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星河邊外,碧水星辰。


    此星,若論修煉,靈氣淡薄,生靈弱小,元嬰都湊不齊三十位,可以說是平凡至極;但,若論風景,則完全不然:


    自雲巔向下望去,此方星辰,碧水青雲,鳥語花香,充斥著盎然生意。


    行走其上,令人心曠神怡、寧靜高遠,無疑是一塊觀光寶地。


    然而,這些美不勝收的景致,卻在今天改變:


    此時,這顆曾經風景無限的星球,被一片漆黑的煙霧完全籠罩--


    山澗河流,皆化死水;


    青雲碧海,盡覆血埃!


    靜--


    那是如同死一般的沉靜。


    巍峨的山川之上,到處枯木堆積,屍骸遍野,偶爾,還傳出一兩聲淒冽的風嘯,似乎在宣告著,這顆星辰的死亡。


    “轟隆!”


    在這一片慘淡之中,忽有一聲炸響自群山深處翻起,其間隱隱泛出金戈雷鳴,在這沉寂的世界中,顯得格外的刺耳與明亮。


    隨著炸聲響起,恐怖的波動四下激蕩,如同刮起十二級大風。霎時間,就練那漫天黑雲都被硬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


    這一刻,隨著恆星之光的輕輕落下,冬雪、春雷、夏雨、秋風交相輝映,四時景致在這一瞬之間不住變換--


    很明顯,此間爆發的能量,已經達到了足以攪亂天氣的程度!


    待得硝煙散盡,隻見那爆破的中心深處,無數水刃冰劍四下飛散,攪動得此方天地一陣輕輕抖動:


    若有真武仙宗弟子到此,一眼便能認出這般景致的來源--


    那是一個陣法,名曰:


    真武七殺!


    此陣,乃真武仙宗基礎戰陣,以越階之能著稱,七名通玄列陣,便有望屠殺神海!當年的中土北瓊,便是憑此陣擊潰了黑暗仲裁部的神境宗師部隊,名動西方大陸!


    此刻,在數個真武七殺陣的中心處,一名映襯著千百劍芒的青衣男子扶劍而立。


    此時的他,麵色一片蒼白,嘴角還有著點點鮮血流散,若非手中靈劍支撐,幾乎要就此倒地。


    “啪啪啪啪啪。”


    眼看男子體力不支,周圍一眾與其身著相同服飾的金丹修士正要出言,然而,就在這一刻,一陣掌聲突兀傳來,引得眾人臉色盡皆一變--


    “不錯不錯,好一個‘庚星劍陣’,竟然蘊藏有‘雷劫一劍’的殺招,”隨著煙塵褪去,一名黑霧籠罩的血影拍著雙掌,踩著一塊隱隱刻有‘北’字的斷裂匾額,緩緩自廢墟中走出,“一劍連殺我族七大血王,謝堂主,便是死,你也足以自傲了。”


    麵對這一道緩步踏出的身影,諸多金丹齊齊顫抖,有些絕望的幾乎要雙膝跪地:


    血王,即黑暗血族依靠積攢血能與黑暗魔力熬過萬年大限後達到的境界,近乎人族元嬰,實力固然強橫,但在場算上堂主還有三尊元嬰,並非不可一戰,然而……


    眼前的家夥完全不同!


    他乃血主,由血王常年吞納寶血進階而來,實力足可匹敵人族半步大能!


    到了半步大能的境界,相對元嬰,如同蛟龍比之長蛇,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當年中土上空,秦風等元嬰巔峰神子激發準神寶一擊尚且還需吞服準神丹來抵消反噬,而換成秦簡等半步大能,揮動準神寶三五次都不見喘,這便是境界上的絕對差別!


    既然方才堂主那壓箱底的一劍未能建功,此戰……敗局已定!


    接連喘息,緩過一氣之後,隻見謝言猛的將劍一拔,淩空遙指血主,竟是全然不顧傷勢,發出一道厲聲怒吼:


    “少廢話!給老子把你的髒腳,從我龍堂門牌上挪開!”


    聞言,血主先是一愣,似乎這才注意到腳下的匾額,一麵略帶歉意地開口,一麵,緩緩地抬起腳:“哦哦哦,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啦,貴派的門牌……”


    眼看謝言眼中的戾氣有所消減,下一刻,一道板材斷裂之聲傳來--


    隻見那血主大腳輕抬之後,竟是猛的一踏,瞬間將門牌踩為碎塊,臉上同時洋溢起一抹戲謔的神情:


    “還是碎了,才配得上喪家之犬嘛~”


    “你!找!死!”


