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莫怪，小女子隻是淺淺算了下罷了，”慕容卿拱手告了個欠，又道：“前些日子校場比武，晉陽城防的許多兵士都在，再算上出勤沒法來觀戰的以及不願來的，頂多不會超過八千人。而這些日子留意到城內投效劉刺史的各路江湖俠士，加起來怕是也得三千餘人，這三千餘人顯然紀律散漫，不似劉大人一手調教出的甲士一般順手好用，所以絕不可能用於守城。而北拒劉虎之役，乃鞏固後方的大事，雖用不上多少兵力，但最主要是需要的是心腹之人統兵，自然也不能派江湖俠士去。所以，江湖俠士隻有派往壺關戰場，才是最好的用法。”
“不錯！”劉琨不禁抬手鼓掌：“慕容大單於生了個好女兒！公主殿下當真是智謀出眾！如此看來，那拓跋普速根確實根本配不上公主！”
慕容卿尷尬笑笑：“劉大人，莫提此事了。”
劉琨嗬嗬一笑又道：“那為何公主認為，穀將軍便可統禦這正麵戰場的五千軍？”
“首先，鏡湖水戰一劍斬魚妖的傳言、那一日校場的比武、以及前日與聆風堂激戰之事，已讓穀……公子在晉陽城中有了些許名望，此外……”
慕容卿看向穀仲溪，努努嘴道：“你那個身份，關鍵時候好歹拿出來用用。”
穀仲溪聞言一愣，旋即會意，從脖子裏拽出一節吊墜，正是一個玲瓏剔透的玉扳指。
“這是……”劉琨看著這枚扳指，一時狐疑。
“這當是钜子令，我說的沒錯吧！”慕容卿向穀仲溪笑了笑，又對劉琨道：“穀公子是當今墨家钜子，這個身份，不止在墨家中是獨一人的存在，在江湖中隻要提及，無不尊敬萬分。以這等身份，又何愁江湖俠士不服？”
“原來如此！”劉琨擊掌大笑：“穀將軍當真是少年英才，竟藏著這一層身份，如此說來，具表為定遠將軍，還是委屈了！”
穀仲溪卻連連擺手，歎道：“可我當真受不起，年紀太淺，閱曆不足，也不會領兵……”
穀仲溪正一股腦倒著自己的心虛，卻被慕容卿輕輕拍了拍腿：“先別急，我還沒說完，為何這一仗即便是劉大人親征，也未必能全勝。”
慕容卿兩手一攤：“很簡單，王曠將軍長途奔襲，深入腹地，補給不足，必敗無疑！”
屋內諸人聞言皆心中一震。
劉琨當然知曉王曠如此用兵的害處，但總歸還是存有些僥幸，可從慕容卿口中說出，劉琨便知，這等僥幸也很難再有了。
穀仲溪自然一陣心痛，畢竟與王曠還有些交情，而對於大晉的這些個士族，也就王曠家族和謝家還算得上投緣。
“我料想，王將軍大約是被當做個犧牲品了，”慕容卿淡淡歎道：“若皇帝真想救壺關，為何不從司州用兵，偏要相隔十萬八千裏去調淮南的兵。”
劉琨輕輕擺手：“這等言語，公主殿下切莫再言，此時是在內室，無人聽見也便罷了，在外麵說，當心殺身之禍！”
“我也是隨口胡謅罷了，劉大人莫怪。”慕容卿微微一笑，似根本不把“殺身之禍”放在心上。
“不過有一條，公主殿下倒是猜錯了，”劉琨低聲道：“令王將軍來的，不是聖上，而是東海王司馬越和司徒王衍。”
慕容卿愕然道：“王衍，不是和王曠將軍皆是琅琊王氏麽？”
“那就不知道了……”劉琨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總之，王曠將軍深入太行，確實不妥，但我也能理解，他這是被架在刀架上，往前是個死，往後更是個死，但對於我壺關守軍來說，這不失為一個機會。如若王將軍之兵能在與劉聰的交戰中占據優勢，那我們在有軍機圖的情況下，可以通過布局聚殲劉聰，若並州境內隻剩個王彌，那便好辦多了！”
慕容卿皺眉道：“可劉聰是以逸待勞，想要擊潰劉聰，談何容易！”
劉琨沒有正麵迴答，隻拍了拍腿，長歎一口氣道：“事已至此，也隻能這麽辦了。我的遊梟正在試圖與王曠對接，若順利的話，這兩日便會收到消息。”沉吟片刻又對著穀仲溪抱拳道：“穀將軍，公主殿下的建議極為中肯，我劉某決定全盤接受，那麽壺關戰場，就有勞穀將軍了！”
穀仲溪深深點了點頭，抱拳道：“定不辱命！”
“不，”劉琨按下了穀仲溪的雙手，緩緩道：“最主要的是，活著迴來！”
穀仲溪心中又是一震，嗯了一聲。
“推算時間，距離出征大約也就剩四五天，我昨日已安排人手打理定遠將軍府，今日傍晚，穀將軍和公主應當可以入府了。”
