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轉頭看,沈文琪和出去時沒什麽兩樣,隻是身上多了一點點脂粉香,極淡。


    掃一眼,又淡淡垂下目光,遮住眼中厭惡。


    沈文琪手裏還拎著個點心包,臉上帶著笑,進來看到沈夫人靠著床頭,臉色憔悴,笑容瞬間凝固。


    “如環,怎麽了?”他快步到床邊,“怎麽臉色這麽差?”


    他把點心包放下,握住沈夫人的手:“手也這麽涼。”


    顏如玉看到沈夫人的手僵了一下,低聲道:“大人,夫人午睡時做了個噩夢,醒來一直心神不安,剛剛行過針,好些了。”


    薑棠梨在沈文琪身後咬牙瞪眼,顏如玉淡淡看她一眼,她又忍耐住。


    顏如玉又遞一杯熱水過去,沈夫人順勢抽出手,接過杯子。


    沈文琪絲毫不覺三個女人之間的暗湧,對沈夫人淺笑道:“做什麽惡夢了?怕成這樣。”


    沈夫人飲一口水,輕聲說:“我夢到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沈文琪一怔,隨即又安慰:“別怕,夢都是相反的。”


    沈夫人低頭喝水,長睫垂下:“但我心裏始終不安,我想明天去沉遠寺,上上香,孩子是從那裏求來的,相信神仙會保佑。”


    沈文琪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沉吟道:“山路難行,你現在的情況不宜顛簸,萬一磕著碰著,我會心疼。”


    薑棠梨道:“三姐一點也不嬌氣,以前在家裏的時候還經常騎馬打獵,沈司馬,你可別把三姐當成嬌嬌女了。”


    沈文琪偏頭看她:“此一時彼一時,女子有孕,自該萬分小事,不是嬌不嬌氣的事。”


    沈夫人道:“可我心中始終不安,去上炷香也算是了了心事。”


    “我聽說沉遠寺周圍的環境也不錯,不知那裏有沒住處,要是有,可以小住,”薑棠梨倒是興致十足,“三姐,你說是不是?”


    沈夫人點頭:“不錯,我也這麽覺得。”


    沈文琪擰眉:“胡鬧,不可。”


    “為何?”薑棠梨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三姐想去,有何不可?”


    沈夫人淺淺鬆口氣,僵硬的手指,微微和緩。


    沈文琪不注意著她,她也能鬆口氣。


    顏如玉也看著沈文琪,按說如果沈夫人提的這個要求並不過分,沈文琪若是不想她再提生意的事,順勢答應,倒是好事一樁。


    在寺中小住,有薑棠梨作陪,到時候他再找個理由迴城,豈不是兩全其美?


    可他為什麽不答應?


    除非……


    沈文琪強捺煩躁:“七妹你有所不知,沉遠寺並非日日都開,而且從未有過外人可以入住的情況,再者山路難行,車馬到不了寺廟門前,還要步行很長一段距離。”


    “你覺得你三姐這情況,可以嗎?”


    薑棠梨疑惑:“這是什麽寺廟,不是天天開,還不讓外人入住,皇家寺院,大國寺我也都去過,從沒見過這種規矩的。”


    “求子還挺靈,”薑棠梨壓低聲音,“三姐,還記得祖父教導過我們,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寺廟……”


    沈夫人恰到好處地露出擔憂,沈文琪喝道:“住口!”


    薑棠梨嚇一跳:“你這麽兇幹什麽?”


    沈文琪清清嗓子,掩飾尷尬:“我不是兇,是擔心,如環養胎到現在,哪一刻都得小心謹慎。”


    沈夫人淺笑:“棠梨說得對,我沒有那麽嬌氣,別人養胎也沒這麽精細,上次曹家設宴,曹小姐就說過,不必過分小心。”


    她把曹小姐搬出來,沈文琪一時不知噎住。


    沈文琪看向顏如玉:“你是女醫,你倒是說說,夫人剛行過針,能去那麽遠的城外嗎?”


    他眼神微冷,很明顯讓顏如玉給出一個他想要的迴答。


    顏如玉垂眸,避開他的視線,淺淺福身:“夫人所思所想,其實與身體無大礙,主要是心中不寧所致。”


    “若能安穩心神,心情暢快,自然一切可解。”


    沈文琪歎口氣:“但寺廟不是隨時能開,也無可住的地方,要不然先等等,等我去和寺廟打個招唿,看能否開個方便之門。”


    這就是要推脫了,誰知道什麽時候能商量成。


    沈夫人略一沉吟道:“對了,秋、程兩家鋪子的事打聽清楚了嗎?得盡快,好鋪不易得,遲了怕被別人搶走。”


    沈文琪正為寺廟的事麻煩,聽她提及生意的事,頓時覺得這件好辦些。


    “打聽過了,確有此事,你若想做,也不是不行,正好可以略忙一下,舒緩心情,”沈文琪好言勸慰,“什麽夢,都是假的,相反,有我陪著你,沒什麽可怕的。”


    顏如玉看著他帶笑的眉眼,心說人比鬼可怕多了。


    薑棠梨也無聲翻個白眼。


    沈夫人勉強忍住:“說得也是。”


    “庫房的鑰匙,就先交給楊嬤嬤吧,她拿些東西,進出也方便。”


    沈文琪笑著從懷裏拿出一疊銀票:“這點生意,哪裏還用得著你的嫁妝?這些你拿去,應該夠了。”


    沈夫人微訝:“哪來的?”


    沈文琪笑說:“你這話說的,你夫君我就不會賺錢,沒點銀子了?之前是想等你生產之後,給你買喜歡的東西,給孩子置辦,讓你開心開心。”


    “既然你現在心情不好,又想做生意,現在就拿去用,總之都是為了你開心,什麽時候無所謂。”


    他說的每個字都浸了糖,若非早就看透他,沈夫人真要被他哄得暈頭轉向。


    薑棠梨暗暗乍舌,難怪三姐被他哄了三年,就這幾句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可見一斑。


    沈夫人也不客氣,伸手接銀票:“那我就謝謝夫君了。”


    沈文琪一怔又溫柔笑:“你開心就好。”


    “不過,這點銀票隻能盤個鋪子,我還想入股秋家在關外的貿易生意,大錢還是要早點備著。”


    沈文琪神色微僵:“不必那麽急吧?先弄個鋪子,就夠你忙活的,還是身體為重。”


    沈夫人會心一笑,看出他的猶豫:“夫君忘了,我以前可是商會的一員,打理一間鋪子而已,不算什麽。”


    “還是把鑰匙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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