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珩怎麽也沒想到,那個落難的姑娘會是太師府的小姐,還是……景王李澶的王妃。


    一個王妃竟然毫無架子,欣賞他的才華,還能紆尊降貴地走進他這寒酸的屋子。


    雖然此刻他更多的是惶恐,但也難免失落。


    如果說此前,他還有一絲癡心妄想的話,此刻已然心如死灰。


    她如那天上飄著的雲,而他隻是地上爬行的螻蟻。


    臨走時,薑環迴頭對吳珩說:“英雄不問出處,相信我,你一定會高中的!”


    “多謝姑……”吳珩糾正道:“多謝景王妃!”


    薑環笑笑,轉身上了馬車。


    薑恆從陌衍手中接過一袋沉甸甸的銀子遞給吳珩,“今日的事你將嘴閉緊了!”


    吳珩看了一眼,皺皺眉,輕笑一聲說道:“薑元帥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無意救了景王妃,隻為還當日恩情,這銀子還請收迴。幾位慢走,恕在下不能遠送。”


    說罷,轉身迴了房中關了門。


    薑恆瞥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心想這個書生倒有幾分骨氣,遂收迴錢袋,吩咐道:“走吧!”


    院子裏又恢複了寂靜,吳珩從書桌的抽屜中拿出畫軸,沉吟片刻放到油燈上,當火苗躥上畫卷時他又趕緊收了迴來,慌忙吹滅上麵的火苗,展開一看,還好,畫中人完好無損。


    他將畫軸卷起來,放迴抽屜中。


    即便再無相見之日,權當留個念想吧!


    薑恆帶著薑環迴了別院,將那支發簪還給她:“這支簪子獨一無二,可別再隨便給人了!這裏暫時很安全,你先住下,明日我再送你出城!”


    “大哥。”薑環問:“李澶到底怎麽迴事?李湛把他怎麽了?”


    薑恆歎氣道:“他的事你就別管了!”


    “大哥這是什麽意思?”薑環追問道:“難道你要袖手旁觀?唇亡齒寒,李湛現在對付的是李澶,下一個就是大哥你!”


    “此事我心裏有數!”薑恆冷冰冰道:“總之,明日你必須離開這裏!”


    薑環哪裏肯聽:“既然大哥不幫我,那我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青兒,咱們走!”


    陌衍卻突然站出來攔住她。


    薑環冷笑一聲:“怎麽?我還不能走了?”


    陌衍低著頭說道:“小姐,公子也是為你好!”


    “用不著!”薑環厲聲道:“讓開!”


    陌衍沒有動。


    薑恆轉身出門,冷聲吩咐:“鎖門!”


    “小姐好好歇息吧!”陌衍說了句,準備關門。


    薑環瞥他一眼,撞開他硬衝了出去。


    她知道陌衍不敢攔她。


    但剛跑出門,一隻手扼住她手腕,連拖帶拽地將她扯進了屋子裏。


    “你放開我!”


    “大哥!”


    “薑恆!”薑環喊了聲:“你倒底還是我大哥嗎?”


    薑恆不是寵妹狂魔嗎?此刻冷漠無情的他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正因為我是你大哥,才不想你為李澶陪葬!”薑恆放開她,冷冷說了句。


    薑環:“……”


    “你……什麽意思?李澶到底怎麽了?”


    薑恆沒理她,轉身出了門,“哢嚓”一聲門落了鎖。


    薑環拍著房門:“李澶到底怎麽了?你告訴我!”


    “薑恆!”


    “……”


    直到聲嘶力竭,薑環才猶如一片枯葉般滑到地上。


    “王妃……”青兒心疼地不知該說什麽好。


    “我沒事!”薑環站起來,吸吸鼻子,擦幹眼淚。而後坐到床上,仔細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


    薑恆袖手旁觀的態度雖然有些突然,但不難理解。如果犧牲李澶能換來太師府安然無恙,他一定會這麽做。


    何況……胡萱兒還在李湛手中。


    薑環覺得兩人可能達成了什麽協議。


    若真是如此,李澶便是死路一條。


    如今還有誰能救他?李淇?


    李淇無兵無權,怎麽救?


    不管了!薑環決定先去找李淇,至少他能進宮,能打探到李澶的情況。


    天剛亮,薑恆便進宮直奔李湛所在的乾元宮。


    李湛剛起,一眾婢女正服侍他更衣。


    “都退下吧!”他揮了揮手。


    等人走後他才問道:“薑元帥這麽早進宮來所為何事啊?”


    “你為何要派人追殺薑鈺?”薑恆質問道。


    “追殺?”李湛大喊冤枉:“真是天大的誤會,朕不過是讓人去請她入宮,誰知道景王府早已人去樓空。朕還奇怪呢,這人上哪去了。”


    薑恆冷哼:“當我好糊弄嗎?一個胡萱兒不夠,還要搭上薑鈺?我該說你自作聰明,還是說你太看得起我?”


    李湛勸道:“元帥稍安勿躁,你我如今是是一條船上的人,當同仇敵愾才是。隻要李澶一死,朕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薑恆:“你要做什麽?”


    李湛笑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這事就交給薑元帥去做吧!”


    薑恆怒道:“你要陷我於不義?”


    “薑元帥這時候還說仁義道德有用嗎?”


    “……”


    薑恆沉默片刻後道:“我要見他!”


    “當然可以!”


    李湛說完向孟刈使了個眼色,孟刈上前道:“薑元帥,屬下帶你去!”


    元陽宮依山而建,練丹的丹室都在地下。而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竟有很多牢房。


    看著地上的斑斑血跡,李澶終於明白了紅嫣告訴他的“活人煉藥”是什麽意思。


    他還以為隻是李湛送進宮裏的丹藥沾了血,沒想到宮裏亦是如此。他的父皇本是是愛民如子的仁君,何時竟這般草菅人命。


    他從小便以父皇為榜樣,如今這一切,就像在嘲笑他,笑他太天真。


    竟然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得到父皇的認可,還自以為李湛那樣的人不配成為自己的對手,殊不知,他早已與父皇“心意相通”,如今他即將登基,自己卻淪為階下囚。


    而他手中掌握的證據此刻也無用了,難道要告訴天下人,這元陽宮的煉丹爐竟是焚屍爐,仙去的仁武皇帝是個殘害人命的昏君?


    眼下外敵虎視眈眈,整個大宴暗流洶湧,一些地方起義也蠢蠢欲動,皇宮裏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成為他們趁虛而入的借口。


    難道,隻能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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