慕容卿驚喜道：“我也可以進去嗎？”
劉琨笑道：“怎麽，公主殿下不想入住將軍府嗎？”
“那倒不是，”慕容卿莞爾一笑，拱手道：“多謝劉大人思慮周全！”
穀仲溪卻皺了皺眉頭，對於慕容卿入府一事，自然不好多言，這府邸直接砸臉上來，現在說不要也沒了法子，隻是這定遠將軍……
“劉大人，”穀仲溪拱手道：“在下還是想請劉大人另安排職務，這定遠將軍一職我擔著實在是……”
劉琨微笑擺擺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樣吧，這府邸歸你，先不掛將軍府的牌匾，你自行想個名字掛上去便是。我這裏該具表還是具，對軍中隻說你暫領旅威校尉，從六品，總可以了吧？”
穀仲溪無奈，隻得拱手道：“多謝劉大人！”
“好了，壺關諸事就拜托你了！”劉琨收了笑意，鄭重拱手，又對徐潤道：“徐主簿辛苦一趟，往軍中下個布告吧，明日擇時召集軍眾和城內義士，就先從那一日校場觀摩的兵士中抽兩千名，一並交給穀將軍調教，希望能趕在出征前打造出一支勁旅。”
徐潤陰柔道：“是！”
穀仲溪與慕容卿相視一眼，目光中皆有肅意。
這場大戰，終究還是逃不脫。
入府的時間比想象中更早。
出了劉琨的正殿，剛剛收拾了點東西，晴芳已登門來請穀仲溪，正巧慕容卿也出了崇華苑，隻提了一把折枝劍，還是黑衣束發，極盡幹練。
穀仲溪背著陌上出門，卻見慕容卿身後跟著一位婢女，看起來怯生生的模樣。
“小蘭，”慕容卿介紹道：“雖然年紀小了些，總好過那些看人身份的和嚼舌根的，一並入你的將軍府，沒問題吧？”
穀仲溪汗顏道：“當然沒問題……這等事情，我自然是一點經驗都沒有的。”
“沒事，慢慢就習慣了，”慕容卿笑笑道：“我雖隨你入府，卻並非占你便宜，就算是強征你的府邸作行宮罷了。不過還是得提醒你，府裏的婢女都是有些小心思的，你需得秉持行為純良，守好自己本心，否則小心壞了身子，武功也徹底荒廢。”
這一頓話將穀仲溪驚到目瞪口呆，晴芳卻噗嗤一笑，戲謔道：“穀將軍隻需小心梧桐便是，奴與霓裳大你許多，自不會如此不自重。”
穀仲溪呆了半晌道：“還是不喜歡姐姐們稱什麽奴啊婢的，請晴芳姐姐就以平等待我即可，我一個山野粗人，受不得那些虛禮。”
晴芳聞言一驚，以目視慕容卿相詢。
慕容卿笑道：“就隨他吧。”
“不錯！”劉琨不禁抬手鼓掌：“慕容大單於生了個好女兒！公主殿下當真是智謀出眾！如此看來，那拓跋普速根確實根本配不上公主！”
慕容卿尷尬笑笑：“劉大人，莫提此事了。”
劉琨嗬嗬一笑又道：“那為何公主認為，穀將軍便可統禦這正麵戰場的五千軍？”
“首先，鏡湖水戰一劍斬魚妖的傳言、那一日校場的比武、以及前日與聆風堂激戰之事，已讓穀……公子在晉陽城中有了些許名望，此外……”
慕容卿看向穀仲溪，努努嘴道：“你那個身份，關鍵時候好歹拿出來用用。”
穀仲溪聞言一愣，旋即會意，從脖子裏拽出一節吊墜，正是一個玲瓏剔透的玉扳指。
“這是……”劉琨看著這枚扳指，一時狐疑。
“這當是钜子令，我說的沒錯吧！”慕容卿向穀仲溪笑了笑，又對劉琨道：“穀公子是當今墨家钜子，這個身份，不止在墨家中是獨一人的存在，在江湖中隻要提及，無不尊敬萬分。以這等身份，又何愁江湖俠士不服？”
“原來如此！”劉琨擊掌大笑：“穀將軍當真是少年英才，竟藏著這一層身份，如此說來，具表為定遠將軍，還是委屈了！”
穀仲溪卻連連擺手，歎道：“可我當真受不起，年紀太淺，閱曆不足，也不會領兵……”
穀仲溪正一股腦倒著自己的心虛，卻被慕容卿輕輕拍了拍腿：“先別急，我還沒說完，為何這一仗即便是劉大人親征，也未必能全勝。”
慕容卿兩手一攤：“很簡單，王曠將軍長途奔襲，深入腹地，補給不足，必敗無疑！”
屋內諸人聞言皆心中一震。
劉琨當然知曉王曠如此用兵的害處，但總歸還是存有些僥幸，可從慕容卿口中說出，劉琨便知，這等僥幸也很難再有了。
穀仲溪自然一陣心痛，畢竟與王曠還有些交情，而對於大晉的這些個士族，也就王曠家族和謝家還算得上投緣。
