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蒸籠下的螃蟹是這種感覺。


    景瀅摘下身上所有調節溫度的異常物品,體驗了十分鍾在三十五度的泥潭中徒步的感覺,隻覺得人活著真不舒服。


    洪鶯滿身狼狽,隻穿了背心短褲都汗流浹背,從辦公室出來的步子一頓,聲音都平時高了幾分:“景小姐?您怎麽來了?”


    疑心不受控製的滋長,問題越來越多——洪鶯身為整個特調劇的大管家,怎麽會沒有能改變溫度的小紙條?能量熵減係統足以將特調劇總部的溫度控製在三十度以下,為什麽要關掉?


    更重要的是,為什麽洪鶯會下意識的擋在門前?辦公室裏有什麽不想讓自己見到的人?宮玉汝會不會把異常物品做為敲門磚,準備繼承宮隋的遺誌,把特調劇做大做強?


    甚至……祭品還包括了做異常物品的人也未可知。


    千思萬緒在半秒鍾內閃過,沒在臉上泛起一點漣漪。景瀅挑眉,語氣和平時一樣,按照宮玉成的話說就是“不死不活的樣子”。


    “我不能來?”


    這是個問句,洪鶯的迴答能決定接下來對話的進行方向。


    “怎麽會呢,您可是我們局的大金主,就是沒想到您會對我們這小地方感興趣。”洪鶯聲音中充滿諂媚,表情嚴肅中帶了幾分哀求,在懷裏的本子上輕輕寫下“黃”“杜”兩個字。


    【辦公室裏的是杜行雲的黃慶鐸。】


    【洪鶯寄希望於你為宮玉汝解圍,打斷黃慶鐸代表軍方對宮玉汝施壓。】


    “怎麽不感興趣?就不許我來垃圾堆散步——少說屁話,宮玉汝人呢?”景瀅一想之前投入的海量資源可能被奪走,惡狠狠的模樣傾情流露,聲音高亢的足以穿透三堵牆,“沒還錢之前給我有點被包養的自覺!”


    門的另一側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隱隱約約,證明宮玉汝辦公室隔音差到令人發指。


    很好,裏麵的人肯定能聽清景瀅的……洪鶯將冒犯的形容詞隱去,急促敲門。


    門開了,潮濕悶熱混雜著汗臭讓景瀅露出切實的不耐:“你怎麽把你搞成這個樣子——現在——立刻——給我去洗幹淨。”


    景瀅的能量隨著情緒變得狂暴而具有攻擊性,黃慶鐸重新變得清晰如一本打開的書。


    【黃慶鐸身上殘留了杜行雲的氣息,短暫的屏蔽了你的力量。那一點氣息在你麵前如煙消散,無所遁形。】


    舔狗似的。


    【黃慶鐸代表杜行雲從各方麵對宮玉汝進行打壓,為了示弱,宮玉汝暫時隱藏了來自工作室的援助物資,營造你和宮玉成拋棄他的假象。】


    【你剛剛的惡劣態度側麵佐證了宮玉汝的人設。】


    【杜行雲的命令讓黃慶鐸不會與你產生正麵衝突,現在正快速離開。】


    黃慶鐸麵相照上次拍賣行見麵多了幾分狠戾,對景瀅隻是微微點頭,走路帶起的風似乎讓悶熱的走廊多了幾分涼意。


    杜行雲人如其名,形象光明偉岸的像聖人,靠的就是這種在背後負重前行的犧牲者。能活到現在的,無論是普通人還是異人,哪有聽話乖巧的?軍方越來越強的掌控力來源於絕對的武力壓製。景瀅目不斜視,衝進辦公室開始輸出。


    “怎麽這麽久都沒聯係?有沒有對金主的一點點尊重?不到一半的資源就能讓我包養四條山脈,在你這連幾個研究對象都換不來?”景瀅重重將洪鶯關在門外,“你以為我是慈善家?還是誰有這麽大的麵子,嗯?”


    一段話說的又急又快,景瀅表情卻有些凝重,食指點了點耳朵,大拇指朝向特調局大門方向。


    宮玉汝隻覺得莫名其妙,又真怕景瀅突然暴走——隻怕整個特調局都不夠景瀅熱身十分鍾。


    “我最近太忙……小成那邊出什麽事了?”宮玉汝飛快滑跪,拉關係扯感情,“你應該沒時間——”


    景瀅壓低聲音,語氣中威脅更甚,眼神卻已經夾雜了無奈:“我有沒有時間是我的事,你安不安排是你的問題!別以為我沒辦法得到想要的!”


    所謂的“研究對象”隻是景瀅飯後開玩笑說了一句“你們特調局好多天然異人,都是不錯的研究對象”,別說是合同,連口頭約定都沒有。比起警惕,宮玉汝更多的是迷茫。


    “那您想……”


    “算了,他現在聽不到,不用演了。我對你養的那些小廢物沒興趣,倒是你的枷鎖,發展發展以後配合我做幾個實驗吧。剛才是因為黃慶鐸的聽力天賦異稟,走到門口都能聽到辦公室裏的聲音,現在聽不見了。”


    確定宮玉汝和宮玉成背後捅刀子之前,景瀅不打算在行動乃至心理上提防目前最可靠的盟友,演完戲後變迴了平時的模樣:“如果是宮玉成,會和我演的很開心吧。”


    雖然兩人共享一模一樣的皮囊,對於景瀅來說,宮玉成和宮玉汝差別大的像黑夜與白天。


    “哈……你怎麽來了?”宮玉汝危機解除,隻覺得身心俱疲。


    “完成了一個大項目,又不想和外界脫節,就出來走走嘍。比如——沒想到已經有了內燃機無電路的車,還多了能走車的路,也挺有意思。”景瀅看向停車場出口的方向,普雷厄之眼的影子——普通人無法察覺的能量已經附在了鋼鐵猛獸身上,“欽差出巡,第一站就是這裏,很多人對你期望很高啊。”


    宮玉汝從桌下抽屜中拿出了文件夾,將恆溫紙條放迴口袋,長舒一口氣:“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隻要夠沒用,就沒人管。”


    收起強大的異常物品後,特調局成了勉強自負盈虧的空殼部門,在宮玉成牽線搭橋下組了個黑市——大名自由交易中心,背後有宮玉成這個官方認證,又有宮玉成的人脈資源,再加上有維持秩序的武力,現在也算經營的風生水起。


    問就是給公|務|員找飯碗,說就是掙不到錢。宮玉汝身為局長現在越來越像個商人,不知不覺之間已經磨掉了特調局作為前暴力機構的棱角,也自己從風尖浪口上爬了下來,平穩落地。


    不得不說,能從那樣一個必死局麵中熬出來,同時讓幾乎破碎的枷鎖穩定下來,景瀅是有些佩服宮玉汝的。


    就算不是和宮玉成生命相連的雙胞胎兄弟,宮玉汝也是個有參考價值的觀察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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