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殺完墮神餘孽,虛玄一連開辟八個空間通道,容納眾神通行。


    片刻,長夜迴廊附近,乃至於冥燈深淵其他的次要出入口,那些洶湧如浪潮的墮落大軍,迎來滅頂之災。


    “走了,迴族。”


    夜寒君招唿了一聲夜流螢、夜隱、夜冬。


    又在夜奇玉、夜霓裳、夜雯妃等死派魁首的異樣眸光注視下,率先進入冥燈深淵。


    “夜祖!”


    “寒君老祖!”


    抵達無日城上空,遙遙與血巫神王對視一眼,夜寒君便聽到震天的歡唿聲。


    再往城內掃去,幾乎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下至少男少女,上至耄耋老者,無一不麵色潮紅,半狂半癲。


    “老祖,你可知這一萬年,我們是如何度過的嗎?!”


    “外有憂患,內有焦灼,我等焚膏繼晷,萬不敢懈怠!”


    有夜氏長老紅著眼,一半興奮,一半悵然:


    “如此齊心協力,奮力建設家園!”


    “萬載歲月,冥燈億萬生靈,也隻出了一尊血巫神王,已然是喜極而泣的成果!”


    “然!界門初開,看那群魔亂舞,我等惟有窮途之哭,黯然神傷!”


    “是您!是您如曙光般出現,化身救世主,救民濟世!”


    “冥燈上上下下,無一不感恩戴德!”


    “未來,夜氏將在您的帶領下,問鼎諸天最強,再無敵手敢來冒犯!”


    “吼!老祖威武!諸天最強!!”


    魁梧大漢、婉約小姐、枯瘦老人、年幼孩童……人山人海之中,唿喝聲滾滾傳來,喧鬧九天。


    夜寒君深吸一口氣,萬眾矚目下,麵掛淡淡的笑意。


    心底卻依舊繃緊,如一塊浮石,不敢真正落下。


    冥燈深淵怕是唯一一個,沒有看到諸神映照的地界。


    他們以為墮落之神團滅,塵埃已經落定。


    殊不知,更大的威脅還在後頭,不度過那一關,蒼生逃不掉赴死的命運。


    “冥燈夜氏,夜寒君,今日歸族。”


    夜寒君壓下紛雜的念頭,又收斂神性波動,領著一大批人,浩浩蕩蕩進入無日城。


    祂沒有啟動空間法術跨越距離,而是從外城門開始,一步步走向中央祭壇。


    沿途,所有跪拜的人類、眷靈,全都被勁風扶起,最終站成兩排,麵紅耳赤地望著他們。


    “心心念念的一萬年,終於迴家了……”


    夜布衣走在隊伍靠前的位置,環顧四周的街景,慨歎萬重:


    “那日走得急,隻記得殘垣斷壁,到處是屍骸和塵煙。”


    “轉眼,城池煥然一新。”


    “許多地方變化大到,已經分不出是幹嘛用的了……哈,這種又親切又陌生的感覺,為何有點想哭?”


    “哭吧哭吧,誰說爺們不留淚的?隻是未到傷心處!”


    夜傲白提著一壺酒,一邊豪飲,一邊揮灑,撲鼻的酒香到處溢散:


    “謹以此酒,紀念那些客死他鄉的族人。”


    “願你們來世下地獄,轉世投胎,再來當夜家人!”


    “祖爺爺,我也要敬酒!”


    一名少女甚是活潑,擦幹淨臉頰上的血跡後,搶走夜傲白背上的另一壺酒,一邊澆淋,一邊祈禱:


    “爺爺、奶奶!”


    “外公、外婆!”


    “爹爹、娘親!”


    “你們不用擔心,小蟬活下來啦!”


    “今日我們歸族,認祖歸宗,你們黃泉有知,不必牽掛!”


