁如實講:“我一同學講,他可能有自殺傾向。”

    “他早期的畫確實有些壓抑。”

    “你也有這感覺?”

    吳蕭笑。“有人說十個藝術家八個同,但我覺得十個藝術家十一個瘋子,還有一個是人幻想出來的。”

    葉朝繁明顯不信。“我覺得我自己還算正常。不過也可能是我還沒到藝術家的段位吧。”

    “哪個瘋子會承認自己是瘋子?”吳蕭在陳簡之看自己後,又湊近葉朝繁笑著講:“你想知道什麽陳總都會告訴你。如果你好奇,可以自己去向他要答案。”

    陳簡之見他們竊竊私語,皺著眉想把葉朝繁招過來,卻被唐堔叫住。

    葉朝繁看忙碌的陳簡之,點了點頭。“我有機會問他。”她說完看吳蕭。“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吳蕭喝了口酒。“不知道。我想去旅行,也想去國外進行,到時看吧。”

    “不迴家繼承家業嗎?”

    “我誌不在此。”吳蕭無奈講:“賺錢對我來說興趣不大,我更想做些有實際意義的事。”

    葉朝繁靜靜的看他,不說話。

    “你呢?還是專心讀書,然後去陳總公司上班?”

    葉朝繁特平靜特別不在意的講:“我挺喜歡錢的。”

    “你很快就會成為一名有錢的大畫家。”

    “是有錢的設計師。”葉朝繁堅定的講:“設計才是我的職業。”

    吳蕭好奇。“你不想在藝術這條路上有所建樹嗎?”

    “時候到了自然會有,我不著急。”

    “你是我見過第二冷靜的藝術家。”

    “第一是誰?”

    “你師傅。”

    正說著,陳簡之把葉朝繁叫走了。

    吳蕭看第一次正式警告自己的陳簡之,臉上是笑著,心裏卻一片苦澀。

    他們都是瘋子,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瘋,唯有離開這片土地才能得到解脫。

    陳列平看了他們許久,在吳蕭給自己再次添滿酒講:“你功底不錯,有沒有想過繼續進修?”

    吳蕭看陳列平,有些淡然和無所謂。“不知道,可能想過,也可能沒想過。”

    “你來akm是因為陳簡之,離開也是因為他。你應該想想自己要的是什麽。”

    “我要的不屬於我。”

    “你弄明白要的是誰了嗎?”

    他這話說得有些奇怪。

    吳蕭懶得想,一口把滿杯的酒喝了。

    陳列平講:“你的轉移法則已經迷惑了你,你要不走出來,你會一直痛苦下去。”

    吳蕭瞧了他眼,低說了聲:“多事。”

    陳列平便不再說話。

    葉朝繁因為陳簡之的話,在他旁邊坐下,聽他們這些老板聊天,無聊的想打哈欠。

    好在飯吃得快差不多了。

    他們在酒店吃飯,檔次是高,就是大家聊的不盡興。

    廖煜鈴問他們要不要去ktv。

    付強點頭了,廖煜鈴便統計人數。

    葉朝繁不是很想去。她看陳列平和吳蕭他們,心想如果他們有人不去,那她也不去了。

    這些天都在公司交接事情,有兩天沒去學校,她明天早上想趕迴去上課。

    陳簡之低頭問她。“不想去?”

    葉朝繁抬頭看他,點頭。

    “那就不去。”陳簡之摟住她肩,對付強講:“付總,剛才喝的有點多,我們就不去玩了,你們玩的高興。”

    被他抱住的葉朝繁,渾身的細胞一下活躍起來,連毛孔都在顫栗。

    太近了!

    她能感到他的體溫,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酒味。

    付強看他們兩。“陳總,你酒量退步了啊。”

    陳簡之講:“最近事比較多。”

    “那行,你早些迴去休息吧。”付強又對葉朝繁講:“葉助,我這個老板最後再交給你一個任務。”

    葉朝繁以為是什麽重要的事,站得筆直。

    付強笑著講:“這任務是把你師傅安全送迴家,明白嗎?”

    “好的付總。”

    看葉朝繁和陳簡之走掉,吳蕭高聲講:“還有誰要去唱歌的?要去的快報名……”

    葉朝繁聽吳蕭的聲音,很想反頭看,但被陳簡之按住了。

    迴到車上,葉朝繁看有些奇怪的陳簡之。

    陳簡之一直望著她,像在思考一個十分重要的事情。

    葉朝繁不由有些緊張。“師傅,怎麽了?”

    “沒事。先迴去。”

    葉朝繁疑惑,但她知道陳簡之性格,他不說便不會說,隻好開車迴龍騰豪院。

    可迴去的路上,陳簡之還是盯著她看,弄得葉朝繁好幾次差點撞車。

    陳簡之講:“以後不應酬了。”

    “為什麽?”

