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之前黃宗駱和顧翹翹說過,表演是非常抽象的,並不像理科的題目,可以意識化,有固定答案,有很多內容其實是無法用文字來表述的,也說不出道理來,隻能意會,無法言傳,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就可以忽視理論學習。


    這就好比古人說作詩講究天賦,並且有“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之言,不過在作詩之前,首先你得識字,懂格律、聲韻、對仗、平仄……隻有將這些本事都學會了,才能作詩。但是會了這些,並不代表你就能寫出名作佳篇來。這方麵最顯著的例子就是乾隆皇帝。他一生之中作詩一萬多首,可是卻是出名的有數量,沒質量。哪怕有這麽多的作品,人們也不把他當做“詩人”來看待。


    萬丈高樓平地起,表演理論就是學作詩時打基礎的東西,至於之後詩寫成什麽樣,是什麽樣的風格,又呈現出什麽樣的意象,則由作詩之人的天賦和悟性來決定。


    之前教顧翹翹的那些老藝術家們,接受過正規表演教育的寥寥無幾,在表演上多屬於自學成才的那種。因此,諸如什麽五力六感;什麽最基本的表演元素;構建所有表演基礎框架的視、聽、味、嗅、觸五感;什麽觀察力、想象力、感受力、分寸力、幽默力、形象力……圍繞這幾個詞的表演概念和思想;什麽三大表演體係;……此類的這些理論,他們不懂,但是給他們一部戲,一個角色,他們卻能把人物形象刻畫得非常成功。所以他們在指點顧翹翹的時候,有關理論方麵的東西幾乎很少提及。不是他們不教,而是關於表演理論,他們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沒法教。


    相比表演,理論知識是短板的顧翹翹,從劇組迴來後,這會兒正坐在課堂上,非常認真的聽著老師的講解,做著筆記。不過這種藝術學校的理論課並不是老師幹巴巴的在上麵講,學生在下麵一麵聽,一麵做筆記。而是老師在講解的同時,也時不時的會叫學生上去表演,極其注重聯係實踐。因為這樣的教學方式,學生們並不像小學和中學那樣一排一排的坐在下麵,而是椅子在四周圍成一圈,中間空出一塊場地來,留給學生表演用。


    ……


    國人不管到哪都有抱團的習慣,班裏的同學經過一段時間慢慢的熟了起來之後,形成了好幾個三三兩兩的小團體。這其中,卻將顧翹翹和韓麗娜給剩下了。對,這個韓麗娜,正是顧翹翹認識的那位。


    顧翹翹是班中年紀最小的學員,接下來是韓麗娜,和她一樣,都是八零後,不過韓麗娜是八一年十二月的。兩人都未滿十八歲。班上其他同學大多年紀在二十多歲,有幾個看上去三十左右的。他們當中有做模特的,有學跳舞的,有學戲曲的,有的有在劇組跑過幾部龍套的經曆,……不過不管他們是做什麽的,大多都在社會上打滾了一段時間。


    因此他們自認和顧翹翹、韓麗娜這兩個胎毛還沒有褪幹淨,明顯沒有經過社會洗禮,年齡和他們相差一截的黃毛丫頭沒什麽共同言語。不過和顧翹翹打過幾次交道之後,見她雖然年紀小,但是行事穩重通透,他們想象中的“代溝”並不存在,但也沒有因此,就和她親近起來。


    一是像他們這樣的進修班,同學關係本就鬆散。顧翹翹又不住校,有課就來,沒課就走,中午吃過飯的午休時間,被她安排背高中曆史和政治課本,練習口白的同時兼顧學業,沒什麽時間和同學閑聊,聯係感情。


    二是由一幹老藝術家指導過的她功課出類拔萃,無人能比。在課上,除了理論方麵,不冒尖,其餘的課程,像台詞和表演就不用說了。哪怕是學舞蹈的學員,在形體上,有韻體操在手,又學過幾年舞蹈的她也一點都不輸人。因此,她以綜合實力第一,讓第二名仰望,甚至生不出追趕的心思,巨大的成績差距絕對碾壓大家。


    老師都是喜歡好學生的,但在同學的眼裏,不免覺得老師偏心,每次課堂表演,在點評顧翹翹的時候,都會說上一大篇子。他們卻不知道,這是因為顧翹翹每次在老師點評過後,下一次表演時,就算不能將上次的錯漏改正過來,但是卻可以讓老師看到她的進步,這種情況下,老師怎麽可能會不多加點撥?況且,老師也不是不指點過他們,隻是他們的進步微乎其微,因此在老師明白了學生的天賦和水平之後,對學霸和學渣的教導自然不同。