    看著門牌破碎,一團怒火猛的自謝言心頭燒起,竟是不顧一身傷勢及體內蔓延的黑痕,強行點燃了最後的精血!


    見堂主拚命,周圍弟子們一咬牙,全身法力再次狂湧,一道道古老紋路亮起,將數個真武七殺陣齊齊相連--


    一時間,地動山搖,無窮地肺金氣自四麵八方瘋狂湧出;蒼穹之上,更有數顆臨近星辰亮起,點點星光揮灑而下,與陣勢相連,引得陣法瞬間再漲--


    庚星劍陣,再起!


    “刷刷刷!”


    眼見陣法之光大亮,四周一道道飛劍,或完好,或殘缺,竟都仿佛受到了冥冥中的召喚,一番抖動之後齊齊升空,如同流星趕月般朝著謝言飛舞而去:


    “斬!”


    隨著謝言一聲暴喝,環繞其身的千百飛劍頓時爆發出衝天金芒,將其掩映得宛若劍神出世!


    下一秒,隻見劍光猛的一凝,竟瞬間化為一團金色劍群,遊龍舞空般朝著血主斬殺而去!


    庚星劍陣,乃地球蜀山劍宮曾經鎮壓天下的絕代強陣,最大的優點在於連綿不絕,攻勢疊加,一劍強過一劍直至引導出核心的雷劫一劍殺招,便是先前的血主,也得依靠拉上數個血王墊前才能將之擋下!


    此刻,劍陣在謝言的搏命爆發下儼然比先前更高了半個層次,即便是初始的第一劍,已然足以威脅元嬰後期!


    “桀桀桀,氣勢不錯,不過依舊是……”


    “無謂的掙紮!”


    隨著血主一聲猙獰的長嘯,萬千血氣高速匯聚,虛弱、束縛等黑暗咒法亦是隨之升騰而起!


    這一刻,掩映著滿天血影黑芒,隻見血主猛的一掌上抬,與劍陣瞬間對殺--


    “轟隆!”


    伴隨著一陣驚天動地的炸響,滿天金芒與之僵持僅僅數秒,便猛的一搖,崩為漫天劍花--


    庚星劍陣,破!


    “噗!”


    伴隨著一串吐血之聲,布陣的諸多金丹元嬰同時承受了陣法的反噬,之後,更是在兩股能量對殺形成的餘波震顫下,一齊倒飛,砸落於龍堂建築的廢墟之中!


    “咳啊!”


    艱難地自廢墟中撐起身子,謝言本還試圖唿喚飛劍,然而下一秒,血主的身形憑空出現,徑直一腳踏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引得謝言再度咳出一口鮮血,無窮黑線更是隨之迅速蔓延至麵顱之上。


    “堂主!”


    見此情景,龍堂弟子們瘋狂地衝上前來,然而,此時的他們,早已油盡燈枯。僅僅是接近血主周身十丈,便迅速被一道血色屏障震的吐血倒退!


    “嗬嗬嗬,謝言啊謝言,你倒也算個人才。”踐踏著謝言的心髒,看著其因痛苦而扭曲的神情,血主帶著一抹嘲弄緩緩開口:


    “不僅在這種窮酸之地十餘年踏入元嬰中期,還能在本座的‘毒血咒’下堅持爆發這麽久,不錯,不錯,倒不枉本血主親自走了一趟。可惜,就是蠢了點,若你不去顧及那些螻蟻,說不定,還有逃命的機會~”


    “咳,嗬……所以才說,畜生……永遠是畜生!”麵對血主那居高臨下的俯看,謝言先是再吐出一口淤血,緩過氣後,臉上頓時露出鄙夷之色,“我謝言……咳,流落此星十數載,蒙鄉民照顧,危難關頭……自當掩護他們離去……爾等……豈懂!”


    “嗬嗬嗬,背負無聊的感情,所以你們注定弱小,隻能成為我血族食糧。”血主帶著一絲嘲諷緩緩晃了晃腦袋,繼而頭顱低下,裂開血盆大口,就要吸幹謝言所剩之血。


    此刻,麵對著死亡的降臨,謝言的眸中卻是沒有絲毫畏懼,相反,卻流露出了一抹灑脫的笑容:“嗬……嗬嗬,血族畜生……龍堂金丹後期以下弟子……皆已離開……早晚,他們會……替我等報仇!就算他們不行……來日我北瓊門主尋來……亦會將爾等清算!本堂主……先到黃泉路上等你!”


