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開始。第一節語文課的任務是作文,題目是“讓心底盛開一朵花”。這可真是要了楊景行的小命,如果是盛開花花腸子,他說不定還能長篇大論。


    楊景行隻能文不達意的胡拚亂湊,好不容易攢夠七八百字。他寫起字來的速度倒是飛快,筆頭和紙張摩擦得沙沙響。


    “你寫完了?我看看你的。”蔣箐主動把白白嫩嫩的手伸到楊景行桌子上,同時手肘抬了起來,方便楊景行把她的作文紙抽過去。


    “滿足你的優越感。”楊景行硬著頭皮。


    蔣箐自信的瞟楊景行一眼。她確實比楊景行寫得好多了,而且看樣子對花很有研究,什麽讓心底盛開一朵康乃馨,感激父母老師;什麽盛開一朵百合,讓心理純潔美好;還要盛開一朵菊花,誠實對人……好像她自己真是個跟花兒一樣美好的女孩。


    陶萌又突然找楊景行的茬了,輕敲他的桌子:“你以後上課可不可以不要轉筆了!”


    鋼琴楊景行還差點,但是轉筆,他已經是大師了,他轉得飛起,說:“看,這是筆花。”


    蔣箐一笑。陶萌上身一挺,雙目怒視。楊景行怕怕,連忙收斂了。


    蔣箐卻說:“你轉好快,教我?”


    楊景行搖頭:“那不是什麽花都比不過你。你怎麽沒玫瑰花?”


    蔣箐有點幽怨:“又沒人送我。”


    楊景行問:“你想讓我告訴誰?”


    這下好,蔣箐也不理他了。


    第二節語文課做題,文言文的。“廉頗老矣,尚能飯否……三遺失矣。”要找通假字,思想齷齪者的優勢在此得到了體現,楊景行寫出“失”通“屎”。


    蔣箐看過後笑得老師都聽見了,連忙壓低聲音譴責楊景行:“不可能,好惡心。”


    陶萌用筆捅楊景行的手肘算是警告。楊景行又給她看自己的學術研究成果,於是陶萌也沒忍住笑,笑了一下後又懷疑起來:“好像是……也就你能想到。”


    楊景行說:“總不能讓你先想到。”


    陶萌諷刺:“沒你那麽聰明。”


    楊景行謙虛:“今天你比我聰明,明天我鬥膽強你一點點。”


    陶萌翻了個白眼:“不敢,天才。”


    楊景行終於逮住機會了:“陶萌同學,能不能正經點說話。”


    陶萌立刻正經八百的去做題了。


    過了五分鍾,楊景行不得不厚臉皮了,看著陶萌問:“幫忙看看,b選項那個字是錯的……好了,我錯了,我道歉,而且我以後再也不轉筆了。”


    陶萌這才看看楊景行,有點勝利:“你最好說話算數……迫不及待,不是急。”還在草稿紙上寫了給楊景行看。


    “迫不及待。”楊景行加深記憶:“我迫不及待想到明天變聰明了。”


    真是防不勝防,陶萌又沒控製住自己,隻得用左手撐擋住腦袋,把臉扭向右邊抖肩膀。


    下午的體育課上,老師開始統計運動會報名情況。楊景行這家夥,又是報名鉛球。因為這項運動最簡單,去投幾次球就完事,還能靠蠻力拿個名次。


    體育老師挺不講民主的,問楊景行:“自由泳,五十米還是一百米?最好都參加!”


