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琪真沒想到,沈夫人會這麽做。


    “房子賣了,我們住哪?”


    薑棠梨道:“我在幽城有處小宅子,三姐可搬過去住。”


    沈文琪心裏不願意,住到薑棠梨那裏去,那豈不是成了寄人籬下?


    轉念一想,這樣也不是不行,反正銀票給他了,算是他的,這宅子沒了,他正好可以借口不去薑棠梨那裏住,直接去找卓哥母子。


    “我一個大男人,豈能住在七妹那裏?”沈文琪歎氣,心疼道,“阿環為我考慮,受盡委屈,我必會好好賺錢,將來再給你買處更大的宅子。”


    “這樣吧,你先去七妹那裏湊合幾日,我暫居衙門,等拿到第一筆分紅,我們就買新宅子。”


    沈夫人知道他打的主意,也正想不和他一起住,欣然同意。


    薑棠梨哼道:“那你怎麽照顧我三姐?隻會說得好聽。”


    “我一有空就去看阿環,七妹,這陣子就勞你多費心了。”


    反正費心也是白搭,用不了多久,她就得死。


    薑棠梨哼一聲不說話。


    “你先去忙吧,我和買主說好了,這三兩日搬了就行,不急在一時,這邊有我和阿梨,你不用擔心。”


    沈文琪求之不得,趕緊拿著銀票去見曹刺史。


    薑棠梨氣得絞緊帕子:“不行,我得跟著他去看看。”


    知道她心裏不忿,顏如玉和沈夫人也沒攔,由得她去,反正她也有分寸,暗中也有人保護。


    楊嬤嬤去煎藥,顏如玉拿個紅果子,削成小塊,讓沈夫人慢慢吃。


    沈夫人一點點慢慢吃,深知身體是自己的,一切都得以有一副好身體為基準。


    “王妃,那位宋娘子,改天能介紹我認識嗎?”


    顏如玉沒有拒絕:“當然,等你事情了了,讓她給你做幾件新衣,你們自然就會認識了。”


    “好,”沈夫人輕歎,“她可真是勇敢。”


    “確實如此,她以前性子柔弱,現在也能獨當一麵,還有明昭郡主,這陣子正在收拾東西,等天徹底暖了,她要去旅行。”


    沈夫人一怔:“旅行?就是雲遊四方?”


    “正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書,男兒可以,女子自然也行。”顏如玉笑容溫婉,語氣溫氣卻堅定。


    讓沈夫人覺得,這不是假大空的口號,而是真實的,可以實現的。


    “旅行,走天下路,看天下事,見天下人,”沈夫人喃喃,“女子也可以。”


    “祖父曾教導我們,無論男女,心胸要寬廣,王妃,您之所言,更甚於我祖父之言。”


    顏如玉把果茶遞給她:“我哪裏比得上薑老太爺,不過就是多看過幾本書,有感而發。”


    “此番遭受,於我而言也不全是壞事,即早看清此人真相,總好過將來受一輩子苦,更別說會命喪於此。”


    “說起來,及時止損,得救新生,也是我的福氣。”


    她說罷,蒼白臉上浮現淺淺笑意,低頭慢慢啜飲果茶。


    直至此時,顏如玉才真正鬆一口氣。


    她看得出來,沈夫人,不,薑如環是真的放下了。


    萬千良言不如自己醒悟。


    薑如環喝完果茶,又吃過藥,心頭鬱悶氣結散開,倒頭睡去,竟睡了一個好覺。


    等她醒來,已時近中午。


    “嬤嬤,我有點餓了,好些東西想吃。”


    楊嬤嬤懸著的心也慢慢放下,笑著抹淚,看向顏如玉:“敢問王妃,我家小姐可有什麽要忌口的嗎?”


    “避免辛酸,別的無妨。”


    “好好,小姐,您說,想吃什麽,老奴立即去準備。”


    薑如環剛報完菜名,薑棠梨從外麵進來,一把拉住顏如玉,臉上有驚色,更多是怒意。


    “怎麽了?”顏如玉問。


    薑棠梨看看薑如環,薑如環道:“沒事,你說,我無妨。”


    “我沒看到沈文琪那個外室,但我看到那個孩子,還有陪著孩子玩的那個婆子。”


    “那個婆子……”薑棠梨喉嚨裏都溢出恨意,“就是當初在路上騙我,想把我賣去青樓的人。”


    “什麽!”薑如環驚怒。


    顏如玉心頭也一沉:“你確定?”


    “確定,這種事我生平第一次遇見,她的臉我早就刻在腦海中,絕不會忘,更不會認錯。”


    顏如玉一時心思百轉:那個婆子,是沈文琪外室身邊的人,在路上攔截薑棠梨,騙她誘她想賣她,後來薑棠梨僥幸逃走,又遇見那個如人如獸的怪物;


    而薑言牧,半路被侯不賴劫持,意圖奪財害命,而幕後的黑鬥篷隻要一千兩,可見財是其次,要命才是真。


    而侯不賴背後的人,就是那個會變臉,會用鏈子飛爪的黑鬥篷。


    這兩者,會不會是同一個,又會不會就是沈文琪?


    “別慌,別急,”顏如玉收住思緒,“時機一到,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三日之後,便是曹刺史與沈文琪約好的日子。


    說好的是在錢家酒樓二樓,清場,曹刺史約商會的人,沈文琪帶著沈夫人前來,大家見一麵,交談一番,一起吃個飯,就算是成了。


    聽上去非常簡單。


    這三天的時間裏,沈文琪除了讓管家把他私密重要的東西搬到現在的住處,其它府裏搬家他是一概沒管。


    在他看來,沈夫人現在既沒有嫁妝,也沒有宅子,就連肚子裏的假孩子都沒有了,元氣大傷,命也保不了幾個月。


    實在沒什麽價值。


    隻要在外人麵前,他多說幾句疼愛夫人的話,讓曹刺史等人以為,他就是個愛妻子的好男人就行了。


    至於說內裏怎麽樣,已無關緊要。


    這天天氣不錯,風中已有了幾分暖意。


    枝頭隱隱冒出翠綠的芽,一切都透著勃勃生機。


    沈文琪的心情也大好,下馬車,轉身伸手握住車內婦人的手。


    “小心些,”他輕聲道。


    婦人下車,頭上戴著帷帽,聲音從紗帷下流出:“無妨。”


    車輪滾滾,曹刺史也到了,車簾一挑,曹夫人也在車內。


    沈文琪心頭微凜,極低的聲音對婦人道:“曹夫人也來了,你留神些,不過也不用過於緊張,她也隻見過薑如環兩迴。”


    婦人點點頭,和沈文琪一起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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