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聊了十幾分鍾,因為楊景行又婉拒了指揮的一些善意和熱情,所以作別的時候就挺正式。有了點藝術友情後,楊景行還拜托耶羅米爾幫忙照看喻昕婷,因為她被自己的敬愛老師看作女兒一般。


    維諾妮卡還在等著楊景行,以她的經驗,一般成功的演出後都會有主動或者被動的後續活動,而按照今晚的情況來看,已經難以估計明天早上會有多少媒體在酒店等著楊景行出現,電視節目什麽的肯定要從幾十家裏麵選,至於接下去的報紙網站相關新聞樂評抄錄工作,肯定會是很大的工作量……


    可能藝術市場氛圍是不太一樣,但是楊景行依然沒興趣,不需要做什麽安排也沒啥需要,也讓維諾妮卡下班。


    楊景行記得禮貌,握手謝謝對方這幾天的幫忙:“……如果去浦海,一定要讓我知道。”


    維諾妮又是那種國家麵孔:“我接觸過很多音樂家,你是最普通,也是最特殊的,我不知道怎麽表達這種感覺,真的使我感到非常榮幸。”


    楊景行好像已經有點適應異族文化了:“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美國佬也急著下班,這才十點多,音樂會剛結束半個多小時,辦公區已經沒啥人了,楊景行一路走到喻昕婷辦公室,就碰上兩個行政人員。


    給楊景行開門的是樂弦,依然是喜氣洋洋的表情:“完了?打電話呢……”


    喻昕婷和孔晨荷都拿著電話,分別站在落地窗的兩頭,孔晨荷是喜慶神情,喻昕婷則比較比較嚴肅,好像還帶著點小委屈。


    看見楊景行,孔晨荷把聲音放得更低,但是加快速度:“……他來了……應該不會吧,按時迴去……我無所謂……天呐呐,怎麽可能,和我沒關係……先不說了……明天再說……行行,你等會看時間,你打過來……超貴……掛了……”


    艾自然和楊景行握手給恭喜表情後好像不知道說什麽,看看還在聽電話的喻昕婷。


    估計電話那頭是父母或者老師,喻昕婷通過一些語氣詞也能表達出溫順:“……嗯……知道……嗯……哦……我沒有,你們才要注意……先不說了,他們還在這……嗯……知道……”


    掛了電話,喻昕婷轉身,嚐試從剛剛的為人女兒情緒中脫離,盡快拿出一個少女該有的朋友間的燦爛,努力想話題:“……哦,剛剛他們叫我轉達恭喜,有威爾遜,弗蘭克,就是大提琴首席,還有壓力山大,還有那個昨天和你說話的圓號,有胡子的那個……”


    楊景行看喻昕婷幾乎掰著指頭列名單的樣子挺不容易的,笑:“給教授打電話沒?”


    喻昕婷連連點頭:“最先就打了……反正有十幾個人人,哦,還有格瑞斯。”


    樂弦補充說明:“本來想等你,我說你不一定要到什麽時候……”


    楊景行感激:“我就怕這個,幸好。”


    樂弦還是說完原因:“再說現在這時間寶貴,也就明天一天了。”


    喻昕婷說:“安馨也打了,師姐還沒有,甜甜也沒有……”


    楊景行好笑:“用得著這麽隆重?走吧,小荷就等著去你那吃宵夜。”


    三姐妹趕快收拾拿東西,樂弦沒啥要準備的,又跟楊景行打聽:“那邊怎麽說?”


    楊景行問:“你開車沒?送下我。”


    樂弦很大方,連連點頭:“沒問題。”


    艾自然疑問:“你們……不去宵夜?”


    楊景行搖頭:“你們商量好,明天幾點集合,必須帶上我。”


    樂弦笑:“肯定的……昕婷也好好放鬆下,這兩天,我理解的。”再看楊景行:“我剛剛還說真的非常好,第一次上這種舞台,心理素質!”


    艾自然都又要擁抱喻昕婷:“太為你高興了……”


    楊景行卻不屑:“幾個小節啊,還沒顯身手呢……她們是瞧不起你。”


    喻昕婷嘻:“小荷有點想去吃日本鐵板燒,你去不去?”


    楊景行隨和:“你們決定。”


    喻昕婷安排好了:“我們早上去法拉盛,中午吃烤肉,下午逛街買東西,晚上吃鐵板燒,行不行?”


    楊景行連連點頭:“我過來就為吃的和逛街啊。”


    樂弦嗬嗬:“嗯,今天五分鍾的喝彩都是次要的!”


