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外,黃沙漫漫,稀有草木點綴。越過延綿起伏的沙地,一灣小潭藏於其中,帶起一小片綠洲,十幾處帳篷在綠洲中支起一處營地,又有十輛駝車、馬車圍繞在營地外做防禦。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耶律賢迎風眺望沙海念道。


    蕭燕燕坐在茶爐旁,細細擦拭著手裏的馬槊。此地風沙太大,置放片刻,便能包裹一層黃沙硌手。


    “女兒家整日擺弄這些。”蕭伊蘭白眼道。


    蕭燕燕瞥了她一眼:“二姊從前不也擺弄?因晉王殿下好文,如今裝起斯文了?”擦了兩遍,忽然想起什麽,一臉八卦道:“蕭二,你與明扆哥那事兒,被攪弄成這般,到底如何打算?”


    兩姊妹正說著話,忽聞一聲鷹嘯劃破長空。眾人抬頭仰望,聽這鷹嘯聲,當是海東青。


    蕭伊蘭笑道:“這可稀罕,海東青飛沙地來了。”


    少時,海東青衝著耶律賢俯衝下來,蕭燕燕撐起身,飛奔兩步,一把將耶律賢撲倒。那海東青自蕭燕燕頭上掠過,並勾走一縷青絲。


    “明扆哥!”蕭伊蘭驚駭,趕緊來看耶律賢傷著沒,倒全然不顧摔一旁的妹妹。


    蕭燕燕嘟噥著起身,拍拍沙塵怨念:“沒良心,十幾年交情,今眼中唯男人耳。”


    “無事,多虧三妹出手及時。”耶律賢正說著,那海東青又飛掠而來,仿佛認識他一般。


    “來人,將這羽蟲捕了!”蕭依蘭邊護著耶律賢,邊吩咐。


    耶律賢卻恍然見到海東青腳上掛著什麽,他小心著伸臂過去,那海東青果是停了過來。他這才仔細瞧了海東青腳上掛著一顆金珠,珠上刻著一字“韓”。


    “爾乃淩雪?”耶律賢望著淩雪,驚喜道:“淩雪在此,姚哥不遠也。”


    他剛話完,淩雪又再騰空,盤旋著示意耶律賢等人趕緊跟它去救人。


    而耶律賢似也看出了淩雪之意,凝眉問道:“是姚哥危險?”


    淩雪以一聲鷹嘯迴應。


    營地眾人當即取械上馬,蕭燕燕也躍馬持槊隨隊奔去。


    耶律賢也欲上馬,卻被蕭伊蘭攔住,勸道:“殿下不可犯險。”


    而另一邊,沙海中,野利校尉還是沒敢下令開弓,被蟊賊挾持死了馬匹,是無能。若軍馬死於自己箭下,那罪名可就大了。


    但對韓德讓等人來說,形勢似乎更糟糕,拉車的那兩匹馬是越來越乏力。忽而,其中一馬力竭猝死,整個馬車再也拖不動,停在原地,再被後麵的奔馬撞上,又撞壞車軲轆。


    郭惟等人隻得趕緊拿出鐵骨朵,隨意撲上一匹奔馬迎戰。眼見守軍長槍刺來,郭惟揮舞骨朵,將長槍擊迴。還不待那軍士迴槍再刺,韓德讓自他身後一骨朵敲在頭盔上,腦花登時被震散,翻倒馬下。


