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愛》的戲還沒拍,劇裏編劇之一刁一男作為電影《洗澡》的編劇之一,推薦她出演其中一個角色。


    這是一部具有濃鬱帝都特色、充滿溫情的當代都市生活倫理片,以帝都一個普通的老澡堂為背景,圍繞老劉一家兩代人對澡堂子和洗澡的態度,反映鄰裏百態和父子、兄弟親情,反映了新舊思想、新舊文化的衝突、矛盾與融合。


    顧翹翹在這裏的扮演的角色秀兒是老劉童年的一個迴憶,是他遠嫁之後再也沒有見過麵的姐姐,在戲裏總共大約有五分多鍾的戲份。


    這是陝北一個嚴重缺水的地方,在這裏,水比油還要金貴。住在這裏的人活著的時候,可能一輩子就洗一迴澡,女的大多選擇出嫁的前一天。為了水,顧翹翹扮演的秀兒選擇遠嫁,嫁給一個不知道模樣、人品、家庭情況等等都不是很清楚的一個大她十幾歲的男人,隻是因為媒人說,那裏的人家,家家都有水井,那個地方的水想怎麽用就怎麽用,所以她就毫不猶豫的答應嫁了過去。


    張揚對扮演秀兒的演員的要求是先不說演技如何,單看外貌,放在那裏看著就讓人覺得心疼,為之可惜,覺得可憐,然後再對演技提出了要求,因此一連看了好幾個演員都不滿意。


    同是《洗澡》編劇之一的刁一男在張楊挑選了半天都沒挑出合適的人選,聽了他的要求後就把顧翹翹推薦給了他。顧翹翹一出現在張楊的眼前,張楊根本連她的表演看都不看,當場就拍板定下了她。他當時的心裏想法是:“哪怕她的表演是個渣渣,單這麽一張臉就足夠了。”


    顧翹翹扮演的秀兒戲份並不多,在劇中起的是她這個姐姐的遭遇對童年老劉這個弟弟的影響,揭示了老劉長大了之後為什麽開了個澡堂,而且麵對城市發展,拆遷,態度堅決的不肯和澡堂子分開的作用。


    顧翹翹和扮演她弟弟的小男孩,還有扮演她父母的苗得發,喬鳳瑋這兩位老演員相處的很好,表演上也很順暢。但是到了秀兒在劇裏的重頭戲,一場她出嫁前一晚洗澡的戲份上出了問題。


    既然是洗澡,免不了要有裸露鏡頭,盡管導演張楊已經和她說了,穿肉色內衣,而且隻拍背部,等人進了木桶之後才會拍正麵,並且會做好防護措施,而且在拍戲的時候還會清場,現場隻留下必要的工作人員,但是顧翹翹還是緊張的要死,她從來還沒在外人麵前寬衣解帶過,而且還是在這麽多不熟悉的陌生人注視下,所以開拍的時候,坐在炕上,穿著一身紅色碎花舊式小襖的她渾身僵硬,盯著炕下,放在地中間冒著熱氣的洗澡桶的目光發滯。


    “哢!”導演張楊透過鏡頭看著顧翹翹的表演,無奈的喊停。走到她麵前:“顧翹翹,你扮演的秀兒現在的情緒非常複雜。因為眼前這盆洗澡水,是她父親和弟弟走了大半個山脈,一碗米一碗水換來的,珍貴無比。而且秀兒明天就要出嫁了,嫁到一個離家幾千裏遠的陌生地方,很可能這一走,再見到親人的機會寥寥,再者對於她所要嫁的人她除了知道是一個比她大十幾歲的男子,剩下的一無所知,所以此時她心裏還有對未來生活的恐慌……這些情緒都需要你把它們展現出來。本來以你之前的表現,我覺得以你的表演功底能夠把這場戲演好,但是你剛才的情緒、肢體還有表情動作全都不在線上。”


    其實不用導演說,她也知道自己剛才演砸了。顧翹翹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聽著導演的批評,等他說完了,才小聲的道歉:“對不起,導演。”


    “準備開始。”導演張楊迴到鏡頭後麵,攝影、燈光和錄音在導演的發話施令下開始了動作。但是顧翹翹的表演狀態就是不對,好不容易一開始的情緒對了,但是一到了脫衣解扣的時候就出現問題,肢體表現僵硬,臉上的表情宛如英勇就義的烈士,像是趕赴刑場一般。


    頻頻ng之後,導演張楊看著一迭聲向他和工作人員道歉的顧翹翹,看著她一臉的歉意,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一副就快哭出來,楚楚可憐的模樣,責備的話語到了嗓子眼卻吐不出口,輕歎了一口氣,揮揮手說道:“休息一下,等一會兒再拍。”


    走到一邊,張楊和劇中扮演秀兒母親的喬鳳瑋說道:“你是個老演員了,表演經驗豐富,而且又是個女的,你過去輔導輔導她。”


    焦躁的撓了一下頭皮,抱怨道:“人家為了藝術獻身全裸的也不是沒有,再說,也不是沒有保護措施,前麵可是一點都沒露,隻是個背部,怎麽就這麽難呢!”


