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德讓費了半天口舌才將耶律喜隱給繞了進來,不想卻被喇哈一語切中要害。沒想到那一樁絕好的聯姻在此刻竟成了自己活命的絆子。他甚感頭疼,對於這層關係似乎怎也辯解不開。


    耳聽著喇哈勸耶律喜隱殺了自己,他也有了一絲焦慮。又見耶律喜隱越發疑心,他心思一動,倒是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把小命保住了再說。


    見耶律喜隱將要下令,他忙是自嘲道:“若陛下真親韓氏,何故驅臣離家遠行,使臣備受風霜欺淩,使臣陷於危難?”


    歎息一氣,他又說道:“實不相瞞,公主因臣乃漢兒,甚為鄙夷,早滋悔婚之意,陛下亦許。去年正旦宮宴,大王亦在,當知臣未體察聖意,替北院大王開罪,被逐離家之事。又因韓氏曾與皇叔相好,陛下心存芥蒂,家父每日侍君如履薄冰、誠惶誠恐。這苦處,隻我韓氏自知,斷不敢與人言及。”


    韓德讓說著,硬是擠出兩滴淚珠兒,泣道:“家父常思皇叔恩厚,每言別皇叔事皆悔之泣淚。曾予私言,若得皇叔、趙王、衛王之諒,此生無憾矣。”


    耶律喜隱聽罷冷哼一聲,得意道:“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懇求大王賜臣改過之機,臣願效忠大王。”韓德讓一臉誠懇。


    耶律喜隱則橫眉,說道:“哦?爾真肯效忠?”


    “自當效忠!橫豎陛下、公主皆瞧不起我,與其受人冷眼,倒不如隨大王做一番驚天地之大事!”韓德讓語氣肯定。


    喇哈卻覺不妥,正欲進言,卻被耶律喜隱攔住。他才不管他是否效忠,他隻要他交代出內賊是誰,是以攔住喇哈。


    耶律喜隱又對韓德讓問道:“既如此,速將內賊指出。”


    韓德讓麵色為難道:“此事重,臣請與大王密談。”


    喇哈一聽連忙阻止道:“不可!倘此子趁機加害……”


    “可縛著我,待大王覺臣可信,再釋不遲。”韓德讓搶言道。


    耶律喜隱思慮片刻,倒也覺著可行。畢竟須得把那內賊給揪出來,否則,若計劃都叫耶律璟知了去,那還謀個什麽反?


    而眼下隻有韓德讓知內賊是誰。況乎,莫說將韓德讓綁著,便是不綁,他堂堂趙王豈將這些嬌弱弱的漢兒放在眼裏。待這小子交代完全,再殺他不遲。


    得耶律喜隱之令,一隊侍衛押起五花大綁的韓德讓隨耶律喜隱進帳密談。喇哈則倍感火大,在他的印象中,這些漢人淨是些奸狡之徒。


    眼見耶律喜隱將自己這一班親信撇下,喇哈轉過兩步至王彌生身邊,用腳踢了踢,見其無任何反應。嗤笑一聲,吩咐說道:“將此賤奴吊起,吹吹風。”


    眼見著昏迷的王彌生被掛在旗幟上,伏身在外的喬以善甚感揪心。當初趙王於喬家莊行虐,這王先生可是幫喬家莊說了話的,隻可惜人微言輕,沒甚作用。


    後來喇哈屠莊,清點時,王彌生實已瞧見藏身於地窖的她,卻替她遮掩了過去,否則她亦是難逃一死。


    相較於對王彌生的揪心,見阿姊也被吊著,喬以善更是悲痛。她欲衝過去將阿姊放下來,卻被連北夫拉住,而連北夫更是心疼,恨不能替了他的真兒受難。


    這邊,連、喬二人痛心疾首。帳內,韓德讓則在耶律喜隱耳邊嘀嘀咕咕。


    耶律喜隱驚疑道:“如此而已?!”


    “確如此。”韓德讓鄭重其事。


    耶律喜隱仍是不信,對於內賊,韓德讓竟隻說了句暗號。而暗號的內容竟是,上問曰“帝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下對曰“誰逆誰入!”耶律喜隱隻覺這太荒謬了。


    耶律喜隱不信,韓德讓斬釘截鐵道:“攸關臣之性命,臣豈敢胡言。暗號確如此,大王若不信,臣願立書為據,臣若欺瞞大王,大王可分吾之屍。再者,王府今謀事,此事危極,大王當寧枉勿縱。”


    見耶律喜隱仍是疑慮,韓德讓又說道:“大王可將臣置於囚牢,待水落石出,知臣不曾欺騙再釋亦可。”


    而見韓德讓堅決,耶律喜隱倒是添了一分信任,畢竟有誰會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呢?再者,如此事態,便算錯殺萬人,也不可給自己留下一絲一毫的危險。


    耶律喜隱猶豫再三,冷聲道:“若真如爾言,孤放爾生路;如虛言欺吾,孤烹爾解恨。”


    韓德讓見耶律喜隱同意,又問道:“此事隱秘,大王可思好遣誰行事?”


    “忠誠之人即可。”


    “下臣以為王文書可擔此任。”


    “王彌生?”喜隱聽罷嗤笑道:“一介漢奴,焉可倚重!”


    “密使既言其有智,又得上之忌憚,其必智深而忠誠之士。再者,陛下唯恐大王寵信王文書。”


    “耶律璟唯恐孤王寵信,孤偏就寵信。如此,可行!”耶律喜隱賭氣道。


    眼見耶律喜隱上鉤,韓德讓倒也鬆了一口氣。


    隻待兩人說完話,耶律喜隱出帳便使人給韓德讓去了五花大綁,換上鐐銬關押於囚籠之中。轉身又問王彌生在何處,才知其被喇哈頂在了旗幟上受風雪。


    耶律喜隱使人將王彌生放下,又使人抬進帳中弄醒。喇哈上前欲問帳中所談,好替趙王分析分析,可還不待他開口,耶律喜隱已徑直迴了帳去。喇哈更覺心中憋了一團火,燎得心口火辣辣一片。


    而韓德讓此刻卻在囚籠中得意,至少這一夜,他的性命當是無虞了。不過,想要逃出去就還得多費心思。


    韓德讓正略微放鬆,喇哈則是萬般憤恨著過來,冷聲問道:“爾與大王言何?”


    “既是密談,豈可說予三者知?”韓德讓得意滿滿,對喇哈不以為然。


    喇哈聞著一怒,當即抽出佩刀架在他脖子上。


    韓德讓一驚,忙是勸道:“領事鎮靜!鎮靜!”見喇哈並不收刀,又語重心長勸道:“吾方密告密探之事,領事此時殺我,恐得同夥之罪,還望領事思量。”


    “密探為誰?”


    “領事忠心,天地可鑒,自非領事也。”


    喇哈瞪著韓德讓,雖然他並不放心眼前的這個如狐狸般狡猾的漢人。卻也正如韓德讓所言,以耶律喜隱那無知又多疑的性子,倘若現在殺了他,沒準還真得落個密探同夥的罪名。


    喇哈三思之下,收刀迴鞘,自迴帳中歇息。卻也思謀著待此事過去,必取了這小狐狸性命。


    見喇哈離去,韓德讓在囚籠中舒展身子,這一天可是累壞了。及轉身,見角落裏鄢如初也在看著自己。兩相凝望,無語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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