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白敬泉不喜歡在悶熱狹小空間裏晃晃悠悠,雖然節省了體力,但顛簸兩三個小時也絕對稱不上舒服。


    隨著接近會場,坑坑窪窪的路上逐漸多了交通工具,大大小小的轎子為主,少數步行的早早就住到了會場附近,能將路程控製在一小時內。


    “走路的都稱得上是軍方的附庸,談妥了條件以後就住進了統一的招待房裏,受軍隊保護。”煙煙在景瀅撩開簾子以後就不再出現,隻將聲音傳進白敬泉耳朵裏,“都是些亂七八糟的雜魚,景瀅一隻手就能滅掉,不用擔心。”


    白敬泉隔著窗戶和看過來的人打招唿,不露一點敵意。


    雖然轎子是用輕便精巧的紫竹製成,不是異常物品或煉器,但抬轎人和白敬泉身上都帶著能調控溫度的夢網手表,所有人都顯得清爽幹淨,再加上景瀅騎馬實在漂亮,讓這十個人的小隊氣勢如虹,比天上火辣辣的太陽都耀眼。


    “止步。請出示邀請函和身份證明,謝謝。”全副武裝的特|警攔住走在最前方的景瀅,手指微不可查的向腰間配|槍的方向抽動,“交通工具請存放在指定區域,麻煩配合。”


    白敬泉不擔心景瀅在這種時候掉鏈子,越過抬轎人的肩膀看著景瀅從背包裏拿出a4大的邀請函,差點讓特|警拿槍。


    “宮局長已經到了。外麵熱,也不幹淨。景瀅要把馬放在特調局的車裏。”煙煙的聲音越來越小,近乎耳語,“從這開始,異常物品和異術會受影響,我盡量和你說。”


    白敬泉下了轎子才感覺渾身的骨頭都酥了,走在巧克力身邊,沿著修整過的小路走進了大片空地,一眼就看見了煙煙口中“特調局的車”。


    這tm是車?


    “陸空兩棲智能軌道車,怎麽不是車?大了一點而已。”景瀅和身邊背著胡蘿卜和苜蓿草的安全部編外人員解釋,“你坐過的,還叫那玩意飛天罐頭——這是外觀比較帥的特別款。”


    胡蘿卜男眼前一黑,微微張嘴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們都比較信任你,所以一會你轉達給其他人。有任何事就去找洪副官,有危險就進飛天罐頭,那裏空間很大。如果有穿藏青長袍、帶著腐肉味的人找你說話千萬無視,不要有任何迴應,立刻去找洪副官。”


    “理論上你們不能攜帶武器,但手表裏的免打擾模式或許有用。當然,我會盡力注意你們的安全,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會保護你們。”


    景瀅低聲叮囑後快步走到白敬泉身邊,結果塞滿紙質資料的手提箱,開始扮演滿心滿眼隻有雇主安全的保鏢兼助理。


    這種涉及到會議細節的事情說的越早就越有泄露的風險,景瀅並不信任自己部門的人類員工,也不會在這種地方留下隱患。


    雖然到的更早,但無論是宮玉成還是宮玉汝都沒出現在會場裏。和景瀅查出的信息相同,軍方安排給白敬泉的席位緊挨著主席台,直線距離不到十米。


    按照景雪雲一百多年前的經驗,離“皇帝”二十米內,異人就會被壓的連普人都不如。沒從普雷厄之眼那得到解釋,景瀅幹脆猜測這是杜行雲的安排,目標是自己。


    給人找麻煩的賤人。景瀅麵無表情的跟在白敬泉交際,心裏碎念念的罵人出氣,普雷厄之眼時不時附和一下,惹得另一邊的宮玉成頻頻看過來,眼中充滿擔憂。


    【看什麽看,就你長眼睛了?】


    宮玉成沒法迴複,連臉上的笑容都沒變。


    身為有意高調的董事長、全國最大的炁材供應商,宮玉成是全場最炙手可熱的幾人之一,就連名義上的主位宮玉汝都遠遠不及。景瀅遠程支援,餘光中戳破了好幾場算計,由宮玉成帶著上帝視角輕鬆化解。


    幾波暗流後,好些人看向宮玉成的眼神都變了。


    周圍喧囂,景瀅安靜的觀察,普雷厄之眼刷新速度幾乎出了殘影,不少疑問得到了解決。


    單憑這些收獲,景瀅都願意容忍接下來的折磨。


    自鳴鍾在八點敲響,渾厚的鍾聲迴蕩在悶熱的大廳——即使貼牆擺了幾十大缸冰塊也隻能讓溫度上升的慢一些。在酸臭的空氣中,人群散開,迴到各自的席位上,越來越多的注意集中在了氣派的大門上。


    鏗鏘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每一步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


    在景瀅的感知裏,場中半數心跳都被腳步聲“同步”,甚至還有加快的趨勢。


    有用的小手段。景瀅近乎暴力的麻痹麵部肌肉,心裏湧起厭惡——這種通過環境來搞人心態的手段太沒底線,雙方很容易陷入不講道理的撕逼狀態。


    大門被推開,身著禮服式軍裝的兩列高大軍人踏著整齊的步子,簇擁著中間的兩人。隔著一堵185厘米的人牆,景瀅看不清走在前麵的人,隻能隱約看見金燦燦的肩章隨著墨綠色製服的摩挲而閃耀。


    【關鍵數據收集中,“新衣皇帝”正在錄入素材庫。】


    【所有人的軍靴底加裝了鋼板,在排練中三次調整固定方式,最後才得到這樣的腳步。】


    【你所感受的一切,都來自專業人士的有意為之。】


    這種在細節上的心理暗示……景瀅和宮玉成隔著人流,目光一觸而過。


    這是宮隋對待異人常用的方法,直到現在,特調局的心理學專家都是業界頂尖,稱得上國內心理學半壁江山——景瀅的心理醫生李衛德就是其中一位常駐醫生的弟子。


    宮隋的傳記詳細到吃飯怎麽拿筷子、睡覺什麽姿勢,卻在時間線上留下大段時間的空白,厲景嚐試也沒法補全。


    景瀅和宮玉成達成了共識。


    這位皇帝,是宮隋花了三千三百六十四小時打造的作品,在宮隋死後粉墨登場。


    這才對——宮玉汝能完美繼承枷鎖這個物質遺產,人格卻沒能變成宮隋想要的模樣。就在宮隋對宮玉汝做出“軟弱可欺”的最終判決後,這個極端種族主義者將目光轉向軍方,挑出杜行雲這麽個意誌繼承者。


    特調局在宮隋死後生存艱難也因為宮隋將一大部分資源交給了杜行雲,甚至寄希望於特調局作為犧牲品被打散。


    【在宮隋的計劃中,剩餘的特調局成員被複仇者清理,宮玉汝作為殘餘人員被軍方收編,在杜行雲的領導下以宮隋教授的方式繼續使用枷鎖。】


    【宮隋陪伴宮玉汝的時長¥*&¥%……&……%】


    【數據收集完成,係統升級中,敬請期待。】


    景瀅默默垂下眼簾,不看宮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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