    喬鳳瑋笑道:“導演,你也別抱怨了,體諒一下人家小姑娘吧。人家不過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才剛接觸電影,就算知道什麽是藝術,讓她為藝術獻身那也不是一下子誰都能做到的事情,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這恐怕小姑娘第一次拍裸戲,雖然已經做好了防護措施,而且正麵一點不露,但是那可是背部全裸的鏡頭,是連臀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的全裸,你總的給小姑娘一個心理轉換適應過程吧。”


    張楊抹了一把臉,咂了一下嘴說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沒有在她剛進組的時候就拍這段戲,而是把這段留到了最後,等大家都熟悉了才開拍,但是沒想到還是不行。秀兒這個人物雖然出場不多,但是就是靠這麽一兩場重頭戲把人物撐了起來,形象才變得飽滿,所以這段戲非常非常重要,是不能刪減的。你說這個顧漾漾以前的表演挺好的,怎麽到了關鍵時刻掉起鏈子來了呢,真讓人鬱悶。”


    作為拍戲多年的老演員,她當然知道做導演的都希望自己手下的演員全都是一條過,一點狀況都不出,但是可能嗎?演員是人,不是機器。所以麵對張楊的抱怨,喬鳳瑋輕笑了一下說道:“我去試著和小姑娘說說,但是不能保證成功,要是實在不行的話,就用替身吧,人家一個小姑娘,還沒成年呢,放不開是正常的,所以你也別拿太高的標準要求她。”


    用替身?聞言張楊睜大了眼睛,說道:“這戲我一開始就沒打算用替身。”伸手劃拉了那麽一圈,“再說,要是用替身的話,你看看這劇組裏能找出一個可以做她替身的合適人選嗎?”


    因為張楊沒有用替身的打算,而且這段戲份是把劇組特地拉到陝北來拍的,劇裏除了喬鳳瑋還有顧翹翹這兩個女演員之外,就沒有其他女性。這替身總不能拉個男的脫光了上場吧?不用男的,就隻有喬鳳瑋這一個女的了,可是她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的裸背,和年輕小姑娘的顯然是不一樣的,也沒法用呀!


    “要是實在不行的話,通過鏡頭轉換剪切偽造不是也可以嗎?”見無法用替身,喬鳳瑋又提出了另外一個可行方案。


    “再說吧。”張楊含糊其辭的說道,對她的建議不置可否。但凡做導演的,都希望在盡可能的範圍內做到鏡頭的盡善盡美,所以能不用替身就不用替身。


    喬鳳瑋雖然在圈裏名聲不顯,但是作為一名專業的演員,而且演了幾十年戲的人,自然明白了顧翹翹的症結所在,指點道:“這還是因為你內心放不開的緣故。而表演實際上是一種釋放內心的過程。做人,需要克製,但是表演,完全不需要。當你表演的時候,將腦子中的那些猶豫和躲避通通阻斷,讓最根本的內心意識釋放出來,徹底解放自己,你就給它插上翅膀,能飛多高就有多高,徹底的釋放自己。如果你暫時做不到這一點,那麽就想辦法催眠自己,把這些人全都當作空氣,或者是白菜蘿卜一類的存在,你明白了嗎?”


    前麵喬鳳瑋說的那些顧翹翹似懂非懂,但是後麵的她聽明白了,麵對喬鳳瑋的問話她點了點頭。喬鳳瑋見狀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留下她自己在那思考,對著不遠處的張楊點了一下頭,起身走開。


    低著頭,顧翹翹在那裏琢磨了半晌,慢慢的整個人的神色變得鬆弛起來。她深吸口氣,再吐出來,然後起身走向導演張楊,說道:“導演,我準備好了。”


    再一次開拍,顧翹翹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過一般,嘴角帶著一絲微笑,眼中卻是充滿了悲傷、茫然、痛苦、希望……目光晦澀難言,表情隱忍。她抬起手,慢慢的解開衣服上的盤扣,半掩半開中露出裏麵的大紅繡著牡丹的肚兜和一痕雪脯,然後緩緩的起身,從炕上下來走向放在地下的洗澡桶。


    攝影機從顧翹翹的臉慢慢的下移,雖然不能拍到她的臉,但是顧翹翹通過從慢變快,從快到更快的節奏感展現了她這個時刻的感情變化。


    拍顧翹翹背麵的攝影機裏展現出一個纖巧優美的背形,腰是腰,臀是臀,大腿渾圓,小腿修長,骨肉勻稱,比例恰當,身體線條非常流暢,雪白精致的赤足踩在地上,與黑色的地麵形成強烈的反差。雖然隻是露了背部,而且因為燈光的原因,又不太清楚,但是這樣反而多了層朦朧的美感,像是籠罩著一層輕紗,又多了幾分神秘,讓人看了不免遐想連連。


    澡盆裏的秀兒將水慢慢的撩到身上,手慢慢的從肩膀上滑落,她的目光顫抖著,嘴唇顫抖著,肩膀顫抖著,……洗澡的動作機械而又帶著一種強迫性。


    鏡頭後的張楊的眼中閃過驚喜,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個微笑——很好,非常精彩,完美的演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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