    艾自然實誠:“我是第一次這樣經曆……硬是要得,兇得很!”方言都出來了。


    楊景行看喻昕婷:“自然這麽認真教你,你就這樣?”


    喻昕婷咦嘿嘿,還糾正其艾自然的發音來:“是……硬是要得,要得,要拉長一點。”


    孔晨荷這二妹不甘落後,也教起大姐來,好犀利,精彩……


    幾個人來到車庫,又白等一晚上的黑人司機沒顯得鬱悶,走之前還說了好些客氣話,然後楊景行也和三姐妹約好,明天早上九點碰頭,自己過去喻昕婷那,不用接。


    兩邊上車,樂弦不著急,伸手出窗外示意艾自然先走,然後對楊景行笑:“都特高興,歡唿雀躍的。”


    楊景行說:“耶羅米爾準備排練協奏曲,我多管閑事,推薦你指揮,不過作用不大,他說的是……意思就是願意給機會,但是要看成效。我是覺得沒問題。”


    樂弦嚴肅起來:“謝謝……盡力而為。”


    楊景行說:“曲子喻昕婷很熟了,等消息下來你再和她溝通。”


    樂弦點頭:“我知道怎麽做,不會讓你失望。錄音我會仔細聽。”


    楊景行說:“不需要太考慮她,人言可畏我估計哪兒都一樣,你站在自己的角度做更好。”


    樂弦又點頭:“這個明白,有分寸。”


    楊景行說:“國內太忙,下次我就不過來了,排練的時候錄音給我聽。到時候可能會有些重要媒體,你可以提前準備一下。”


    樂弦很嚴肅地點頭,然後又笑:“還不一定呢……不過我還是問一下,喻昕婷那邊,這些事怎麽安排?”


    楊景行想了一下:“讓她自己決定,你可以提醒給建議……我估計她還有點放不開,也好,有個過程。”


    樂弦嗬嗬,說英語:“幸運女孩……迴酒店?”


    楊景行點頭:“走吧……”


    幾分鍾就到酒店了,大堂服務好像是眼巴巴盼著楊景行的,迎上來恭喜作品演出成功,然後有兩位記者已經等了些時間。


    記者已經來了,一男一女搶著自我介紹,來頭似乎不小,一個什麽國際先驅,一個什麽城市郵政的。


    楊景行握手感謝了別人的關注,但是自己不接受采訪,不管對方怎麽誇怎麽吹怎麽誠懇,也不改變主意。


    今天這大堂服務還把楊景行送進電梯了,楊景行就把明天的事情交代了,除了早餐和洗衣什麽的,萬一有什麽人來采訪,麻煩酒店幫忙說明一下。


    酒店表示很願意幫楊景行發聲明,但是也無權阻止別人等待守候,所以建議楊景行走特殊通道,要知道廣場酒店服務過的各種名人太多了,經驗十分豐富,所以是楊景行這種客人的絕佳選擇……


    迴到房間,十一點不到,楊景行先給家裏打電話。楊程義今天浪漫了一把,到老婆單位接人吃午飯,夫妻倆幾乎是搶著電話從不同角度打聽並且發表不同觀點,不過最終還是統一了意見,就是楊景行快點迴家。


    父母之後,楊景行對李迎珍的說法也是一樣,還行,沒出什麽壞狀況。


    可李迎珍的消息靈通:“昕婷跟我講了……我是無所謂,你跟其他老師校長,尤其丁老,還是要實事求是,一直等你消息,操心不少,讓他們多高興點……”


    李迎珍想錯了,賀宏垂挺淡然的,而丁桑鵬根本就不怎麽關心演出情況,隻有龔曉玲隻恨自己沒到現場。


    楊景行撥齊清諾的電話時已經快十二點了。


    齊清諾很有精神:“說吧,我準備好羨慕嫉妒了。”


    楊景行偏不:“沒什麽說的……吃了沒?”


    齊清諾歎氣:“準備出去,女主人不在……你高興點,別影響別人情緒。”


    楊景行說:“沒別的事,迴去了給你們送禮物去。”


    齊清諾驚喜:“真有啊,我可放話了。”


    楊景行說:“隻管放,掛了。”


    第二天早上,服務員送來的除了早餐還有報紙,而且兩份報紙都翻放在新作音樂會相關的樂評版塊,不得不說這報紙效率還挺高。


    楊景行基本能看懂,紐約時報的的開頭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對古典音樂的改變和發展速度的耐心逐漸萎縮,即便我知道,任何一種音樂語言都有可能在接受新思想新才能後而曆久彌新,但是這種信心長時間以來一直得不到有力的證明,直到昨天……


