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月的痛苦和彷徨讓她急切地想要找一個人傾訴,在感覺到來自於母親的溫暖後,她的心理防線全麵潰敗,隻是仰起頭,任由淚水劃過臉頰,一遍遍地問道:


    “媽媽,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媽媽,我是不是不該選擇揭開真相,是不是隻要我什麽都不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媽,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林晚月的哭訴讓林慧也止不住紅了眼眶,但這麽多年一直都堅強撐過來的她卻並沒有任由自己沉浸在悲傷之中,而是很快開口迴答道:


    “不,晚月,你沒錯,你要記得,有些事非人力可以改變,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無論多麽後悔自責,我們終究還是迴不去了。”


    “晚月,我們要做的,是活在當下,走向未來,一味的沉浸在痛苦之中,到頭來折磨的隻有我們自己。當年沈霽做出那樣衝動的選擇,就算是為了他,你也該好好地活著才是啊!”


    林慧安慰的話好像有著一種魔力,讓林晚月彷徨迷惘的心也有了歸宿和依靠,她無比貪戀地汲取著來自母親的溫暖,哽咽道:


    “可,可我終究還是放不下,隻要閉上眼睛,那一幕幕就浮現在眼前,令我痛不欲生。媽,我真的不是故意讓你失望的,實在是我心裏太難過無法釋懷才會喝酒消愁。”


    “媽,如果可以再一次迴到過去,你說我該怎麽選擇,才能避免悲劇的發生呢?”


    林慧太明白八年前西郊廢棄高樓上發生的事情對林晚月來說意味著什麽,畢竟那些事情就算是她想起來都仍舊會有心理陰影,更何況是看到死亡現場的晚月呢!


    此前她因為受了巨大刺激尚且記不得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情,都久久無法忘懷沉溺在痛苦中數年,如今她想起來,心裏又該是怎樣的折磨?


    林慧聽著林晚月已經開始幻想迴到過去這樣荒唐的話,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隻是繼續堅定如初地開口道:


    “晚月,當年的事,你從沒有做錯過什麽!你要記住,沒有人可以怪你,你的選擇對得起任何人,你是受害者。”


    話到此處,這些年同樣吃了許多苦的林慧也忍不住失聲痛哭道:


    “真正有錯的,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才會讓你經曆那些沉痛的事情,才會讓你陷入創傷和陰影中遲遲無法釋懷。”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媽媽沒有及時發現這一切,沒能糾正這個錯誤,才讓事情發展到了這樣恐怖的一步。”


    母女兩人相擁而泣,那一刻,滴在自己手上的滾燙的淚珠,讓林晚月深切地感覺到了眼前之人的脆弱。


    她忽然間從那種極度的哀慟中醒了過來。


    看著眼前的母親臉上那粗糙長滿了細紋的皮膚,林晚月心裏突然間萌生了一種強烈的念頭,讓她暫時擁有了對抗殘忍現實的勇氣。


    這世間,還有人無比地在乎關心她。


    她從來不是一個人。


    如果失去了她,同樣會有一個人為自己痛不欲生。


    她是該好好地活著的,她要讓紀晨知道,即便他用生命作為誘餌完成了對他們的詛咒,她也決不能如他所願!


    “晚月,答應媽媽,別再為過去所累了,我們要好好地活著,好嗎?”


    林晚月含淚點了點頭,十分動情地迴答道:“好,我答應你,媽媽,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在一夕之間失去了摯愛之人時,林晚月的確是萬念俱灰,不知到底怎麽樣才能活下去。


    但在看見為了自己飽經風霜的母親時,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麽過去的自己能夠在這宛如噩夢一樣的深淵中堅持下去了。


    因為她太過明白被留下的痛苦,所以才會更加舍不得拋下那樣愛她的人決絕地選擇離去。


    是啊,事已至此,一切都不可能再改變了,她又何必深陷其中,苦苦折磨自己呢?


    至少,她活著,就要對得起沈霽以生命為代價為她換來的機會。


    她要好好地活著,虛度時光、渾渾噩噩、自怨自艾,這些過去的自己已經體悟過了,但即便如此,一切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所以,就算是為了同樣深愛著自己的媽媽,她也不該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生命和活下去的希望。


    林慧看著沒有逆反也沒有一味沉浸在痛苦情緒中的林晚月,似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女兒會這麽快從那血腥陰影中走出來,驚異道:


    “晚月,你真的想通了?沒關係的,隻要你想說,我隨時都在,隨時都願意聽。”


    “晚月,媽媽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林晚月縱然依舊無法釋懷沈霽和紀晨雙雙殞命的事,但卻也在得到安慰的同時重燃了希望,在心境豁然開朗之後,她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珠,堅定地點頭迴答道:


    “媽,你放心,我可以戰勝這一切的,我會好好地活下去,活出自己的精彩的!”


    林晚月的情緒轉換之快,令林慧都有些不可置信,看著滿臉淚痕眼神中卻重新煥發出光彩的女兒,聽著重新開始的積極話語,吃了太多苦的她也忍不住喜極而泣,很是欣慰地笑道:


    “你真的想通了,晚月,太好了,太好了!”