    楊景行不肯,讓體育老師很氣憤。還好陶萌來幫忙說情,說楊景行要準備音樂學院的考試,挺緊張的,所以沒時間下遊泳池訓練了。


    體育老師不敢相信的看著楊景行:“音樂學院!?”看你那四肢發達的樣子也不像個藝術家啊。


    晚上,胡以晴繼續給楊景行上課,講授和聲學基礎。胡以晴不但是個好老師,還是個好學生,現在還能找出自己以前讀書時的筆記,可派上了大用場。


    星期二,天氣變得更加晴朗,氣溫也有上升,看樣子秋老虎來了。可是數學課上陶萌的表情始終晴朗不起來,尤其是涉及到三角函數,象限二次曲線這些,她就頭大得很。


    由一個題目引申開,楊景行起碼給陶萌講了十來個知識點,當了一節課的老師。陶萌很認真,最後終於悟了:“對對對,我明白了。”


    楊景行說:“這就是數學思想。”


    陶萌還在點頭,看楊景行一眼,小聲說:“秦老師上次沒給我說太清楚……你找個差不多的題目,我做做看。”


    楊景行說:“那我要找個簡單的,你好謝謝我。”


    陶萌受不了:“哎呀,謝謝。”


    受氛圍熏陶,蔣箐的學習積極性都被調動起來,也有題目要楊景行講解。蔣箐聽得不太明白:“為什麽要右移到負二呢?”


    “這樣就等於零了。”楊景行頭大。


    蔣箐似懂非懂的點頭:“哦……你放假迴家嗎?”


    楊景行搖頭:“明白了嗎?”


    蔣箐又問:“那這一題呢?”


    楊景行說:“等我會,我自己還沒做,等我做完。”


    蔣箐冷哼:“又不是我占你的時間。”


    楊景行裝沒聽見,陶萌好像也沒聽見。


    打下課鈴了,楊景行好隨便的對陶萌說:“把衣服脫了。”


    這也太過火了吧,陶萌陰沉著臉看楊景行。


    楊景行指指外麵:“熱!”上操呢。


    陶萌四周看一眼,很不情願的脫了外套。


    接下來是物理課,蔣箐又找楊景行談學習:“男生的物理成績都好,邵磊也是,不過他數學沒你行。”


    楊景行問:“你們倆關係挺好吧?”


    蔣箐笑得挺有深意:“一般吧,他喜歡沒事找我講話。”


    班長已經瞟楊景行一眼,可他還繼續叨叨:“那我不能和你講話了,不然他更看不慣我。”


    “別亂說。”蔣箐不是很反感,“根本沒什麽。”


    “我才不信……肯定是他叫你來讓我不能專心學習。”楊景行小人心態。


    蔣箐有點生氣了:“亂說什麽啊!我不喜歡靠過道……你以為你是誰。邵磊比你有意思多了!”


    楊景行一陣高興:“你把這話告訴他,他以後拿我當兄弟。”


    陶萌真是想害楊景行,又沒控製住自己。那一聲哼笑好像特別刺耳,蔣箐的臉都紅了,把書在桌子上甩得啪啦一響。


    下課後,全班同學都注意到蔣箐摔桌子扔板凳的搞得哐哐當當響,和陳惜瑤又把座位換了迴去。


    陶萌很快的去廁所了,楊景行則在教室外接受譚東的安慰。原來黃金寶座也不是那麽好玩的。


    其實左邊換了陳惜瑤後,楊景行真是輕鬆安靜多了。做完了題,輔導完了陶萌,還能安安靜靜看會書。


    放假前的一周,可能別的同學都很難熬,但是對楊景行來說還是過得很快,就勉強學完了一本和聲基礎,練完了李迎珍布置的繁重任務,還有給劉苗夏雪準備的《少女的祈禱》。


    星期六,也就是國慶節,楊景行得到李迎珍的一天假期,讓他放鬆一下,而且下午他還要去接父母。聽說有知名教授召見,楊程義也丟下生意,要和老婆一起來浦海。


    但是楊景行並沒放鬆自己,早上練琴,聽音樂。中午過後給劉苗夏雪打電話,完成任務並得到表揚。


    下午兩點,楊景行和父母在市裏碰頭。楊程義也夠辛苦,自己開車來的。他真的不相信自己兒子練鋼琴還練出水平了,但是蕭舒夏很樂觀,拉著楊景行進了商場,為未來的音樂家大力置辦衣服鞋子。


    幾千塊一雙的皮鞋,楊景行真的穿得很不習慣。楊程義也同情兒子:“算了,十幾歲,你饒了他。”


