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郭義生這般說,尉遲敬德歎了口氣。


    “唉……可惜你消失了十六年,不然在這十六年裏攢足威望和勢力,豈會擔心木秀於林?”


    郭義生搖頭道:“沒發生的事情不去設想,都是命數……今日陛下給的封賞已經讓我足夠意外了。”


    尉遲敬德點點頭:“當年陛下將你封為縣侯,本意是扶持出一股寒門勢力在朝堂之上,卻沒想到你直接遠遁朝堂,打亂了陛下的計劃,雖然隔了這麽久才迴來,但我想陛下依然有扶持寒門的想法,而在這短短半年之內,屢立奇功,這恐怕讓陛下扶持你的想法更深了……所以也不用太擔心自己的處境。”


    郭義生點點頭,當初自己的判斷果然沒錯。


    沉默了一會兒,他問道:“將軍,您好像對晉王殿下成為儲君並不意外?”


    尉遲敬德迴道:“陛下早有此意了……在你閉關的時候,就召我入宮詢問過。”


    “不僅是您,恐怕向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陛下也問過吧?”


    “當然,這些朝中重臣,又和陛下感情深厚的,應該都被問過。”


    “那將軍您是怎麽迴答的?”


    “那自然是不拿出明確態度,然後在陛下一再地追問下,我稍微提了一句晉王。”


    “具體怎麽提的?”


    “我和陛下說,當年太上皇立隱太子為儲君,因為長幼有序,沒有選擇您,造成了什麽結果?如今原太子已經被廢,您難道一定要繼續按照長幼立儲君嗎?”


    尉遲敬德嘿嘿一笑:“其實在談話間我已經看出陛下想立晉王殿下了,但由於陛下本身不是嫡長子,又廢掉了自己的嫡長子,如果立晉王,會被人斥責,又可能為後世之君立儲埋下隱患,才找我等詢問的……知曉陛下心意,我自然敢說點話了。”


    他瞪著郭義生:“誰讓你小子完全偏向晉王殿下呢?我也隻好偏向他了。”


    郭義生行禮道:“讓將軍費心了。”


    尉遲敬德道:“在那之後不久,我就派人暗中和晉王……應該說如今的太子殿下接觸,表明了鄂國公府和你的態度,殿下他喜不自勝,畢竟我們是第一批表明忠心的朝臣。”


    “將軍,這些事情您怎麽一直沒和我說?”


    “你小子閉了快半年的關!好不容易出來了,見陛下一麵又鑽迴院子裏了,其他時間就陪著太子,我哪有功夫告訴你!你也不知道問,我還以為太子殿下已經和你說過了。”


    郭義生撓撓頭:“怪不得太子殿下見我那幾次,態度都有些奇怪……”


    “若不是你閉關,我想陛下也會找你詢問立儲一事吧,好幾次派人來府上問,直到我這裏說了些話以後,陛下才沒派人再來。”


    郭義生道:“不過讓我意外的是,長孫無忌他們竟然也支持晉王……”


    尉遲敬德迴道:“沒什麽意外的,魏王在廢太子伏法不久後說的那番‘殺兒傳弟’的言論,已經在朝堂之上傳遍了,這讓不少朝臣都對其生出了厭惡之情,原本支持他的都選擇保持中立,尤其當日陛下的態度被眾人知曉後,魏王在朝中的勢力更加單薄了;長孫無忌這波人不想看到一位如此歹心的儲君上位,至於其他算計,我就難以猜到了。”


    郭義生這才明白,為什麽那天魏王會找自己求指明道路,原來他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就在談話期間,鄂國公府的管家匆匆趕來,對三人行禮道:“陛下又發了一道聖旨。”


    尉遲敬德眉頭一皺:“什麽內容?”


    “魏王李泰降為東萊郡王,安置於均州鄖鄉縣,沒有詔令不得迴長安。”


    三人對視一眼,尉遲寶琳揮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尉遲敬德補充道:“管好府裏的人,讓他們一句話都不準議論!”


    管家應是,很快離開了。


    郭義生歎道:“陛下真是……果斷啊。”


    尉遲敬德道:“我想陛下也傷心不已吧,他一向對魏王寵愛有加,如今即將禦駕親征,為了太子之位的穩固,不得不這麽做啊。”


    “希望魏王殿下能想得開吧,如果此時還糾纏不清,陛下恐怕會更加嚴厲。”


    尉遲敬德問道:“你這話何意?難道魏王看到這道聖旨後,還能有什麽想法和動作?”


    郭義生迴道:“不好說啊,說不定他會跪在太極殿外,求陛下收迴成命呢。”


    ……


    李世民坐在太極殿內,低頭沉思著。


    聖旨是宴會結束以後,他才頒布的。


    但擬定聖旨卻是在很早之前。


    其實他也猶豫了很久,要不要這般處置魏王李泰。


    思來想去,他還是忍痛將聖旨頒布,哪怕會因此父子隔閡。


    為了大唐江山穩固,也為了讓自己的三個兒子都活下來,必須由他來做這個惡人。


    宦官來報,李泰在太極殿外求見。


    李世民皺眉,有些不耐煩道:“讓他走,朕不想見他。”


    青雀啊,這個時候求情痛哭,又有什麽用呢?世人皆稱讚你是聰慧,你怎麽想不明白呢?


    宦官沒有離開,而是行禮道:“魏王……東萊郡王說陛下若不願見他,他便離開,但有句話想說給陛下聽。”


    “……你說吧。”


    “東萊郡王說,他不是來請陛下收迴成命的,隻是此去鄖鄉縣,父子可能是永別,他隻求陛下保重身體。”


    這句話讓李世民渾身一顫。


    良久,他有些哽咽道:“讓東萊郡王進來吧。”


    李泰走入殿內,跪拜道:“兒臣東萊郡王李泰,見過父皇。”


    “東萊郡王”四個字從李泰口中說出來,讓李世民隻感覺心頭一痛。


    他柔聲道:“青雀,上前來,上父皇這裏來。”


    李泰在離李世民還有三步路的距離上,停了下來。


    從前他可以靠在李世民身旁,而現在他隻是個郡王。


    李世民看到李泰停下,隻感覺更加痛心,他強笑道:“青雀,你恨我嗎?”


    李泰抬起頭,帶著些許哭腔道:“恨。”


    “我恨我明明比雉奴年長,比他更聰慧、更有才學,父皇卻立他為太子,還要將我趕出長安。”


    李世民低下頭,他不知該怎麽解釋。


    “可比起恨,我更愛您和雉奴。”


    李世民猛抬頭,他看到李泰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珠。


    “揚州縣侯和我說,父皇既然是最聖明的君主,那他所做的決定,所選的儲君,自然是最好的。”


    “或許我真有不如雉奴的地方,或許您真有不得不選他的原因。”


    “但我現在還不能理解,但我也願意支持您,也願意當個順從,聽話的兒子和哥哥。”


    “我想終有一日,我會明白您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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