    “你這司機不合適。”

    “我可以練。”

    “這麽久都沒開熟練,你隻適合坐車。”陳簡之講:“以後我來車。”

    葉朝繁辯解。“還不是你一直怪怪的,才讓我分神的。”

    “我在想一件重要的事。”

    “有多重要?”

    “關乎我一輩子的事情。”

    葉朝繁好奇,抽空看他。

    陳簡之講:“你先停車。”

    “就快到了。”

    “不行,我想現在就說。”

    葉朝繁緊緊握著方向盤。“看你這樣,我怕太嚴重,避免出安全事故,還是等先到了再說吧。”

    陳簡之不容商量的講:“我不想再多等一秒。”

    “師傅,你別嚇我。”葉朝繁以為他喝多了,急忙找地停車。

    沒等她停車,陳簡之就講:“你繼續喜歡我好不好?”

    車子碰一下撞路邊的花壇上。

    動靜不是很大,安全氣囊都沒彈出來,可葉朝繁卻被震懵了。

    她看認真等待答案的陳簡之,一時失語。

    他剛才說什麽來者?

    是自己聽錯了,還是她理解錯了?

    陳簡之見她反應,有些緊張的講:“我有過很多設想,給自己預定了時間,想好了跟你說這件事的場景。但自從遇到你後,很多事都超出我掌控,所以我想或許現在會是個適合的時候。”

    葉朝繁看被撞的車,又看誠摯的陳簡之。“我……我認為這不是個適合的時間。”

    “別去管車。”

    葉朝繁冷靜的講:“這裏太危險了,我們先下車。”

    陳簡之抓住她。“就一會。”

    “你瘋了,路上都是車。”葉朝繁掙脫出他手,打開車門就去人行道。

    她以為陳簡之會追上來,但她沒聽到動靜,反頭見他還好好坐在車裏,氣得咬牙。

    有病啊!

    不就是告白嗎?幹嘛弄得這麽狗血啊!

    葉朝繁見馬路上沒車,轉迴去打開他那邊的門,解他安全帶。“你先下來。”

    陳簡之看著急的葉朝繁,在她拽自己時下車,跟她去人行道。“你還沒迴答我。”

    “迴答什麽?”

    “繼續喜歡我。”

    葉朝繁崩著臉講:“你又不喜歡我。”

    陳簡之皺眉。“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這不是喜歡嗎?”

    葉朝繁:……

    他是不是對告白有什麽誤解?

    陳簡之看她反應,有棘手的講:“那些破書沒一點用。”

    “你都看了什麽?”

    “這不重要。”陳簡之摸口袋,找出張名片給她。

    葉朝繁:???

    陳簡之講:“名字。”

    “陳簡之?”

    “這麽蠢。”陳簡之講:“是公司名字。”

    葉朝繁低頭看公司名字,捏著眉看了許久,最後恍然大悟。“是繁簡的簡寫?”

    “對。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我知道。”葉朝繁自信講:“去繁從簡,你教我的設計理論。”

    陳簡之::……

    教太多,學傻了。

    陳簡之俯身對視她眼睛,認真講:“是葉朝繁和陳簡之。”

    葉朝繁唿吸一窒,心跳漏了拍。

    時間似一下停止,他們眼裏都隻有彼此,而連晚間的冷風似都溫柔不少。

    陳簡之握起她雙手。“這名字是你去年生日後注冊的。我想做你的王牌,在這裏你可以隻做你想做的事,不管工作還是繪畫,你可以放肆去實現,不再有任何禁錮和約束,更不用擔心生活中的挫折。”

    葉朝繁忍著喉間的酸澀,眨了下眼睛,輕聲講:“去、去年嗎?”

    “在我沒去夏薇生日會的那晚。”

    “可……”

    “那年的事對我非常重要,我想得到一個結果。但當我去到碼頭,我發現這個結果一點也不重要,因為它不會改變我想愛著你的心意。”

    葉朝繁眼裏一下充滿霧氣。

    原來不是自己的錯覺。

    原來他也喜歡自己,還是那麽早的時候。

    陳簡之看到她眼裏的濕意,輕輕的把她抱進懷裏,緊緊抱住。

    他期待這個擁抱太久了,如今終於實現,他隻想就這樣抱她到生命盡頭。

    可現在他隻想沒有盡頭。

    葉朝繁靠在他懷裏,聽到他有力的心跳,這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暖黃的路燈下,緊緊相擁兩人的影子被拉長,仿佛這一刻便是永恆,便是天荒地老。

    不是仿佛,這一刻便是刻骨銘心,即使它隻是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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