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夏芹是個可靠的人。


    這是夏芹留給姐妹們的印象,事實上,她確實是個比較可靠的人,至少要比她三姐可靠得多了。


    父親不滿意地矁了夏芹一眼,說就憑她掙那幾個錢,能供幾個娃娃念完書嗎?


    夏芹說沒事,辦法總是能想出來的。


    說完話,掏出幾百元錢,分給了兩個姐姐,讓她們等娃娃們開學時,交了報名費。


    高興得他們兩家大小滿臉都是笑意。


    她還有一些話想告訴姐姐姐夫,但那畢竟是以後的事,暫且不告訴他們好了。


    母親也把她偷偷地瞅了一眼。


    家裏人都睡著了,睡夢中有說夢話的,有磨牙的,有翻身的,有踢被子的,有放屁的。


    唯有夏芹睡不著覺,總是萌生出許多的想法。


    這些想法是一般人不敢想象的,也是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


    明天就要去學校報到了,在那所名不經傳的學校裏,又可能發生些什麽樣的事情呢?


    那裏的教師會不會瞧不起她這個新來的畢業生?那裏是不是也存在著教師間的矛盾?那裏是不是校長等幾個主要領導操縱一切權力?那裏的教師是不是沒有一點兒自主權?


    假如在學校裏存在著這樣那樣的情況,她將怎樣麵對?


    她實在說不清楚,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中午時間,她騎著一輛新買得鳳凰牌紅色女式自行車,車子上帶著一捆被褥和生活用品,直接去了喬溝灣中心小學。


    喬溝灣這個地方,劉夏芹並不陌生,三年前她就在這裏生活過的。


    鎮子上有些人,直到現在還能認識她。


    她以前雖從沒去過中心小學的大門,但她知道學校的大門在哪裏,朝哪個方向。她輕車熟路地推著車子進入中心小學。


    照看大門的老頭還是原來的那個老頭,善良仁慈的老頭給很多人留下完美的印象。


    那個老頭似乎也能認得劉夏芹,主動問她是來報到的嗎?


    夏芹笑了笑,說,是呀,老人家還堅守崗位呀?


    門衛說,也沒有其他更好幹的事,隻好再幹嘛。


    他說著話用手指著她去報到的地方,並且說去那個辦公室,是校長辦公室。


    校長知道她快要報到了,專門等著劉老師呢?


    夏芹第一次聽到門衛叫她“劉老師”,真有些不敢當呢。


    但是既然人家這麽叫她了,那她隻好應承著,反正馬上就成為教師了。


    夏芹放眼一望,本來今天是教師開學的時間,可是校園裏幾乎沒有幾個人。


    那邊牆角處來了幾個吊著鼻涕的孩子在那兒打沙包。


    她心想,難道她來早了嗎?


    既然門衛老頭說校長已經來到了辦公室,那她就去找校長吧。


    校長聽到外麵有人跟門衛拉話的聲音,就走出來了,看了看車子上綁著的被褥,想她就是劉夏芹老師了吧?


    於是,他主動來到夏芹身邊,問她是劉老師吧?


    夏芹笑著說,她正是劉夏芹,是來報到的。


    校長說他知道了,正在等著劉老師呢,他想劉老師會不會不來這個學校呢,現在來了,他感到特別驚喜!


    她也問校長,怎麽今天開學了,還不見幾個人,尤其是老師?


    校長說,現在時間還早著了,他看了看手腕上戴著的手表,又說,這裏是鄉鎮,不是城裏,人都養成了一種壞習慣,不按照時間作息,好像誰來得最遲,誰最有功勞似的。


    夏芹感到這裏的教師素質太差了,她又想到,要是處在這樣的工作環境裏,自己遲早也會養成這樣的壞習慣的。


    那麽,這樣的學校能培養出優秀的人才嗎?


    她質問校長,為什麽人們不以遲到為恥呢?


    校長無奈地說他是校長,當得也太窩囊了,他說得話,沒有幾個教師能聽的,為此鎮長都訓斥了他好幾次哩。


    他也經常在會上強調,可就是沒人能聽,你看,馬上就十二點了,還是沒人能來。


    他幫助夏芹把車子支起,讓她先進他的辦公室坐坐,談談話,至於住宿情況,一會兒有個專門負責教師住宿的主任會安排她的。


    她跟隨著校長進入校長辦公室坐下來。


    校長為她沏了杯濃茶,就和她談起了話,校長問她,劉老師來我們學校,對以後的工作有什麽樣的打算?


