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恩怨,是大四時校園那場架開始的。


    打架的導火線是,美翎指控恩菲是隻“花蝴蝶”,四處拈花惹草。恩菲一時咽不下這口氣,就摑了她一巴掌,緊接著美翎反擊,兩人就開始大打出手。


    打得不可開交之際,郭廷義老師挺身勸架,勸架不成,反倒成為她們的出氣筒,被蹂躪一番。


    那也是恩菲和她的初戀情人——郭廷義老師——緣起之際。


    恩菲演著戲道,“小妹,你別拗了!生病讓人扶著是很正常的,不必感到不好意思啦。”


    她這一說,讓駐足的人認為是姊妹之間的口角,隨即離去。


    恩菲接著誠心地說:“生病再加上脾氣不好,會痊愈得很慢。”


    “戲演完了,你可以走了。還想報複我嗎?反正,我現在打不過你,更沒力氣和你叫罵,正是報複的好時機……”


    恩菲不理她,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汽車。


    “你找死,還是聾了?聽不懂我的話,請你立刻滾出我的視線。”美翎大聲嚷嚷。


    “夠了!你這樣很吵地,知不知道,身體不舒服,嘴巴還一直吱吱喳喳說個不停,你到底有完沒完。”恩菲厲聲喝道,怒目相視。


    美翎撇撇嘴,委屈的淚水滑落下來,哭訴:“是你自己來招惹我的,還罵人家……”接著,泣不成聲。


    一會兒,一輛計程車在她們跟前停下。


    恩菲遞給她一迭麵紙,逗她說:“快把眼淚、鼻涕擦一擦,準備上車。別哭了!要不就先告訴司機先生你家在哪裏,到時候要哭再哭。不然,你說得不清不楚的,害我們倆被載去賣,那真的會欲哭無淚。”


    美翎一麵吸吸鼻涕,一麵微笑。


    友情也在此時萌芽。


    恩菲來到關美翎的小套房裏探望她。


    “我煮魚湯拿過來,你快趁熱喝下,你現在最需要食補。”恩菲親切道。


    “讓我猜猜是什麽魚湯,一定是鱸魚湯,因為鱸魚湯最補了。”


    恩菲眼神驟然暗沉,好熟悉的話,“他”現在過得可好?思念偷偷爬上心頭。


    她不禁迴想起去年盲腸炎住院開刀時,郭廷義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出院後親自下廚煮魚湯給她補身子。


    就在那時候,郭廷義老師的溫柔、體貼,讓她不自覺地陷入情網。


    為什麽會是郭廷義來照顧她?


    那必須從五年前說起:那時,恩菲剛從美國的高中畢業,她十二萬分不諒解母親在爸爸去世的百日內改嫁,於是賭氣離家出走,隻身跑迴台灣來就學。


    雖然表哥住在台灣,但她不願多打擾人家,表哥則不放心她一人住在外頭,於是買了間套房,廉價租給她。


    至於生活費,她便四處打工掙錢,加油站的服務人員、幫雜誌社翻譯稿子、餐廳的小妹。


    “魚湯真好喝,謝謝你!”發現她不對勁,美翎問道:“恩菲,你怎麽了?”


    “沒有啊!”她答得太快,不禁讓人產生一絲懷疑。


    “恩菲,我發覺你變滿多的,和四年前的你完全不一樣。”美翎指出。


    “四年前,我很壞、很壞嗎?就像白雪公主童話裏的巫婆後母嗎?”她立即模仿童話裏賣蘋果的巫婆,開玩笑道:“小姐,你要吃蘋果嗎?我的蘋果好香、好脆又好甜。免費請你吃一口吧。”


    兩人同時噗嗤一笑。


    “好了,別鬧了!”美翎製止她。


    跟著,她一本正經地說:“老實說,我也不怕你生氣,原本的你冷漠無情,絕不管別人的死活,現在的你卻很會替人著想,這種變化真好!可以說明是什麽原因嗎?”