    再次,因為顧翹翹的表現和成績並不比正規本科班的學員差,所以不知道她未來打算的老師在知道她的年紀和她正在讀高中之後,不免歎息,覺得她不該這麽心急來讀進修班,完全可以等明年高考時考到中戲正規班中來。如果她隻是成績好,她的那些同學還不會有什麽想法,但是按照老師的說法,她明明可以去正規班學習,結果卻跑到進修班來。這讓考不進正規班,隻能上進修班的他們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這就好比,明明大家都是驢子,但是忽然發現原來你是一匹馬,不過是裝成驢而已。雖然大家同屬哺乳綱、奇蹄目、馬科、馬屬,但是到底不是同類。


    最後,雖然她並不出名,但是她拍的電視劇和電影和同學比起來,要多不少,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角色並不是出鏡幾秒的路人甲,在演員表上甚至找不到名字的那種,而是很有份量的配角,甚至是主角這種同學們可望不可及的角色。


    來上進修班的這些人,不僅僅是對表演感興趣,顯然還是想在這方麵有所作為的。班上的學生,在來學習之前,也有演過戲的,可他們也不過是在戲裏跑跑龍套而已,能夠混上幾句台詞都已經算是不錯的。和顧翹翹比起來,天上地下,這就由不得同學心思各異了。


    種種原因之下,盡管大家都覺得顧翹翹這個人還不錯,可以結交,但是卻覺得和她有一種距離感,到底無法和她親密起來。所以,顧翹翹和班上的同學,關係就這麽不遠不近的處著。


    至於韓麗娜,則是單純的被班上的同學主動疏離。她畢竟學了多年的戲曲,對表演不能說一竅不通,再加上,她在表演上又屬於有點天分的那種,受到過老師的幾次表揚。不同於其他得到誇獎的同學事後的低調謙虛,她行事高調的很,總愛說自己在表演的時候根本沒盡力,就是那麽隨隨便便的一演,結果老師就誇她演得好。言下之意,似乎表演對她來說,小菜一碟,是非常簡單的事,完全不值得一提;並且屢屢對別人的表演挑刺,說人家這演得不好,那演得不好,然後又說該怎樣怎樣演才對,讓人家聽她的話,按照她的意思去做。若是沒聽她的,那就是錯的。


    在顧翹翹看來,她的作態有點周捷那種指點江山的感覺。因此,她的言談舉止、行事作風和這種總對別人指手畫腳的態度很不招人喜歡,因此大家雖然不會直白的和她說,我們不喜歡你,卻在行為上表現了出來,下意識的疏遠了她。而她麵對大家對她的疏遠,不從自身找原因,反而認為是大家嫉妒她,看不得她好。麵對韓麗娜的結論,看著自我感覺良好的她,顧翹翹也是無語了,越發覺得她和周捷很像。


    對了,顧翹翹覺得自己和班上的同學關係親近不起來,除了上述原因之外,可能還和韓麗娜有那麽一點關係。可能是因為韓麗娜和顧翹翹畢竟曾經相識,比起新同學彼此之間的全然陌生感,韓麗娜又表現出一副和顧翹翹非常熟絡的態度。後麵上課的時候,她主動和顧翹翹坐在一起;課間休息的時候,又相約著一起上廁所什麽的;……對顧翹翹來說,這些事都無關痛癢,因此她並不介意和元淨初同進同出。但是在其他人眼裏,可能就不一樣了。他們覺得她倆關係很好,是朋友。所以他們在排斥韓麗娜的同時,哪怕知道兩人不一樣,但還是一並排斥起被認定是韓麗娜朋友的顧翹翹來。


    其實大家都誤解了,她倆的關係,並不像大家想象的那麽好。作為走讀生,顧翹翹在學校的時間,隻是上課的那段時間,她頂多就是把課間休息的那點時間給了元淨初。而且課間的時候,她也常常有其他事情可幹,並沒有什麽時間理會元淨初,所以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多。隻不過當顧翹翹在學校的時候,韓麗娜不管她理不理她,反正她總是跟在她身後就是了,因此讓人看起來好像兩人一直在一起似的。


    再者,別看韓麗娜在班上一直表現出和顧翹翹很親昵的模樣,其實除了顧翹翹撿到她學生證,送還給她,從而知道的那一點個人信息之外,關於她的消息,其他的,她一無所知。不說其它,單她家有幾口人,顧翹翹都不清楚。兩人相處,僅限於班級,或者在劇組碰到,談話內容大多是討論一下表演上的問題。其它,諸如什麽分享心事;休息的時候,約著一起去吃飯,去逛街,去玩;討論流行服飾;……這些作為朋友或者閨蜜之間的活動一概沒有。兩人都知道,她們看似很熟,其實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隻能算認識。


    顧翹翹不明白韓麗娜為什麽非要在班上塑造出一副和她關係很好的樣子來做什麽,不過隻要對她的生活造成大的影響,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對此,她也就聽之任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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