    夏芹搖搖頭,說她沒有什麽太明確的打算,一切遵照學校的安排嘛。


    她是一個剛畢業的師範生,不忘校訓,牢記使命,爭取當一個對得起學生和家長的教師嘛。


    校長的臉上露出了久違了的微笑,說現在的教師很少能說出這樣的話了,特別是本校的教師,已經失去了教師的本真,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和家庭。


    夏芹建議校長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為什麽不扭轉一下教育教學風氣呢?如果這樣下去,會把學生帶到泥溝裏去的。


    校長說,誰說不是呢?他便轉換了話題,說劉老師是鎮長親自從教育局要來的人。


    他們已經商量過了,要真正扭轉一種壞的風氣,沒有一個扛硬的人是做不到的。


    鎮長要她來本校的用意是想讓她負責管理這一塊兒呢。


    夏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校長和鎮長高抬她了吧?她是一個女生,才沒有這個能力呢。


    校長說,正是因為隻有她才有這方麵的能力,鎮長才親自去教育局要的她呢。校長接著給她大體說了一下,意思是讓她當管理業務的副校長哩。


    夏芹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用手向前推了推,說校長,她可沒有這個本事,如果讓她幹這個工作,恐怕她是不能勝任的。


    校長很放心地告訴她,她敢收拾鎮子上的那些混混流氓,自然敢收拾一些不忠心於教育的敗類了。


    夏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想起了幾年前收拾田蛋兒的事,領導是不是以為她收拾了一個田蛋就能承擔起教育教學的重任了?


    這是兩碼事,有著本質的不同。收拾田蛋是一件太簡單的事情,可是要管理好一個學校的教師,那就困難了,沒有一定的藝術是不可行的。


    但她如果沒有一定的硬氣的手段,再高明的藝術也是無濟於事的。她因此陷入了沉思。


    她的真實想法是不打算在這裏幹太長的時間,隻不過是一個過渡,等機會成熟了,她就辭職離開這裏,重新開創自己新的人生局麵。


    沒想到鎮上和學校的領導如此器重她的。


    於是,她就要重新考慮自己的發展方向,或者說她要把這所學校治理出一定的效果時再離開這裏,也就不會讓領導們失望了。


    既然人家領導如此看得起她的能力,那麽,她還是要幹出點事情,千萬別讓這所學校損在那些沽名釣譽的不負責任的人手裏。


    教育是百年大事,如果讓孩子們失去了良好的教育環境,那麽他們就會成為社會上最底層的人了。


    這種責任是誰都負不起的啊!


    校長讓她再想想,一會兒鎮長也來開會,在會上鎮長要親自宣布對她的任職。


    說完話,校長就出去了,看看再來了人沒有。


    校園裏又來了不少的報名的學生,卻看不到幾個老師的到來。


    校長哀歎著,現在的人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夏芹不知不覺歪在椅子上睡著了,聽到外麵人聲鼎沸,才把她驚醒。


    她睜開眼睛,看見校長正在準備著開會的講話稿子,一絲不苟的。


    有個教師來詢問校長的一些事情,比如今年的六年級的班主任讓誰帶?


    因為六年級班主任調到城裏去了。


    再如校招來的那個劉老師是鎮長點名要來的,她的住宿怎麽安排?


    校長迴答那個人,六年級班主任和語文課就由新來的劉老師接收,劉老師的住宿安排在隔壁,鄭副校長安排在東邊那間空著的房間裏。


    那個人是學校的一個主任,看起來還是非常精幹的,但他有些猶豫不決,說鄭副校長安排在東邊那間空著的房間裏恐怕不合適,她會有意見的。


    校長說先安排了再說,並叫高主任把劉老師的東西安置在隔壁房間裏。


    她指了一下劉夏芹,說這位就是新來的劉夏芹劉老師。


    高主任深深地看了一眼劉夏芹,低聲說,他以前見過,眼很熟的。


    夏芹也看了他一眼,抬起手臂向他輕輕揮了揮手,表示和他打了招唿了。


    高主任知道她就是劉夏芹,心想,這個女子不是一般的角色,骨子裏硬氣著哩,以後他必須跟著她幹,就一定沒有任何問題的了。


    於是,他說馬上把劉副校長的東西安置在隔壁。


    校長頭也不抬,又說他剛才說的話,他沒有聽清楚嗎?


    他趕忙跑出去,喊來幾個學生,把她的被褥抬迴隔壁房間裏了。


    直等到所有的教師來得差不多了,鎮長也開著一輛車子來學校了。


    校長趕忙走出去,和鎮長打了招唿。


    鎮長粗喉嚨大嗓子問校長,劉夏芹報到了沒有?


    校長說在他的辦公室裏。


    鎮長很快就進來了,和她握手問候,並且說劉副校長的到來,令整個學校蓬蓽生輝,以後她可要受苦啦!


    劉夏芹說,她不會辜負領導的重望,一定把工作幹出成績的。


    鎮長催促校長,可以開會了吧?


    校長說人來得差不多了,開會吧。


    這位鎮長很想在本鎮上幹出點兒成績,以便早點兒調他進城的。


    他把自己獲得成就的重心落在教育上,還有一件令人揪心的事是本鎮的社會治安很差,他聽別人說,劉夏芹這個原喬溝灣鎮中畢業的學生今年就畢業了,如果把她能招收到本鎮子當一名教師,並且利用她的一些手段,就可以實現他的政治抱負了。


    鎮長聽了以後,專門去了幾次縣教育局,想辦法也得把這個人才要到喬溝灣鎮,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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