    楊景行倒是有要求:“胡老師工作挺認真的,買點什麽。”


    蕭舒夏挺不樂意:“沒給你媽買點什麽。”話雖這麽說,還是給選了四條很不錯的絲巾,頂級牌子。兩條小號當禮物包了起來,一條給胡以晴,一條給張楚佳,蕭舒夏自己留一大一小。


    這些都還簡單,就是給大教授送什麽,得花點心思。楊程義也頭大,責問兒子:“哪裏來的這麽多老師!”幸好都是不收錢的。


    最後還是蕭舒夏拍板,買了大盒裝的燕窩。因為楊景行說李迎珍可能不會收,這樣的話,蕭舒夏也不怕浪費了。


    晚上大吃一頓後,楊景行居然還想迴學校,這可讓父母吃驚。這學期,楊景行用錢的速度也大大降低,以前經常半個月時間就打電話迴家求救,現在是到日子了都不催生活費的。以前周末父母打電話,往往聽見楊景行是在市裏,現在每次打電話,那都是在學習,在看書。


    第二天上午,楊景行給胡以晴打電話,說要和父母一起去接她。胡以晴挺猶豫:“今天我就不用去了吧?”


    楊景行才不肯:“你是我老師,要負責到底的。”


    胡以晴嗬嗬:“那好吧,不過不用接了,我自己過去。”


    和李迎珍約好的是三點在音樂學院碰頭,不過楊景行一家兩點多一點就到了。沒多久就看見胡以晴,楊景行連忙去把她請到車裏來躲避秋老虎。


    當父母當然是要好好謝謝老師,尤其是自己的孩子還不是那麽乖巧聽話的類型。但是胡以晴卻認真的說:“楊景行很聰明,我教得很輕鬆,就怕沒教好。”


    楊景行自己把禮物送上,胡以晴很不好意思的推辭了一下,但是不敢太廢話,她在楊程義麵前也算是小輩了。


    三點差一刻的時候,楊景行看見了李迎珍的車,連忙下車招手。兩邊見麵問好,看樣子李迎珍對楊程義夫婦的第一印象挺好的,還有點吃驚:“小胡也來了。”


    讓蕭舒夏失望的是,李迎珍並不是楊景行所說的那麽清廉,根本就沒推辭禮品。


    “楊太太真年輕,像,楊景行和你媽媽真像。”李迎珍也廢話起這些來。


    “打擾李教授了,楊景行給您添麻煩了。”


    李迎珍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想見見楊先生楊太太,聊一聊,麻煩你們跑一趟。”


    客氣了好久,最後李迎珍問:“是不是就去我辦公室坐坐,本來說約個地方喝茶,怕你們不好找地方。”


    切,瞧不起鄉下人麽!蕭舒夏說:“就去十八號吧,也不遠。”


    於是開了好久的車去外灘,結果停車搞半天,進咖啡廳還要等位子,讓蕭舒夏真是不好意思。


    終於落座,先點東西。胡以晴和蕭舒夏要咖啡,楊程義和李迎珍喝茶,楊景行要果汁,然後蕭舒夏還點了好些甜點水果。


    李迎珍等不及談正事了:“楊景行,我問你,成長的道路上,你受爸爸影響多還是受媽媽影響多?“


    楊景行頭大:“慘了,他們都給我錢的。”


    都笑起來,楊程義自嘲:“子不孝,父之過。”


    蕭舒夏說:“我的話他不怎麽聽,他爸爸有時候說兩句還有點用。”


    李迎珍的表情又嚴肅起來:“楊先生對兒子的培養方向,我能問問嗎?”


    楊程義也認真起來,看看楊景行說:“就希望他做一個正直的,有文化的人。”


    這也太寬泛了,李迎珍問:“我聽說楊景行之前接受的音樂教育並不多?”


