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樁生意,就這麽丟了,齊老太爺心裏實在窩火。


    連帶著看向齊蘿的眼神也有些兇。


    齊蘿今天乖巧,不敢再惹事,之前被狠狠罰了,還被餓了兩頓。


    閆氏本來想今天好好出出風頭,因著這件事也不敢多言,恍恍惚惚的,丫環和她說好幾句話她也未必迴一句。


    今日來的都是鎮上有頭臉的人物,都捐了些銀子,就為跟在齊家後頭,博個美名。


    齊老太爺正在門前張望等待,一直沒見方丈人影,估摸著人多半是不來了。


    正心裏鬱悶,小廝匆忙來報:“老太爺,老夫人往前前廳去了。”


    “她去做什麽?”老太爺心裏不滿。


    自從次子病亡,長子又死在山匪手中之後,老夫人就一直在後宅中,讓人蓋了間小佛堂,天天念佛燒香,不出院也不管府中事。


    以至於,齊老太爺都忘了,自己還有這麽一位妻子。


    “這,小人不知。”


    齊老太爺立即去後宅,正好與下穿過月亮門的老妻迎麵遇上。


    老妻頭發花白,頭發簡單梳著,沒有戴首飾,身上穿著褐色冬衣,顯得十分臃腫,至於那張臉……


    他根本不想看,也快忘了,老妻長什麽樣。


    “你要去做什麽?”


    老夫人抬頭看看他:“自是見見賓客。”


    “你去見什麽賓客?迴去吧,前麵有長房孫媳。”


    “她身體不好,閆氏不頂用,”老夫人語氣淡淡,手裏轉著佛珠。


    “好了,我說了不用,迴院子去休息吧。”


    老太爺明顯不耐煩。


    “我又不是見不得人,初迴鎮中時,府中後宅事務也都是我料理的。”


    “你……”你就是見不得人,老太爺這話差點就說出口。


    正在僵持,老夫人身邊的婆子道:“老爺,夫人是聽說,鎮中有位仙長,能逆天改命,有傳聞說,仙長有可能會來善宴,所以想看看。”


    這個,齊老太爺也有所耳聞,但並沒有往心裏去。


    什麽逆天改命,他見識過最厲害的東西,他根本不相信這一套。


    “胡說什麽?哪來的什麽仙長,又怎麽會去善宴?我根本就沒有下請帖,又不相識,怎麽會來?”


    婆子不敢說話了。


    老夫人卻是信了的,原因無他,她這兩日總是多夢,夢到兒子,兩個兒子,沒一個好死。


    她一直沒有放下。


    如何能放下?


    她也不是想逆天改命,隻是想再見兒子一麵。


    “迴去吧,子虛烏有,無非就是一些江湖術士胡說八道,騙些錢財罷了。”


    “你身體不好,還是不要去前麵亂糟糟的地方,好好休息。”


    “你是擔心我的身體,還是擔心別的?”老夫人聲音平靜問。


    “你又發什麽瘋?”老太爺明顯沒了耐心,“一家主母,在這樣的日子,胡說八道,成何體統?”


    “哪有什麽仙長,那些都是……”


    話沒說完,忽然從高處傳來“轟隆”之聲,像是打雷。


    隱約還似是梵音,但聲音很飄渺,聽不出說的是什麽。


    齊老太爺一愣,老夫人愕然抬頭,尋找聲音來源。


    但很快,那聲音就沒了。


    不過,現場人都聽見了,根本不會是幻覺。


    “那,那是什麽?”


    他們神色各異,誰也沒注意到,一道黑色影子自樹後掠走,腿上綁著一支錄音筆。


    八哥飛到前院,銀錠招招手,八哥落下,銀錠一按按扭,聲音再次傳出。


    那些賓客還正聊仙長的事,忽然有人道:“你聽到什麽了嗎?”


    “噓,別說話!”


    一時間,本來熱鬧的前廳,忽然安靜下來。


    “雷聲,是雷聲,雪還將停未停,怎麽會有雷聲?”


    “不止雷聲,你們聽。”


    像是在念經,又不是,但聲音飄渺悠遠,無論是什麽,都讓人心頭凜然,神聖不可侵犯。


    聲音很短,一會兒就沒有了,但眾人都聽見了。


    麵麵相覷,都不敢再大聲議論。


    巷子口,馬車裏。


    貝貝剛忙活完,仔細打量霍長鶴。


    “王妃,如何?”


    一旁小道童打扮的顏如玉連連點頭。


    “不錯,非常不錯。”


    霍長鶴身材高大,又極具威嚴,扮演仙長最合適不過。


    “王爺,您瞧瞧?”貝貝遞上小鏡子。


    這鏡子可是王妃給他的,清晰無比,比他以往用的所有銅鏡都好用,是他的珍寶。


    “甚好。”霍長鶴點頭。


    “王爺隻管擺出威嚴的樣子即可,其它的我來,”顏如玉給他整理一下衣服。


    本來方丈極力想來,但他已經出演過方先生,雖不會被識破,但難保不會節外生枝。


    更何況,仙長需要威懾,這方麵非霍長鶴莫屬。


    方太拎了一桶靈泉水給顏如玉,顏如玉和霍長鶴收拾好,聽到外麵翅膀拍動的聲音。


    八哥迴來了。


    那就代表銀錠那邊已經妥了。


    把七彩羽毛拿出來,貝貝給八哥粘好,八哥立即挺起胸脯,站在霍長鶴肩膀上。


    兩人一鳥下馬車,向著齊家粥棚的方向走。


    先擺善宴,宴請答謝捐款的人,再去粥棚,藥棚,這是齊家布施的流程。


    他們沒想去登齊家的門,自己登門,太掉價了,得讓齊家人把他們請進去。


    齊家的客人們滿心好奇早按捺不住,誰也沒心思吃席,早早出門來,想找找剛才的聲音別處是否也有。


    剛一出門,不知誰叫了一聲。


    “看,那邊!”


    眾人望去,但見來了兩人。


    略在前的,是位身才高大的男人,著銀白色寬大衣袍,樣式與他們的都不一樣,而且上麵還隱隱有金光浮動,是什麽圖案,忽明忽暗的,也看不真切。


    烏發束在赤金琉璃冠裏,濃鬱如墨,隨著他走動,發梢與衣袖隨風擺動,仙氣飄飄。


    再往臉上看,皮膚不是無暇的白,而是微微有點金色,長眉微挑如墨染,眸子漆黑似曜石,鼻梁高挺,唇紅齒白。


    美貌的男子也惹人注目,但他不隻是美貌,雙眉中間還有一道紅色豎紋,若懸針,似未睜開的天眼。


    他肩膀上還站著一隻長著彩色羽毛的鳥,不知是不是錯覺,那鳥的眼神都有些傲然。


    威嚴、冷冽、神秘、仙氣,迎麵交織襲來。


    眾人不由自主收了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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