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一退,外麵有人來請穆良澤。


    他歎口氣道:“大夫,有勞你多照看,請務必明天再走。”


    “我還要去靈堂那邊,為亡妻守靈。”


    說得情真切,可憐無比。


    燈光下的他無比憔悴,胡子茬都冒出來,滿臉皆是疲倦之色。


    任誰都無法拒絕。


    曹軍醫拱手:“大人不必客氣,小公子這邊交給在下。”


    穆良澤千恩萬謝,轉身帶著人走了。


    他一走,曹軍醫也讓其它下人各自散去休息,其實也沒幾個人,就是兩個小廝,兩個院子裏幹活家丁。


    人都退走,曹軍醫這才說:“方才你一走,他也走了,說是有什麽急事,這是才迴來,不知道去哪了。”


    “不過,瞧著他這模樣,倒是真為兒子擔憂。”


    顏如玉冷笑一聲:“我知道他去哪了,剛才一直跟著他。”


    轉頭看看床上的幼兒:“到底是不是真心疼愛他這個兒子,還未可知。”


    “怎麽會不疼?他就這麽一個兒子,孩子又剛剛失了母親,多可憐,還要遭受綁架這迴事,一定是受了不小的驚嚇,難怪會一直高燒不退。”


    曹軍醫語氣難掩心疼,摸摸孩子額頭:“現在是退了,也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又升上去。”


    “這就看你了,”顏如玉說,“沒問題的,這是你的強項。”


    曹軍醫點點頭:“我來想辦法。”


    顏如玉到後窗,霍長鶴從外麵進來。


    剛才匆忙,從穆寶娣的院子出來直接到這邊,也沒顧上談方才的事。


    “王爺以為,穆良澤為什麽非要讓穆寶娣迴袁家?”


    霍長鶴剛才就一直在外麵響,緩聲道:“他曾對穆寶娣說,你不能死。”


    “我覺得,這話似有別的深意。”


    顏如玉迴想當時情景,穆寶娣痛訴袁家就是地獄,有可能會被虐死,穆良澤說的就是這句話。


    乍一聽上去沒什麽,但在當時的情景裏,身為一個父親,得知女兒遭那麽大的罪,受盡屈辱,應該是義憤填膺,難以控製情緒,而不是來這麽一句。


    確實不太正常。


    “不能死,還得迴袁府,甚至不惜讓女兒挨打,守活寡,這其中必有緣由。”


    顏如玉思索道:“不然我們去問問她,和她做個交易,如果肯說出沉遠寺的事,就暫帶她離開,這種情況之下,她應該會說。”


    “不,還不是時候,”霍長鶴道,“這種事最講火候,沒到最後的絕境,她是不會說,或者說總是差點意思。”


    曹軍醫瞄他一眼:“王妃,還是聽王爺的吧,這種事,王爺最是有經驗,想當初在申城時,多少細作暗探,嘴再硬的敵人,落在王爺手裏,也是沒有不開口的。”


    顏如玉嘴角微翹,毫不吝嗇地讚賞:“王爺如此厲害,佩服佩服。”


    霍長鶴啞然失笑:“哪有那麽神,隻是知己知彼而已。”


    “那王爺怎麽對付穆寶娣,想好了嗎?”


    霍長鶴還沒迴答,顏如玉上前一步,仰頭看著他,聲音低緩:“王爺也能和她知己知彼嗎?什麽時候知的?”


    霍長鶴:“……”臉上笑意還沒有凝固,就徹底消失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些厲害的細作暗探,因為知道他的身份底細,知道他們的意圖,所以……”


    “不過,穆寶娣隻是個普通後宅女子,比暗探什麽的好對付得多。”


    “不用知己知彼也行。”


    顏如玉忍住笑,霍長鶴急著解釋。


    曹軍醫在一旁翻個白眼:“二位,時間不早了,要不要休息,怎麽休息,去哪休息,是不是首先考慮一下?”


    “我是沒事,我得在這兒看著這個孩子。”


    顏如玉看看身上的藥童衣裳,再看看霍長鶴。


    霍長鶴趕緊說:“別,別讓我一個人迴去,我讓銀錠備好馬車了,咱先迴,明天一早再來。”


    離開穆府,顏如玉想著穆良澤的話,在腦海中翻來覆去一遍遍一想。


    “王爺,袁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表麵那些,深入的沒有查。”


    他壓根沒想過和穆家有什麽來往,就沒想查什麽,何況還有個瘋子一樣的穆寶娣。


    “穆良澤執意送女兒去,但又不是我們起初以為的是為了穆寶娣安全,那就一定有原因。”


    “或者說,”霍長鶴接過話說,“袁家有穆良澤想要的。”


    兩人對視一眼,這一點達成共識。


    “那要怎麽把穆寶娣暫且留住,並讓她說出沉遠寺的事,王爺可有主意?”


    霍長鶴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顏如玉嘴角微勾:“好主意。”


    “關於袁家的事,派人暗中調查打聽一番,我再找個人,光明正大地去一趟。”顏如玉眼中閃過狡黠,“我已經,有人選了。”


    ……


    子夜時分,聖女從不安中醒來。


    離開那個院子之後,她的心就沒有安過。


    給墨先生的信,也不見迴複,不僅沒迴複,連她的黑鳥也不見迴轉。


    聖女心頭有股怒火,一生氣,她受傷的手臂就更疼。


    她的手臂,還是當初不小心被霍長旭給傷的。


    那日喬裝成弱女子,安排手下追殺她,給霍長旭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誰知道霍長旭還很警覺,最後被迷暈之際,竟然射出暗器。


    她也壓根沒想到,一個書生身上,竟然有那種狠辣的暗器。


    幾根細小的銀針,如牛毛一般,鑽入她的肉骨之中。


    若是其它地方也就罷了,割肉挖骨她都不怕,最多就是多養些日子。


    可要命的是,傷在手臂。


    她生來特殊,雙手、手臂,於她而言,就是老天賞的。


    有特殊的用處。


    也正因為如此,既能有大用,又很嬌氣,平時要小心嗬護,不能受傷。


    哪怕劃破皮膚之類的小傷,在她身上都纏綿難愈。


    何況,是中了這樣的暗器,要割開大口子,在裏麵找暗器。


    她是遭了大罪,也結下大仇,記下大恨。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重傷假扮成霍長旭的暗衛,自曝身份,更不會在小院殘殺那幾個暗衛。


    時至今日,傷未好,和墨先生也失去聯係。


    而且,她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濃。


    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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