    “或許,愛過人後,就學會如何去關心別人。”她領情道。


    “我同意你的說法,更恭喜你找到真愛。”


    恩菲歎了口氣,“我是找到了真愛,可惜的是,我並不是他的真愛。”


    “你是說,你們分手了?”美翎不敢確信。


    “他根本沒接受過我,哪有分手可言?”恩菲佯裝無所謂。


    “你是單戀嗎?”美翎開門見山問。


    “也不算,我有同他表白過的,隻是,他選擇了他的最愛。”她憂傷地說。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他。”


    “就算你不提,他也會永遠地停留在我的這兒,還有這兒。”她指指心和頭,欣慰地說道:“其實,也不都是因為他,我本身就喜歡幫助弱者。”


    恩菲的確是個肯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的人。


    而且,從以前到現在,她這種個性一直沒變。


    隻是,五年前遭喪父之痛,和痛恨母親的變節,令她自己生活在充滿悲傷、怨恨的情境中無法逃脫,進而抹滅本性。況且,初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她采取先封閉自己的生活方式。


    一直到遇見郭廷義,他的關愛才又喚醒她天真、俠義、熱情的本性,他就宛如她的再造之父。


    恩菲義憤填膺道:“別淨說我,你呢?是哪個沒良心的把你肚子搞大,就棄你於不顧?”


    “別怪他,他並不知道我懷孕,更不知道我把我們的骨肉拿掉了。”她替他說情。


    “為什麽?你不愛他嗎?”她不解地問。


    “我當然愛他,不然我怎麽會跟他上床。而且,今生我隻愛他一個。”她篤定道。


    “愛他,才跟他上床。”這句話深深刺痛恩菲的心,這種心境她未曾經曆過,對她來說,“做愛”是個忘了郭廷義的方法,沒把最初、最好的給他就不配愛他,也好讓自己對他完全死心。


    “我們同是南部一所孤兒院的孤兒,長大後,一起考上北部大學。他現在還在醫學院就讀,我絕不允許他因有家累,而斷送了大好的前程,才自作主張拿掉小孩。再說,為了他,我什麽苦都肯吃。”美翎說明。


    “你真偉大。”她稱讀道。


    “才不呢,能為所愛的人失去生命,那才算偉大。”她說出自己的看法。


    恩菲真搞不懂,為何戀人總會認為“死”才是愛的最高表現。


    “恩菲,你那天去婦產科做什麽?”美翎忽然問道。


    她吞了吞口水,支吾答道:“喔,我……我是去……”


    電話鈴響打斷她們的談話。


    “你等一會見,我去接個電話。”美翎道。


    恩菲鬆了一口氣,心想:電話來得可真是時候。


    “喂,我是。對不起!我生病了,今天不能去。還有,我想靜養一個禮拜。”美翎對著電話筒衷心地向對方要求道。


    “又是一個禮拜,你別作夢了!服務業是全年無休的,有點敬業精神好嗎?”電話那頭隱約傳來尖酸刻薄的聲音。


    “可是,我是真的不舒服,才會要求休息那麽多天。”她向她說道理。


    “我不管,最遲明天你就要來上班,不然,準備卷鋪蓋走路,這個月的薪水也休想拿到半毛錢。”


    “喂……”電話另一頭已掛斷。


    “吸血鬼!”美翎對著早已嗡嗡作響的電話筒大聲咒罵。


    “誰打來的?”看她這種反應,恩菲不禁問道。


    “打工的老板,她不準我請假,叫我明天就要去上班。”她埋怨。


    “你的身子可以嗎?”恩菲關心地問。


    “不行,也得去,不然,我們倆這幾個月的生活費可就全泡湯了。”她一臉無奈。


    “你們倆?”


    美翎點點頭,諒解地迴答:“他功課重,現在又要到醫院實習,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怎會有時間去打工呢?所以就由我打工賺錢。”


    “你不怕血本無歸?”恩菲說出她的看法。


    “不會的,我相信他。而且,結婚後,他就會賺很多錢養我。現在辛苦一點也無所謂,夫妻總是要互相幫忙的嘛。”美翎樂觀道。


    “你們已論及婚嫁了?”恩菲非常驚訝。


    “還沒,但,他今生隻會娶我。”美翎自信滿滿。


    其實,以她為他所做的一切,她的確可以大言不慚,恩菲同意地暗忖。


    “我替你去好了,剛好這幾天我排休假。”她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正義感又出來了。


    “真的,那太好了,謝謝你!”美翎樂極了。


    不一會兒,她臉上浮現擔心的神色,“可是……”


    “又怎麽了?”恩菲摸不著頭緒。


    “其實我的工作是……”美翎對她露出尷尬的笑容,“你耳朵過來一點……”


    美翎在她耳邊私語。


    “呃?”恩菲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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