    “哦?北瓊門主?”血主聞言,卻是停下了口中的行動,露出了一抹駭人的微笑,“也就是說,你們龍堂前綴的‘北瓊’二字,是你們所屬的門派?有意思。放心,待毒血咒完工後,本血主會花點時間,找到你口中的那隻‘北瓊門主’,然後,用化為屍僵的你,親手殺了他,嘿嘿嘿嘿嘿……”


    說著,血主似已不準備再等,猛的一口,直接咬向謝言的脖頸!


    感受到那撲麵而來的血腥氣息以及體能透支產生的陣陣無力,謝言,最終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生死關頭,過往種種如同走馬燈一般自其眼前閃現:


    早年,他於亂世起家,修成神境,創建龍堂。但最終,因私人情義,錯誤地選擇助青幫與昆侖一戰,敗北後,不得不遁入東南,遠走異鄉。


    看著一幫相信自己卻最終隨著自己落魄的舊部老友,他心頭微痛,卻又不得不自己咽下,將悲傷,化作前行的動力。


    在這東南半島,他一路刻苦修行,最終助龍堂重新站實跟腳,立於星洲頂點!


    望著一眾笑逐顏開的舊部,他的心情終於得以舒緩。


    但在眾人邀其一同享福的時候,他卻笑著,搖了搖頭,選擇了靜心閉關,為龍堂的未來,搏取更好的庇護。


    然而,數十年後,洪門老祖再度出世登門,以多年情義相邀,約其於無迴穀前共獵當世神話。


    為了故友交情,也為了龍堂的未來免受大敵侵擾,那一戰,他去了,最終,也敗了。


    為了苟全性命繼續庇護龍堂同胞,他與人立下主仆契約,由此,失去了自由之身。


    原本,他以為,他的一生會就此失去尊嚴,但事實,卻與他想象的不同--


    他的主上,沒有對他頤指氣使,反而傳他金丹功法“九離劍經”,使他從小小的音波功武者,晉升為一代修仙劍客。


    之後,龍堂內亂,三神入侵,謝家慘遭屠族之苦,幸得主上相助,才得以平亂。


    龍騰廈前,看著海神祭司那嬌媚乞降之態,他站在主上身後,拳頭掙紮了片刻,最終還是無奈地鬆開:


    接納海神祭司,不僅收獲一個美豔姬妾,更能增入一個神境打手和整個群島邦國的大權;而殺了她,除了讓自己這個仆從解氣外,什麽也得不到。


    主上會怎麽選,他心中已有了答案,隻能在心中以匪首吳冠超已死,也算大仇得報來自我安慰。


    然而,麵對著明顯的利益天平,主上的答複唯有三個字--“不用了”。


    那一日,大海唿嘯,祭司泣血;那一幕,久久環繞在他的心裏:


    君既待我以國士,我必報之以忠!


    此後,他加入北瓊,任北瓊護法兼龍堂之主,負責北瓊海外擴張的一切事務。一直以來,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怠惰。


    對此,他的主上,不,此時應該稱為門主,也並未嗇惜,不僅傳予他由蜀山劍宮祖師推演至元嬰層次的“九離劍經全本”,更親手助其進一步改良,使之踏入神法行列!


    之後,門主踏天路而去,神秘仙人卻突兀造訪地球,將其帶走並遺落在了這處偏遠的碧水星上,臨走之時,留下一言:


    “十年後,若有所成,自有高人賜汝造化。”


    就這樣,在完全懵懂的情況下,剛剛突破凝丹的他,降臨在了這顆樸素的修煉小星上。


    所幸,此間民風淳樸,百姓和善,很快,謝言融入其中,甚至,產生了歸屬感。


    然而,此方天地並非完全太平,血族賊子時常為禍一方,它們,將這一方星域視為“放牧人類的牧場”,每隔一段時間便前來獵血,在這一片星域犯下滔天血案,血祭無數生靈。


    為了報償收留之恩,盡管此為是非之地,他,還是選擇了留下。


    多年來,憑著手中典籍,他組建北瓊龍堂,教導弟子,玩命修行,隻為讓碧水擺脫被圈養的命運,讓此間人族,真正抬起頭來做人!


    然而今天,他敗了,甚至連自身性命都無法保存。


    彌留之際,隱隱間,他似乎看見了門主那瀟灑的身影:


    門主,抱歉,謝言無能……


    若有來生,再隨你,戰這天下!


    然而,就在謝言意識幾乎要徹底昏迷的瞬間,一道勁風拂麵而過,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自其跟前響起:


    “不必找了,本座,就在這裏!”


    (42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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