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仲溪吃了一驚,再迴看三位女子,皆滿麵驚喜,目光中滿含期待。


    穀仲溪深知劉琨此言意味著什麽。先番在耕讀之宅時諸葛稷便普及過當朝官職,定遠將軍乃正五品上階!


    當然,劉琨身為刺史本就是正四品上,更兼領了大將軍之職,已然等同於正三品,有他具表,朝廷不會有任何異議,隻是這樣一來,遠在江東的稷哥……


    劉琨見穀仲溪沉默不語,又道:“你不用擔心,我知你先前化名秦溪,與司徒王衍和東海王司馬越有些嫌隙,但畢竟如今是按本名具表,與先前的‘秦溪’已可視為二人,且朝堂上下與他倆有嫌隙的不在少數,你人在並州,他們動不得你,又正是我用人之際,不會故意刁難,如何?”


    穀仲溪沉默片刻,恭敬長揖道:“多謝劉大人厚愛,請容我想一想。”


    劉琨起身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如今年輕人都很輕浮,若人人都有穀將軍這般沉穩那就好了。不過劉某隻容你一日,明日可定要複我。畢竟王曠已入了太行山,與匈奴這一戰,不遠了,我還指著你征戰沙場呢!”


    言罷重重拍了拍穀仲溪的肩膀,大步離去。


    穀仲溪呆在原地,一時錯愕。


    梧桐見劉琨走遠,笑嘻嘻跑到穀仲溪麵前,深深一福道:“見過主上!”


    晴芳忙將梧桐拉到一邊悄聲道:“別瞎叫喚,穀公子還沒答應呢。”


    梧桐嘟嘴道:“肯定答應啊,年紀輕輕就做了將軍,天底下哪有放著這等好事不要的人呀。”


    霓裳微微搖了搖頭,對梧桐使了個顏色。


    梧桐恍然大悟道:“哦……那就等穀公子問過公主殿下的吧。”


    穀仲溪尷尬輕咳一聲,轉而對三人道:“有勞三位先迴屋休息吧。”


    三人恭敬行了個禮,揣著笑意迴了自己屋子。


    穀仲溪看著滿院子的黃葉,一陣迷惘。


    本來背著劍,是想就此離開,迴蘇門山尋墨關山問問,再行謀劃,隻是未狠下心直接撇下慕容卿一走了之。


    可劉琨的這番任命,讓自己有些無所適從。


    青竹在世時曾打趣過,這等身手若與稷哥一同入仕,多少能混個將軍當當。


    如今竟一語成讖。


    如果青竹還活著,會希望自己做這個將軍嗎?


    現在想來,雁落村那個陷阱,說到底就是以孫小玉為餌引自己入彀,用屠村之舉,逼自己與晉軍為敵。


    那一夜,若非四娘阻攔,連帶王衍也會被一並取了性命。


    若如此,晉之土地也將永遠無法踏足。


    可衝著自己來便是了,為何生生害了青竹!


    罪無可恕!


    思慮間,穀仲溪順著長廊走入後院,不經意便站在崇華苑門前,一名婢女正出門,見了穀仲溪便行禮道:“穀將軍來了!公主正在廂房讀書,是否需要奴婢通報一聲?”


    穀仲溪眉頭一皺,知是劉琨故意將任命自己為將軍的消息通過下人散布出去,不管自己願不願意,反正慕容卿那邊已然知曉了。


    可念及昨夜慕容卿的話語,隻覺得在自己沒拿定主意之前更難麵對,便搖頭道:“不用了,我隻是走走,這便迴去。”旋即大步離開。


    哪知剛走出沒多遠,背後一聲輕喝:“站住!”


    慕容卿快步自院門走出,直接杵到穀仲溪麵前,忿忿道:“今日來了兩次,為何不進來找我?”


    穀仲溪見了慕容卿,本以為會尷尬,誰知心中沒來由一陣安定,卻見慕容卿竟穿迴那身黑色束身的劍士服,不禁狐疑道:“你這是要走?”


    慕容卿皺了皺眉,罵了句:“木頭!”直接拉著穀仲溪的手將他拽進院子,遣散廂房內的婢女關了門道:“不是你想走的嗎?你都走了我幹嘛還留在這?”


    穀仲溪訝異道:“你怎麽知道……”


    慕容卿指了指穀仲溪身後的佩劍:“誰在刺史府內走動沒事還背著個劍,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你要走了嗎!”


    穀仲溪一時語滯,傻傻笑了笑。


    慕容卿輕聲罵道:“也不知你這人怎的,有的時候機靈的很,有的時候卻又蠢得像頭豬。那我問你,劉刺史任你為將軍之事,你什麽打算?”


    穀仲溪沉吟片刻道:“我自認為配不上,一是年紀太小,這個官職對許多人來說是終其一輩子也難以企及的高度,我……擔不起。再者,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帶兵打仗,從來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這差事如果是稷哥在定能勝任,但若隻是我的話……”


    慕容卿將穀仲溪按在席上,自己在對麵坐下,鄭重道:“年齡的事,根本算不得事!大漢冠軍侯十二歲善騎射,十五歲從武帝習兵法,十八歲任剽姚校尉,率八百人奔襲大漠,屢建奇功。那可是在人才濟濟的大漢!如今天下大亂,晉室人才凋敝,你既有此能,又何懼年幼?我與你同年,若按前朝,這年紀正該深居閨中,與雙親歡愉,如今不僅父親有意將我早早許配出去,更自小就讓我熟習武藝,告訴我要如男子一般執劍天下,試問又有哪個女子會在我們這年紀孤身入敵營?”


    慕容卿慷慨陳詞,句句如醍醐灌頂。


    “至於帶兵打仗之事,我倒是讀過些兵法,卻沒什麽實戰經驗,若你不嫌棄,讓我做你的副將吧!”


    慕容卿雙眸炯炯有神,在這等目光的注視下,再迷惘的內心也將變得堅定不移。


    穀仲溪終究重重點了點頭,卻仍麵帶猶豫,沉聲道:“隻是這正五品的定遠將軍,我還是覺著不妥,不如請劉刺史讓我領個校尉類的小職,先在軍中效力便是。”


    慕容卿噗嗤一笑:“你啊,有藐視天下的實力,卻沒劍指天下的傲氣,真的是太少見了!”


    穀仲溪搖頭道:“哪裏有什麽藐視天下的實力,昨夜不還是在那鄒鈺手上吃了大虧,這世上,連同佛家的佛圖澄高僧,還有那位身份成謎的司命,我敵不過人可不少呢。”


    慕容卿見穀仲溪愈加愁眉不展的樣子,心中突然有些憐惜之意,怔怔看著其背後的長劍,忽而起身繞至穀仲溪身後,伸手便將長劍取下,柔聲道:“如此這般,你可還覺得好受一些?”


    穀仲溪心中一愣,感覺肩上輕了不少,扭頭看向慕容卿,卻覺著午後柔光下的這副麵容煞是好看,一時竟紅了臉。


    “想什麽呢!”慕容卿見穀仲溪這副模樣,順手在其頭頂拍了一把,又捧著劍再坐迴對麵,正色道:“我還有一事要問你。”


    穀仲溪很少見慕容卿這副認真模樣,也便收了心神:“你說。”


    “你昨夜與我說,那陰陽家的天機閣主,是遼東人,此話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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