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麽說的?”雙扣鐲握在手裏,分明是母親生前的東西,可彥琛卻絲毫感覺不到它的分量。


    “當時梁才人讓穀雨出來說,那是定康親王,哦不,定康郡王給她的東西,她將來要還給他的。”方永祿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惴惴不安地將原話複述。


    “還給他,怎麽還給他?”彥琛背著光,黑沉沉的臉色叫人看不清。


    方永祿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在問自己,猶豫半天,低聲迴答:“怒、奴才不知道……”


    “難為她惦記。”皇帝又緩緩地吐出這五個字,卻字字冰冷,叫聞者能感穿透脊梁的寒冷。


    “皇上,您還沒用膳,皇後娘娘送來的湯羹還溫著的,要不要此刻傳來……”方永祿也不顧死活,索性壯膽來扯開話題。


    “咯噔”一聲,皇帝那裏卻把雙扣鐲放進了匣子裏,重重地蓋上盒蓋後隨手便遞過來,“把這個送去給她。”


    方永祿忙地接過,一邊又聽皇帝說,“往後朕不想再聽見關於她的任何事。”


    “奴才……記下了。”


    夜色涼薄,是日的大雨算是將氣候徹底帶入了寒冷,符望閣這一處人煙稀少,到了夜裏便更是陰冷無比。


    穀雨正替嗣音鋪床,因問:“主子昨晚可怎麽過的,您一個人睡也不害怕?”


    嗣音那裏正自己梳著頭,順口便答:“昨夜我可忙了,忙著習慣一件事。”說完才略感失態,竟臉紅笑了。


    “習慣什麽?”穀雨過來拿過梳子。


    嗣音望著鏡中自己卸了妝容收拾後清爽柔婉的模樣,赧然道:“習慣自稱‘臣妾’。”


    “嗯?”


    “昨天皇上來了,在這裏用了晚膳,因為我沒法兒改自稱‘奴婢’為‘臣妾’,她要我練到習慣才好。”想起昨天的事,嗣音心裏便陣陣漣漪起,“所以昨晚我念著念著,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倒不覺得什麽淒冷害怕。”


    “主子,那皇上知道您臉上……”


    “噓!”嗣音掩了她的嘴,低聲道,“他知道了,但是現在不處罰我,說我欠著欺君之罪。”


    穀雨聞言笑彎了眉毛:“這還有欠的?分明是皇上疼您,壓根兒沒想罰您,知道您臉上沒事,心裏不知多高興呢。”


    嗣音笑笑:“但願吧!”


    “穀雨!穀雨!”忽而外頭傳來喊聲,聽著似方永祿。兩人不敢擔擱,穀雨忙理了理儀容跑出來。


    方永祿隻是帶了兩個隨身的小太監,立在門前也不進來,將匣子遞給穀雨道:“既然找到了,梁才人便當這件事不曾發生過吧,追究起來也沒意思不是?”


    “奴婢會轉告主子,替主子多謝方公公了。”穀雨欣然。


    方永祿卻冷冷道:“謝雜家作甚?”停了一停,抬頭看了看符望閣,還是說了聲,“你好生伺候梁才人,往後好自為之吧。”


    “嗯?”穀雨不解,但方永祿已容不得她質疑,早帶著兩名隨侍離去。


    雙扣鐲失而複得,梁嗣音喜不自禁,她不知外頭發生的事,隻是安心如此再無心事,便可安安靜靜住在這符望閣,自然心底也有十分的期盼,卻不敢在臉上表現一分。


    穀雨踟躇半日,終忍不住道:“才剛方公公與我說話時臉色冷冷的,語調也毫不客氣,竟說了‘好自為之’這四個字,叫奴婢聽得心裏發怵。”


    “好自為之?”嗣音亦是一驚,這四個字簡簡單單,意義了然,可就是透著說話者不可侵犯的淩然之氣,而聽者則往往茫然懵懂不知所謂。


    方永祿,這個在深宮摸爬滾打幾十年的人,會如此莽撞地說出這樣的字眼麽?何況是對一個才冊封的才人,而皇帝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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