    “你能這麽想,真的太好了,謝謝你,謝謝你,願意鼓起勇氣從悲傷痛苦中走出來,晚月,我們還有未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晚月一向都是樂觀的,隻因為從校園暴力之事後,她就堅定地選擇了換一種活法。


    她要變得足夠強大,無論以後麵臨任何事,她都要相信自己可以去戰勝,沒有拚到最後一刻,她都絕不會放棄!


    在看到林慧的笑顏之後,林晚月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她也很快會心一笑道:


    “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雖然這句話於現在的林晚月來說,隻不過是句蒼白無力的安慰之語。


    但即便如此,她也給自己找到了堅持活下去的理由。


    即便迴去四次她沒有阻止悲劇的發生,但她並不是在做沒有意義的事情,她一次次地努力過,拚了命地爭取過。


    縱然結果不盡如人意,但她至少向心愛之人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至少知道了當年疑點重重的沈霽自殺之事背後的陰謀,她做的並不是徒勞的,所以即便仍舊留有遺憾,她也不該責怪和怨懟自己。


    要怪,就怪這天道不公,即便給了她迴去的機會,卻依舊不肯讓他們有上一個好結局……


    林晚月這一路走來,太明白失去的至親之人至愛之人的痛苦,對於經曆過太多失去和死亡血腥的她而言,結束並不意味著解脫。


    因為她很清楚,這對留下來的人而言,是多麽深切的傷害。


    沈霽因為被紀晨引誘,衝動之下做出了無法承受的事情,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她從不懷疑沈霽愛她之心,但對於他三番兩次的隱瞞和私自行動卻依舊會氣憤。


    事情本可以沒有那麽糟糕,但最終還是毀於一旦,她的確有責任,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明白自己一個人為了尋求解脫而選擇怨天尤人、沉溺黑暗,或者以極端的手段結束生命,是對自己和珍視自己的人最不負責任的做法!


    她要好好活著,也會好好活著,畢竟她人生的裏,並不隻有愛情,她也不會為了已經消失不見的人白白付出生命。


    那是毫無意義的選擇……


    母女二人終究靠著對彼此的愛完成了自我救贖,林慧為林晚月撫去淚水,愛憐地開口道:


    “哭得和個小花貓一樣,行了,行了,也該下班了,我燉的紅燒排骨正準備叫你迴家吃呢,一打岔估計都要涼了!”


    林晚月忙不迭地點點頭,將所有的悲觀情緒都壓在了心底,不留給自己傷心的機會,挽著母親的胳膊興衝衝地開口道:


    “早知道媽媽給我做了好吃的,我就早點準備翹班迴家吃了,走嘍!”


    林慧見林晚月不再過多計較,當即也笑著迴應道:“好好好,那我們走吧!”


    林晚月飛快地關上了店門,坐上了林慧的電動車,靠在她寬闊而又溫暖的肩膀上,大聲地開口道:


    “走嘍!走嘍!”


    母女二人很快朝著家的方向出發,作為這萬千世界、芸芸眾生中普通人繼續著平淡中透著幾分溫馨的生活。


    但看似情緒已經恢複的林晚月卻始終沒能忘記那些刻骨銘心的傷痛,隻是努力地學著在已經一片廢墟的心中重新種下希望的種子。


    畢竟,有些事情即便無法改變,卻仍舊是意義和價值的。


    哪怕是極為慘痛的教訓,也是該被記住的。


    迴到2022年後,林晚月雖然已經調整了心態選擇重新生活,但她也的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便從傷痛中走出,隻是在慢慢學著接受現實,好好地活下去。


    在懷念著紀晨的同時,重疊了太多記憶的林晚月也抱著最後一點希望,祈禱上天能夠再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但即便是拿著僅存的告白信一次次逼著自己陷入沉睡,她卻終究還是未能如願。


    在一次次的失敗中,林晚月也終於不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隻當過往種種,不過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在擺正心態後,林晚月慢慢恢複了她該有的樣子,精神一天天變得好起來。


    縱然這一世她的生活軌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她心裏的夢想卻始終未曾改變。即便無法成為警察,但她卻依舊可以發光發熱,發揮自己的能力去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就像曾經和沈霽說過的那樣,淋過雨的人,總是想為別人撐一撐傘的。


    她要成為更好更優秀的人,哪怕她到最後也沒能救的了心愛之人,但至少她為之努力過,不曾留下遺憾和後悔。


    也算是為了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林晚月很快投身到了法考的準備中。


    林慧得知自己女兒有成為律師的念頭,自然也是滿心歡喜地全力支持。


    畢竟,她原本很是優秀的女兒蹉跎了太多時間,以致於人生差點都要被那件事毀了個徹底。


    如今她能夠重新鼓起勇氣積極生活,她怎能不開心?


    未來的路,終究還是要晚月她自己一個人走下去的。如此,她也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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