    這邊剛倒,那邊又是一槍刺來,韓德讓伸手接槍,夾於腋下,再揮起骨朵砸人臉麵。這人倒下,倒還送了支長槍,他將骨朵別在腰間,雙手使起槍來,左送右刺使追兵不能近身。


    此時無人駕馭的馬匹,都相繼緩停了下來。見這一行人與馬群剝離,那邊守軍便大膽挽弓了。一簇箭雨襲來,韓德讓等人隻得分散開,以免被箭矢集火。


    一支支冷箭射來,兩名兄弟背後中箭落馬,而韓德讓的馬也被射中,他立即脫鐙從馬上滾落。


    背後追來的野利校尉,借著馬速,挺搶向他刺來,他奮力翻滾,避開槍尖。不待起身,那校尉又刺,隻聽得一聲寒響,校尉被一柄馬槊刺穿,並被衝擊力帶下馬。


    不待眾人反應,那馳馬而來的女將軍收迴馬槊,帶出一團血霧飄散。而在那女將軍身後,一隊甲士馳射而來,將那女將軍與韓德讓、郭惟等人護衛於後。


    韓德讓這才仰見那位救了自己的女將軍,其貌明若朝陽、絢若晨曦,她的臉龐映照在旭日金輝下,璀璨奪目,令人見之忘神。


    頃刻,那出竅的元神迴來,又覺這支馬槊好生熟悉,跟自己留家裏的那支一模一樣。再左右看看,這些護衛中有幾人也麵熟得很。


    而黨項守軍眼見這一隊人馬掛著契丹軍旗,倒不敢再冒進,隻勒馬喝問:“爾等何人?”


    蕭燕燕並不理會,隻是冷顏吩咐身側護衛:“鳴鏑。”


    韓壹趕緊取出鳴鏑,往空中射了一箭。


    “咻——”


    黨項守軍見那鳴鏑,串帶起尖銳的金鳴聲劃破青空,頓駭:“契丹鳴鏑?!”


    又再觀望眼前這隊人馬,雖然領頭的小將軍隻著獵裝,披了胸甲。但身邊的甲士齊配長短槍、四弓、骨朵、斧鉞。莫不是一支偵騎小隊?既鳴鏑,想有大軍在其後。


    隊正義正言辭道:“吾乃定難軍,與貴國和睦而處,此番捉拿闖關逃犯,還望交出。”


    蕭燕燕淺望了韓德讓一眼,又再昂首揚眉道:“此,遼地!爾等擅入我國境,有入侵之疑,我皮室軍大帳駐此十裏,即刻就來!”


    此言一出,倒駭得那一行黨項軍冷汗,皮室軍乃遼帝親軍。皮室軍在此,便是遼帝在此,若引起邦交衝突,他這小小隊正可擔當不起。且遼帝親臨此處,恐有重大軍事行動,或正愁沒借口。


    但若放走這些蟊賊,軍馬之事迴去亦無法交代。他再次請道:“請將逃犯交還我等,我等即刻撤出。”


    蕭燕燕冷笑著說道:“定難軍,彈丸之地、蚍蜉之兵亦敢與我大遼國討價還價!”說著,冷聲喝令道:“張弓起槍!”


    那一隊護衛頓時張弓橫槍,齊整劃一,做起衝鋒之勢。


    隊正環望遠處,遼大軍就在十裏內,過來用不了一時半刻。若打起來,饒是我等現下人多,但被拖住了,最後也是被遼軍祭旗的下場。


    蕭燕燕領著人馬,向著黨項軍齊馬緩踏過去。人數雖隻有黨項一半,卻威勢逼人,那黨項軍不禁緩緩退了數步。


    “隊正,旗!”小兵唿喝著,指著不遠處沙丘後立起的一麵大旗,上麵大大寫著一個“晉”字。


    “遼國晉王旗,果有大軍。”隊正思慮著,有些慌張。遼國兵強馬壯,宋亦畏懼三分,不是定難軍所能抗衡的。


    韓德讓也出聲勸道:“弟兄掙幾個糧餉罷了,家中尚有老幼,何必玩命,不妨迴去請示尊長再說。”


    是呀,家中老幼還等著我等迴家吃飯呢。隊正權衡再三終是下令道:“撤!”


    見人退走,蕭燕燕也吩咐道:“快撤!”


    待黨項軍退走後,一行人趕緊將傷員和書都馱了迴來,速速往營地退去救治。


    而那沙丘後舉晉王旗的隻有一人,正是蕭燕燕恐黨項人多,留在此處做疑兵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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