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岡縣十字大街以北,道路幹淨整潔,兩旁的宅院大多為五進院並且帶前後花園,在此處居住的多為青岡本地富商和官府差官。


    雞已經叫過兩遍,可在北街中間的一所院內,書房內仍然燈火通明,窗欞上映出兩副焦躁不安的身影。


    “許主薄,海傲天今日把四鈔取走,說是巡檢司副指揮使沈文俊要核對緝私,此舉莫不是和趙義一案有關吧?”


    中年男人如同腳踏火焰山一樣來迴踱步,滿麵愁容地問道。


    “於押司,你冷靜一點,半個時辰了,再這麽走下去我頭都暈了。”


    被稱為許主薄的老者揉著太陽穴責備道。


    於押司氣唿唿地坐到交椅上,端起早已涼透的香茶,旋即又放了下來,冷聲道:“許大人倒是穩坐釣魚台,敢情賬目不是你做的,真要是被巡檢司查出點什麽來,大家都得吃不了兜著走,誰也別想置身事外。”


    近乎威脅的話語讓許主薄慢慢放下雙手,看著方寸已亂的於押司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機,把茶碗推到他麵前。


    “於押司,拿好處時不見你這麽膽小,你不想想,北街的五進院和這碗康寧貢茶,是你一個小小押司能消受起的嗎?要不是張大人提攜,你現在還是個不入流的小書吏。


    這兩年該享受的你也享受了,那就管好自己的嘴巴,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不用我教你吧?巡檢司隻能治你一人之罪,可有些人會要了你全家的性命。


    四房小妾不是剛給你生了個兒子嘛,你們於家也算是後繼有人了,也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你!你......”


    於押司怒氣衝衝指著許主薄,有心撕破臉皮,怎奈自己官職太小,一旦此事被揭開,第一個被拋出去的就是他。


    再想到家中美豔的小妾和繈褓中的兒子,現在也隻能抓緊麵前的這根稻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好死不如賴活著。


    於押司長歎一聲,口氣也軟了下來,帶著哭腔道:“許大人,咱們同在一個衙門口當差,這個時候你可要拉兄弟一把。


    巡檢司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活人到了他們手上就沒有不開口的。”


    許主薄假意端起茶碗,實際在心裏盤算著,於押司這個軟骨頭已經留不得,事情一旦敗露,就算他不把自己咬出來,巡檢司順藤摸瓜也能查到自己。


    到時候即使自己不想死,也有人會代勞,所以現在隻能痛下殺手,把責任推到一個死人的身上,來個死無對證。


    想罷,許主薄決定先穩住於押司,他微微一笑:“你慌什麽?職方司王崇持漕司腰牌已經奪迴辦案權,剛剛張大人派人傳來口信,讓你咬定四鈔沒有作假,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朝廷自會結案。”


    於押司麵露喜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許大人要是早告訴我這些,下官也不至於如此失禮,以張大人在朝中的根基,既然他出手,那我還擔心什麽勁。”


    許主薄心中冷笑的同時,也為於押司感到悲哀,一個腦袋如此單純之人,在險惡的官場中注定化成塵埃。


    “老夫豈能棄你而不顧,咱們都在一條船上。”


    於押司連連稱是,但這顆心還是放不下來。


    “不過,這話又說迴來了,弑煉為什麽要殺趙義全家?這幫歹徒可是連禦史中丞都敢行刺,咱們青岡縣衙...”


    “趙義在有名,也是一個商人,不過是替人看管錢財,弑煉此舉明顯是奔著...”


    說到此處,許主薄頓了一下。


    看不出眉眼高低的於押司立刻脫口而出:“張友德,張大人!”


    許主薄微微一笑:“放心吧,你我不過是小魚小蝦,再說了,天塌下來自然有高個的去頂,輪也輪不到你。”


    “如此說來青岡依然是風平浪靜,還是咱們的天下,不過...。”於押司話鋒一轉:“趙義全家被滅門,朝廷震怒,總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許主薄您看...”


    許主薄見於押司仍有疑心,繼續哄騙道:“這是自然,王之遠胸無點墨,酒囊飯袋之輩,怎配執掌京畿上縣。


    實話告訴你,趙府滅門案,上頭需要有人來背鍋,作為一縣的父母官,他不去誰去,隻要他一走,這青岡知縣一職...哈哈哈!”


    於押司看著春風滿麵的許主薄,在品品話中的含義,恍然大悟:“屬下懂了,這麽說以後我要改改稱唿了,許知縣?”


    “那這主薄一職,非於押司莫屬。”


    “哈哈哈!”


    送走沉寂在美夢中的於押司後,許主薄臉上的笑容全無,換上的一副冷若冰霜,他衝門外喊道:“來人!”


    家奴推門而入:“老爺?”


    許主薄眼中浮現殺機:“於押司累了,讓他好好歇息吧。”


    家奴心領神會,拱手道:“明白!”


    許主薄端起麵前的茶碗一飲而盡,茶已涼,但還是有種如飲甘汁的感覺,嘴角微微上揚,幽幽說道:“你死總比我死強!”


    “嗖!嗖!”


    兩枚石子打滅廳堂的燭火,窗欞被撬開,一個黑影快如閃電跳進廳堂,寒光一閃,許主薄張大嘴巴想喊,卻發現已經口不能言,黑影並沒有過多停留,縱身從窗戶逃出。


    嘴裏哼著美滋滋小曲的於押司,正走在迴家的路上,猛然聽到身後傳來陣陣的腳步聲,趕緊迴頭查看,卻沒有發現一個人影。


    就在於押司詫異之時,兩個蒙麵人手持鋼刀從路兩邊的樹後閃出。他預感不妙,急忙轉身往家中跑,怎料,又有兩個蒙麵人出現攔住去路。


    於押司隻能駐足而停,見這些人來者不善,喉結蠕動一下,強裝鎮靜嗬斥道:“我乃是青岡縣衙的官吏,你們不得造次。”


    黑衣人並不搭話,一步一步走向於押司,他們似乎並不著急,也不擔心這位官府的差人叫喊,鋼刀反射著月光寒氣逼人,這種強烈的壓迫感讓人感到窒息,


    於押司嚇得臉如土色、簌簌發抖:“好漢!我有錢,你們要多少我都給。”


    “錢!留著你路上花吧。”為首的黑衣人舉刀砍向於押司。


    “啊!”


    瘮人的慘叫響徹整條北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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