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紅線的時候,吳郡也徹底化為了廢墟,東城門最後留下的大坑中,到處散落著吳郡守的碎片。


    亂世已至,第一個戰死的大夏郡守出現了。無論他本性如何,無論他對吳郡的管理是否成功,無論他曾經在戰鬥開始時搖擺過多少次,最後他終究選擇了與自己的郡城共存亡,無愧一郡之守的稱謂。


    漁港外停靠的船隊,在天亮後便拔錨起航,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來自哪裏,又準備去向何方。


    黃珂摘下一片蕉葉,輕輕為躺在自己腿上假寐的林鐸越搖著扇。蒼霽走得不緊不慢,大夏的荒郊野外也不乏人煙,明明已經很偏僻的地方,她們依然看見前方有大片被開墾出的農田,水稻長勢喜人,田間沉積著淹至小腿的積水,裏麵還有鯉魚在水稻下輕輕啄著小蟲。


    看見這些莊稼,蒼霽顯然有些意動,流著口水就想去嚐嚐味道。黃珂在它背上敲了敲,沒有說話,蒼霽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它“哞”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轉過方向繞開了這片農田,走得一步三迴頭,氣得黃珂捏起小拳頭重重砸了它兩下。


    林鐸越忽然吸了吸鼻子睜開眼睛:“好香。”他坐了起來,循著味道望向右邊:“這些是水稻?”


    初也睜開眼睛看向水稻:“好香。”


    蒼霽見他們也發現了這些水稻的異常,索性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等待。黃珂終於聞到了這股稻香,香味入鼻,滿口生津,就連精神都為之一振。


    蒼霽甩了甩腦袋,似是在表達不滿:怎麽,你們現在也知道這水稻有古怪了?


    林鐸越打量片刻,重新躺了下去,懶洋洋道:“我們走,說不定這是什麽世外高人隱居之所,還是不要打擾別人的好。”


    初和黃珂沒有絲毫反對,拍拍蒼霽,三人一獸搖搖晃晃離開了這片農田。阡陌中,一個全身黝黑精壯有力的漢子停下手中的鋤頭,麵無表情看了眼他們離去的方向,又繼續勞作起來。


    “轟隆!”閃電落在海船前方不遠處,靜電感應讓甲板上的劉玥頭發都炸了。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吃力地將纜繩重新綁好。


    “劉玥,快進來!”林永雯推開艙門大喊。


    “馬上就好了。”劉玥弓著腰,一步一步艱難穿過風雨往艙室走去。


    海船在狂風巨浪中過山車一樣不時一頭栽入水中,再從大浪身後冒出水麵。這已經是林永雯她們在海上航行的第五十天了,離開那座可怕的孤島後,蟻妧推著海船快速離開那片海域。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眾人在海上並沒有遇到什麽危險,直到三天前一頭撞進黑乎乎的雲團下,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連續三日三夜的劇烈顛簸,大半戰士都暈船嘔吐不止,但這些並不足以讓林永雯她們感到緊張。最令她們不安的,是無論如何,海船都沒有辦法衝出這片海域,而黑沉沉的烏雲也絲毫沒有消散的樣子。


    “林司長,再繼續下去,我們的法陣隻能保持不到一天。”陳堅從旋梯下爬了上來。


    “不是有那麽多魂玉嗎?”林永雯下意識問。


    “這片海域有問題,那些閃電,每一次落下,都會消耗我們的防禦法陣……”其實不用陳堅迴答,林永雯自己也明白原因。


    現在要怎麽辦?海船又一次紮進海中,眾人身體隨著船身搖晃了幾下,這樣的場景,在這三日裏成為常態,他們的身體也記住了船體搖晃的幅度,就算毫不理會,身體也能自然而然保持平衡。


    “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隻能棄船,從海底離開。”陳堅道。


    海麵的風浪再大,對水下的影響也極為有限,隻是如果選擇從水下撤離,那些境界不夠的戰士就隻能放棄。


    “不行!”王大頭聽到這話,立刻吼了一聲。


    陳堅也未堅持,隻是看向林永雯,等待著她的決定。


    “不行。”林永雯搖搖頭:“這是我們的指揮失誤,我們不能放棄戰士們。”


    陳堅苦笑道:“沒有人願意放棄戰士,可是等到一天後,失去防護法陣保護,船體無法支撐,要麽會散架,要麽會沉入海中。”


    眾人沒有說話,他們都知道陳堅說的是實情,可有的時候,偏偏事實最為殘酷。


    新茹看了看躺在角落的蟻妧:“也許蟻妧能從水下推著海船離開這裏?”


    蟻妧聽到自己名字,有氣無力晃了晃觸角,沒有答話。


    “蟻妧已經受了傷,這裏的雷擊威力極大,上午的時候蟻妧試圖從船尾推動海船,被閃電擊中數次,差點就沉入海底。”劉玥推開艙門,反手緊緊鎖住,才抹去臉上的海水對新茹道。


    “如果這樣的話,會不會這片海域本身存在什麽吸引雷雲的法陣?”張全忽然問。


    他見眾人都露出傾聽的樣子,便繼續道:“雖然我沒有出過海,但這種被困在一小片海域出不去的情況,很像一些法陣的作用。尤其是這裏的雷電能擊傷上境實力的蟻妧,這本身就很不正常。”


    林永雯揉了揉眉心:“如果是法陣,需要有能源支持,在海洋中保持一個法陣持續運轉,需要的能量極為龐大……”


    眾人紛紛思索起來,如果從這個角度切入問題,也許大家麵對的並不是無解之局。


    “所以,破局的關鍵是找出能源供給體係?”祁順喃喃道。


    “有道理,我們的海船防護法陣使用魂玉供能,消耗還那麽大。這片海域能困住我們,還能凝聚狂風雷電,它依靠的能源來自哪裏?”劉玥以魂力蒸幹了衣服,正將散落的長發重新盤起。


    “有沒有可能,它依靠的就是風、水、電?”新茹忽然眼睛一亮。


    “嗯?”


    新茹豎起食指:“這是海麵,以我的認知無法刻畫陣紋,書上不是說水無常形嗎。所以要麽陣紋是變化的,要麽是需要引入能源被啟動,並持續下去。我猜這片海域本就是法陣,但並非長期持續運行,而是依靠吸取靈力或者混雜雷電之力的靈力,逐漸形成一個能困住我們的法陣,同時它的另一個功能便是將雷電之力引導入水中,形成循環。而我們之所以一直困在這裏,很可能是海船的防護法陣為這片海域提供了持續的魂力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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