    說著,少女甜甜一笑,彎彎的月牙,十分惹人憐愛。


    “謹以此酒,銘記這條道路上,不幸而死的朋友們。”


    夜靈舞揚落一杯七彩琉璃酒,而後重新倒上一杯,眼一閉,一口飲盡。


    “莫愁兄長,小妹再敬你一杯。”


    夜雯妃取出一壺冰魄酒,斟滿傾倒,一絲不苟。


    ……


    一個時辰後。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站定在中央祭壇。


    那些從小在外誕生,對家族始終是道聽途說的孩子們,站在最後排,紛紛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觀察周圍的環境。


    而在隊伍的前列,夜寒君端詳著夜英、夜薔薇、夜舒、夜柔風等人,輕輕頷首,以示尊敬。


    “謔,老頭,你沒死啊?”


    蠅月瞄了一眼夜天鳴,嘀咕道:


    “沒死就好,省得去刨墓了,這樣也體麵些。”


    “嗯?”


    夜天鳴循聲望來,狐疑的目光盯著蠅月,先是恍然,隨後吹著胡子,一陣急眼:


    “小東西,翅膀硬了?”


    “半神了不起啊?有本事封神呢!”


    “早晚的事兒。”


    蠅月抱著腦袋,撇撇嘴:


    “倒是你,別死太快了。”


    “不然本王成了魔神,你是一丁點福利待遇都沒享到,虧不虧。”


    “哼!本來還能活個百八十年的,被你這麽一氣,就剩一口氣了!”


    夜天鳴不甘示弱,要不是旁邊烏泱泱圍著一群人,他非得拄著拐杖,好好教育教育蠅月,什麽是尊老愛幼。


    “咦,你是木守蔥?”


    伯特納爾站在血巫神王的側邊,盯著夜寒君、夜流螢瞧了好一會兒,終於注意到後頭對著他擠眉弄眼的赤紅大蔥。


    “親王大哥,正是小蔥!”


    烈焰木守蔥搖晃著頭頂的赤蔥,揚眉吐氣:


    “沒想到吧?我不僅活到了這個紀元,還成了聖王!”


    “親王大哥,怎麽感覺你這些年沒有長進啊?還是至聖圓滿,也不往半神衝擊衝擊?”


    伯特納爾的臉頓時黑了,罵罵咧咧道:


    “哥是封神的爹,羨慕不?”


    “嘁,我還是太陽深淵的小領主呢,這些年什麽沒見過?”


    烈焰木守蔥哈哈大笑,上前一步,一個勁兒拍著伯特納爾的後背,熾熱的氣息,逼得吸血鬼親王目露兇光:


    “哥現在心情好,不想揍人!”


    “你再蹦躂,小心我把你頭上的蔥苗薅光,讓你知道什麽是人間險惡!”


    “大哥息怒,小蔥開玩笑呢。”


    烈焰木守蔥縮了縮脖子,第一時間護住腦袋,生怕伯特納爾先斬後奏,那可就毀容了。


    “轟隆隆——”


    喧鬧之中,陣法正在啟動。


    很快,一座屍山血海橫跨天地,其上鱗次櫛比的碑石,引人注目。


    “嘩~~~”


    夜柔風探手,一把摘掉「弑神修羅」的靈牌。


    死去之人死而複生,繼續豎著這牌位,無疑是個笑話。


    不過,屍山血海並不單單麵朝隕落的族人。


    存世之人同樣擁有牌位,凡夜之姓氏,底色為黑,若有功績,增添血色注釋。


    “啪嗒!”


    夜寒君接住夜柔風拋過來的空白牌位,以指力書寫,隨後往屍山血海上投擲。


    夜溟、夜英、夜舒……眼尖的夜氏聖人第一時間發現,祂寫的並非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彼岸真君·夜乘風”七個大字。


    “乘風老祖並未隕落,祂與自己的究極閃光眷靈融合,同樣是死而複生。”


    夜寒君拜上一拜,鄭重其事道:


    “如今天道傾覆,祂是守護天道的支柱之一,分身無術。”


    “我既然歸族,自然要讓祂的名字,位列屍山血海的頂峰,正其身,豎其名。”


    “什麽?乘風老祖?!”