    在這大選臨近的時候,樂評篇幅不算小了,估計有三四千個單詞,基本上保持了這位著名樂評人的一貫風格,整體顯得中立客觀,幾乎不用褒義詞,貶義詞也慎用,看起來像是第三者的客觀描述再加上理性講解。


    樂評用五分之一的篇幅對紐愛的新作音樂會作了曆史性地介紹和概括,認同了這種形式對音樂發展的重要意義,雖然長久以來成效並不是十分顯著。


    在另外五分之一的篇幅中,樂評對音樂會的上半場進行了評論,雖然是不摻雜個人喜好的客觀評價,但是也看得出來作者對第一首和第二首作品的認同差別,大概是覺得第一首序曲是多元文化的混合,在藝術中心當然比較適宜。而第二首就屬於很個人的理論展現實踐,不被大多數人去深刻理解探究也屬於正常。


    關於楊景行第一交響曲,樂評用了五分之二的篇幅來進行學術性地論述,雖然不涉及音樂術語,但是出現不少主觀情感詞匯,看起來像是樂評人也在突破自我,比如寫到露骨的悲傷,優雅的情歌,恐怖的景象,莊嚴的救贖……


    樂評中還有諸如什麽充滿張力,溫暖地滲入,聖潔的光……如果的形容看起來像是表揚,那麽喜怒無常、尖銳刻薄、憐憫缺失、侵略性這樣的描寫,應該就是對作品的質疑了。


    樂評沒有對交響曲歸納定性,沒有說是好還是糟糕,唯一可以被當做總結的,就是說作品必然造成巨大衝擊。


    更讓楊景行自作多情了的是,樂評根本就沒提作曲家一個好字,那些什麽了不起、精彩、傑出、閃耀……一個詞都沒用,甚至在提起作曲家還是個鋼琴家的時候,鋼琴家前麵都沒加點褒義詞。


    樂評也完全沒有描寫昨天晚上的現場怎麽怎麽樣,掌聲有多久,觀眾有多喜歡。


    不過另一份報紙上,昨天晚上被楊景行拒絕的女記者寫的報道就是個大大安慰,雖然隻有客觀樂評的一半篇幅,但是對第一交響曲的主觀吹捧卻是前者的好幾倍,還花了不少筆墨寫現場怎麽樣怎麽樣,多麽激動人心……也難怪她成不了著名樂評人。


    吃完早餐後,楊景行走後門出了酒店,大堂負責人親自來送,還邀功似地說前麵有多少記者在等著,其中還有和酒店關係很好的……


    楊景行去地鐵站的路上接到耶羅米爾的電話,看來大指揮也還是挺在意樂評的,甚至覺得自己以往對這位樂評人是不是存在偏見,對方還是挺懂音樂的。


    八點半,楊景行就到長島了,走到公寓樓下了給喻昕婷打電話:“我到了,你們準備好沒?”


    喻昕婷哦了幾聲:“……我們還在上網,你要不要看?”


    楊景行不耐煩:“有什麽好看的,快點下來。”


    幾分鍾後,三姐妹下樓來,不急著出發,喻昕婷說想去報亭看看:“……應該有的,以前每次都有的。”


    楊景行著急:“我看過了,沒什麽好看的,我們快去找吃的。”


    喻昕婷不聽話了:“來得及,一小會,你看的什麽報紙?”


    楊景行後悔:“早知道我帶過來了……”


    抓緊時間,幾個人走快點,孔晨荷給楊景行介紹一下美國的博客,昨天晚上她們迴到住處就能搜索到音樂會的內容了:“……都最喜歡交響曲,特別特別喜歡,百分之百的支持率,差不多。”


    喻昕婷甩著手興致好:“我截圖了,給教授看。你知不知道格雷胡西尼?”


    楊景行氣憤了,瞪眼:“什麽鳥人?我為什麽要知道他?你知道了不起?”


    喻昕婷有點嘟嘴,但是不和楊景行一般見識,隻是扭頭不理。


    孔晨荷也了不起:“超有名的,他的有幾十萬人看,他給你打的五星,強烈推薦,以前很少很少打五星……”


    喻昕婷還有點自責:“我都不知道他昨天也在,沒看見。”


    楊景行出底牌:“你們說什麽都沒用,今天我肯定不會請客。”


    喻昕婷現在可不是拿點可憐的家教報酬,不會被兩頓飯嚇到了,依然甩手:“早上有人找你沒?”


    楊景行點頭:“多,我說誰請我吃飯我就跟誰走,全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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