“我料想，王將軍大約是被當做個犧牲品了，”慕容卿淡淡歎道：“若皇帝真想救壺關，為何不從司州用兵，偏要相隔十萬八千裏去調淮南的兵。”
劉琨輕輕擺手：“這等言語，公主殿下切莫再言，此時是在內室，無人聽見也便罷了，在外麵說，當心殺身之禍！”
“我也是隨口胡謅罷了，劉大人莫怪。”慕容卿微微一笑，似根本不把“殺身之禍”放在心上。
“不過有一條，公主殿下倒是猜錯了，”劉琨低聲道：“令王將軍來的，不是聖上，而是東海王司馬越和司徒王衍。”
慕容卿愕然道：“王衍，不是和王曠將軍皆是琅琊王氏麽？”
“那就不知道了……”劉琨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總之，王曠將軍深入太行，確實不妥，但我也能理解，他這是被架在刀架上，往前是個死，往後更是個死，但對於我壺關守軍來說，這不失為一個機會。如若王將軍之兵能在與劉聰的交戰中占據優勢，那我們在有軍機圖的情況下，可以通過布局聚殲劉聰，若並州境內隻剩個王彌，那便好辦多了！”
慕容卿皺眉道：“可劉聰是以逸待勞，想要擊潰劉聰，談何容易！”
劉琨沒有正麵迴答，隻拍了拍腿，長歎一口氣道：“事已至此，也隻能這麽辦了。我的遊梟正在試圖與王曠對接，若順利的話，這兩日便會收到消息。”沉吟片刻又對著穀仲溪抱拳道：“穀將軍，公主殿下的建議極為中肯，我劉某決定全盤接受，那麽壺關戰場，就有勞穀將軍了！”
穀仲溪深深點了點頭，抱拳道：“定不辱命！”
“不，”劉琨按下了穀仲溪的雙手，緩緩道：“最主要的是，活著迴來！”
穀仲溪心中又是一震，嗯了一聲。
“推算時間，距離出征大約也就剩四五天，我昨日已安排人手打理定遠將軍府，今日傍晚，穀將軍和公主應當可以入府了。”
慕容卿驚喜道：“我也可以進去嗎？”
劉琨笑道：“怎麽，公主殿下不想入住將軍府嗎？”
“那倒不是，”慕容卿莞爾一笑，拱手道：“多謝劉大人思慮周全！”
穀仲溪卻皺了皺眉頭，對於慕容卿入府一事，自然不好多言，這府邸直接砸臉上來，現在說不要也沒了法子，隻是這定遠將軍……
“劉大人，”穀仲溪拱手道：“在下還是想請劉大人另安排職務，這定遠將軍一職我擔著實在是……”
劉琨微笑擺擺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樣吧，這府邸歸你，先不掛將軍府的牌匾，你自行想個名字掛上去便是。我這裏該具表還是具，對軍中隻說你暫領旅威校尉，從六品，總可以了吧？”
穀仲溪無奈，隻得拱手道：“多謝劉大人！”
“好了，壺關諸事就拜托你了！”劉琨收了笑意，鄭重拱手，又對徐潤道：“徐主簿辛苦一趟，往軍中下個布告吧，明日擇時召集軍眾和城內義士，就先從那一日校場觀摩的兵士中抽兩千名，一並交給穀將軍調教，希望能趕在出征前打造出一支勁旅。”
徐潤陰柔道：“是！”
穀仲溪與慕容卿相視一眼，目光中皆有肅意。
這場大戰，終究還是逃不脫。
入府的時間比想象中更早。
出了劉琨的正殿，剛剛收拾了點東西，晴芳已登門來請穀仲溪，正巧慕容卿也出了崇華苑，隻提了一把折枝劍，還是黑衣束發，極盡幹練。
穀仲溪背著陌上出門，卻見慕容卿身後跟著一位婢女，看起來怯生生的模樣。
“小蘭，”慕容卿介紹道：“雖然年紀小了些，總好過那些看人身份的和嚼舌根的，一並入你的將軍府，沒問題吧？”
穀仲溪汗顏道：“當然沒問題……這等事情，我自然是一點經驗都沒有的。”
“沒事，慢慢就習慣了，”慕容卿笑笑道：“我雖隨你入府，卻並非占你便宜，就算是強征你的府邸作行宮罷了。不過還是得提醒你，府裏的婢女都是有些小心思的，你需得秉持行為純良，守好自己本心，否則小心壞了身子，武功也徹底荒廢。”
這一頓話將穀仲溪驚到目瞪口呆，晴芳卻噗嗤一笑，戲謔道：“穀將軍隻需小心梧桐便是，奴與霓裳大你許多，自不會如此不自重。”
穀仲溪呆了半晌道：“還是不喜歡姐姐們稱什麽奴啊婢的，請晴芳姐姐就以平等待我即可，我一個山野粗人，受不得那些虛禮。”
晴芳聞言一驚，以目視慕容卿相詢。
慕容卿笑道：“就隨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