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微蹙眉。


    看來,刺史夫人並不像表麵那樣,而是心裏對刺史的怨恨已久。


    正想再細問,是不是她把陳姨娘的孩子弄出去,又交給了誰,中間是怎麽操作的,外麵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顏如玉立即轉身,到香案前,把香草掐滅。


    霍長鶴手搭上腰間軟劍,站在顏如玉身側。


    微風拂動,香霧迅速飄散,與此同時,外麵的人也急匆匆進了院子。


    顏如玉聞聲望去,來的人是個年輕公子,二十多歲的年紀,穿月白色長衫,身披藍色鬥篷,疾走時袍角和鬥篷似海浪,層層翻卷。


    不說相貌,單說身上這股清貴氣,就已經很是出眾。


    他快步到刺史夫人身邊,輕聲問:“母親,這是在做什麽?父親呢?”


    刺史夫人還沒有完全迴神,正悲憤交加,看到他,眼淚流出來:“康兒,你迴來了!我的康兒……”


    誠康見她這樣,還以為父親病勢嚴重,急忙道:“母親,您先別哭,父親怎麽樣了?人在何處?”


    台階上距離較遠的劉管家最先迴神,看到誠康迴來,趕緊快步來請安。


    “大公子,您迴來了!”


    誠康一看他的臉,嚇一跳:“你……劉管家?你的臉怎麽了?”


    劉管家道:“哦,小人沒受傷,是抹的,大公子,您怎麽現在迴來了?不是過幾天才是探家的日子嗎?”


    誠康現在在城外書院讀書,書院管得嚴,一個月隻能迴來兩次,目前還不到日子。


    “我聽說父親病了,特意向先生請了假,父親在何處?”


    “在……在屋裏,”劉管家有點遲疑,但又不能不說。


    劉管家眼角掃一下刺史夫人,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女人通知大公子的。


    大人這病可不光彩,萬一發作起來,失去理智時對大公子……那還得了?


    劉管家都不敢想。


    誠康皺眉看著香案:“這是在做什麽?”


    “這是給大人治病用的……”


    劉管家還沒有說完,誠康喝斥:“胡鬧!趕緊撤掉!”


    他邁步進屋,劉管家看顏如玉。


    顏如玉正冷眼旁觀,見劉管家看過來,淡淡道:“大人抹了血,情況如何?”


    “的確有所好轉,大夫,之前是我怠慢,您別見怪,這樣,您需要什麽隻管說,我一定照辦!”


    顏如玉和霍長鶴心領神會,這管家態度轉變這麽快,定然是刺史對他說了什麽。


    “我累了,要休息,另外,準備些上好藥材、香料,明天我要親自熬藥。”


    “好,好,沒問題。”


    劉管家恭敬地把他們送迴院子。


    臨走時,顏如玉迴頭看陳姨娘和刺史夫人。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刺史府這台戲,可真是夠熱鬧的。


    迴到院子,把劉管家打發走。


    霍長鶴問:“看出什麽了?”


    顏如玉抿口茶:“夫人與刺史,的確感情不好,夫人唯一的指望就是那位大公子,也對陳姨娘母子,也是恨之入骨。”


    霍長鶴手點額角:“這個誠大公子,我倒是有點印象,他曾隨書院先生去過京城,當時與京城才子辯過禮,我還是聽長旭說的。”


    “他怎麽會迴來的?”顏如玉說,“剛才看管家的神情也有點意外,刺史夫人似乎也不知道。”


    霍長鶴一怔:“誠康,一迴來就問刺史怎麽樣,似乎知道刺史病了。”


    “所以,他是怎麽知道的?”


    兩人正在低聲談論,院子裏有人說話。


    “貴客可在?”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來的正是誠康。


    顏如玉和霍長鶴交換眼色,起身到外邊。


    誠康還是剛才的裝扮,隻是已經脫去鬥篷,身側的劉管家提著燈籠,臉色有點為難。


    顏如玉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有事?”


    誠康打量她,剛才沒細看,現在一瞧,此人身姿挺拔,從容鎮定,眼神冷淡,倒真有點氣度。


    但,誠康還是拱手道:“多謝二位為家父診治,不過,在下讀的聖賢書,當知世間之事都有規矩正道,治病求的是醫,而非燒香禱告。”


    “時候不早,我誠家也就不留二位,請離去吧!”


    他偏頭,劉管家奉上一錠銀子。


    “這錠銀子,就當二位的診金。”


    霍長鶴蹙眉:“大公子這是要趕我們走?”


    誠康話說得客氣,但意思還是“趕”。


    霍長鶴有點惱,明明是他們家自己一團汙濁,說得好像他多高貴,如同白蓮聖潔。


    正要反駁,顏如玉輕按他手臂,淺笑道:“大公子,恕我直言,你讀的聖賢書,未必就真的全進了你的肚子。”


    誠康一愣,臉上有幾分慍色:“你此話何意?”


    “你說求的是醫,那你可知道,你們家的人正是看中我的醫幡,才讓我進府;


    我開藥方,指導煎藥,你父親方有現在的好轉;至於說燒香禱告,敢問大公子,你母親整日在做什麽?”


    “怎麽?你母親燒香是敬佛,我燒香就是歪門邪道?何況,我這歪門,正好對著你父親的邪病。


    你若不齒我的做法,不如想想,你父親是怎麽得的此病。”


    誠康臉漲紅:“你…… ”


    “所以我說,別仗著自己讀過幾本書,見過幾位聖賢,就自以為高人一等,否則,這聖賢書進的也是狗肚子。”


    顏如玉目光在那錠銀子上一掠:“另外,這點診金留著給大公子多買幾本書吧!”


    “你!簡直豈有此理!”


    “沒錯,豈有此理?”霍長鶴冷笑,“我們不辭勞苦,給你父親治病,你們自己的人用錯藥,又擺香案挽救,下人不懂事,現在大公子你也跑來質問,敢問,我們招誰惹誰?


    是我們自己要來你們家治病的嗎?是你們用轎子抬我們來的!”


    誠康:“……”


    劉管家小聲勸:“大公子,今天天色已晚,您也一定累了,不如先去歇息?明日再說?”


    誠康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霍長鶴重吐一口氣:“慣得他!”


    顏如玉輕拍手:“王爺口才頗佳。”


    霍長鶴挑眉:“那是!母親也說,這樣說話痛快得很。”


    兩人還沒進屋,劉管家又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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