    蕭舒夏看看丈夫,楊程義則實話實說:“李教授,我們並不是那種家庭,談不上什麽文化和藝術氛圍……周圍的環境也是。但是在對楊景行的教育上,我們算是很開明的家庭,人無再少年嘛,我和他媽媽給他的道路都很寬敞,隻要是正確的,我們都尊重他的選擇。包括他說要學音樂,其實我心裏是不讚成的,音樂家哪是誰都能當的!但是我聽他們班主任說,這次他好像還挺有決心的。”


    在李迎珍教過的無數學生中,這樣的父母倒是罕見,不過想想楊景行這奇葩,也幸好有這種父母。李迎珍想了一下,說:“高考,很有可能是關係一生的,我聽說父母的要求是要兩手準備?”


    楊程義說:“就是因為關係一生才不能讓他由著性子來。”


    “楊景行為什麽就突然決定要學音樂呢?”李迎珍還是問的父母,“你們會支持他在這條道路上一直走下去嗎?”


    “其實也不能說他草率。”楊程義終於幫兒子說話了,“現在迴想的話,他對音樂從小就比較喜歡,隻是沒引起我們的重視。”


    “愛好很多,天天變。”蕭舒夏插嘴,又叫胡以晴:“胡老師,吃點東西。”


    楊程義繼續:“他自己也應該意識到年紀不小了,做出這個決定。我對音樂可以說一竅不通,他媽媽喜歡聽昆曲。我也問他,他說音樂最容易和別人分享,我也覺得很對。”


    李迎珍看一眼一直沒停嘴口裏還包著東西的楊景行,點頭表示讚賞。


    說了好久後,李迎珍算是心裏有點底了,就讓大家休息一下,喝點東西潤潤喉嚨,然後開始自己的闡述:“楊景行,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真的是想狠狠罵他,怎麽把琴彈成那樣,但是我也看出來這孩子的天資……他鋼琴上的天賦,真的沒人比得上,我不怕他驕傲,看得出他自己也有這個自信。”


    這下還真把楊程義和蕭舒夏鎮住了,倆人連忙謙虛,如果說楊景行調皮搗蛋的天賦沒人比得上他們還能信。


    楊景行也不好意思:“我還差得遠。”


    李迎珍又挽迴:“當然,天賦其實就等於一,成就的大小還是要看你的努力。關鍵這麽多天來,我發現這孩子又特別能吃苦。這種天賦和努力乘在一起,他一個月的收獲是別人兩年三年都比不上的。如果說要考作曲係,他現在的鋼琴水平已經沒問題了!”


    李迎珍有點激動,看向楊景行,痛心的說:“可是作曲係……那真的就是個美好的願望。我們國家出了多少鋼琴大家!可是作曲家有幾個?特別是現在……大環境!作曲,寫歌,天賦真的就沒有用了。”


    楊程義都驚驚的:“李教授,你的意思是?”


    李迎珍平複自己後說:“我建議你們就讓楊景行讀鋼琴係,這樣他的才能和天賦才能得到最好的發揮,就會取得最大的成就。”


    楊程義和蕭舒夏明顯還沒想過兒子會取得什麽音樂成就,一下就被李迎珍誘惑了過去,但是楊程義還記得謙虛:“他行嗎?”


    李迎珍瞪眼:“為什麽不行!就算不跟我,我們還有鄭教授,蘇教授,孫教授,林教授,都培養過世界級的鋼琴家!”


    蕭舒夏被唬得笑起來:“鋼琴不好學吧。”聽班主任說楊景行沒日沒夜練琴,她都挺心疼的。


    李迎珍差點被氣死,這什麽父母啊!她抬手喊:“維特爾,這邊。”等服務員過來後就不容置疑的說:“等會借你們的鋼琴用一下。”


    “您想聽什麽曲子?”


    “我們自己彈。”


    “好的,您稍等。”


    李迎珍從自己的包裏翻出一遝譜子,給楊景行:“貝多芬的《悲愴》,就第一樂章,聽過了吧,等會就彈這個。”


    楊景行怕怕:“這裏啊!李教授……”


    “別囉嗦,好好彈,別給你父母丟臉!”李迎珍趕鴨子上架,接下來還給楊景行分析了一下譜子,說了許多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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