    夜氏聖人嘩然一片,其餘圍攏的大小長老,驚愕滿容。


    當下,夜寒君簡述乘風老祖的前因後果。


    這是夜霓裳、夜奇玉、夜雯妃也不得而知的隱秘,聽聞耳畔,如有雷鳴。


    “祖爺爺……”


    夜柔風一陣恍惚,甚至比消化夜寒君雙冠證道,還要失神。


    她由夜釋天授以職位,當代家主,權傾一族。


    可族譜之中,分支無數。


    她這一脈往上追溯,與夜釋天距離較遠,真正的源頭,實則就是夜乘風。


    這也是她名字中,有資格點綴“風”字的緣由。


    “如此說來,我冥燈夜氏,早已屹立世界的盡頭?!”


    夜玄人咂舌,白花花的頭發,道盡歲月的滄桑:


    “近古宙第八紀元的動蕩,輻射至今,最終的受益者,仍舊是冥燈夜氏?!”


    “是。”


    夜寒君點頭,又取來一塊空白牌位,書寫自己的名字。


    等到祂往屍山血海上投擲時,並沒有單列一行,而是按照順序,放在夜乘風的後麵:


    “按照原先的族規,隻有夜氏冠位,方可稱祖。”


    “乘風老祖機緣特殊,雖不是人身,這個祖字,切不可剝奪。”


    “我若歸族,當是第四祖。”


    “自當遵從四祖之令!”


    一眾長老頷首,畢恭畢敬。


    “將散落在外的夜氏族人,查漏補缺,一一刻印在屍山血海上。”


    “另外,這裏有一批靈材,歸入族庫,無償分配給有需要的族人。”


    ……


    夜寒君逐一交代重要之事。


    同時,拒絕夜柔風想要將家主之位,直接讓給他的舉動:


    “風姨,現在的優先級是安頓傷患。”


    “「禍」尚未解決,祂隨時會顯化真身,直至最終大戰來臨前,我必須盯著天地,無心顧及其他。”


    “也罷。”


    夜柔風相當果斷,權位交接失敗,馬上調整思路:


    “冥燈夜氏,分明已經強勢到,不用擔心諸天任何一脈神族。”


    “我沒有資格參與神戰,更沒有資格窺探神上之戰,唯一想說的是,無需顧慮我們的生死,夜氏沒有孬種,即便三祖四祖最終戰敗,你們也是英雄,沒有人會說你們的不是。”


    說完,夜柔風鞠了一躬,匆匆告退。


    夜寒君微微一怔,隨後在族人中逛了一圈,擺脫夜溟這樣的狂熱信徒後,轉個身的工夫,消失在無日城中。


    ……


    新生宙第三紀元,第20年。


    重建的長夜迴廊,空有廊道,卻無草木複蘇。


    這裏依舊是生機不顯的樣貌,死氣沉沉,喜愛自然的生靈踏入這裏,立即會皺起眉頭,渾身不適。


    “情況如何?”


    人參元帥坐在泰坦巨神的腳背上,如坐山巒之巔,肅穆而問。


    “不妙。”


    虛玄望著頭頂,隻見閃電劃破天際,猶如獰惡銀蛇。


    黑暗被驅散,層出不窮的閃光化作光柱,伴著咆哮的狂風、傾瀉的暴雨,天神之怒,不過如此。


    “二十年,彈指一過。”


    “劍雷子的氣機越發深邃,空氣中漸有霜霧凝結,要不了多久,天上不會下雨,下的應該是冰雹、冰錐。”


    夜寒君坐在空之毯毯身上,幽幽目光洞若觀火:


    “但是,隨著劍雷子越來越靠近天尊的位格,此地的裂紋,越來越多。”


    “或許就在祂突破的那一刹那,禍就會拿這裏作為突破口,瞬間降臨,然後一舉屠滅我等,斷掉蒼生的念想。”


    “哼!既然走投無路,那就決一死戰!”


    一尊獨臂野人之神,舉著拳頭,殺意淩然。


    然而另一尊猶如億萬星辰凝聚一團的神祇,苦笑一聲,落寞問道:


    “戰?拿什麽戰?”


    “禍剛剛成型時,就能擊敗四大天尊。”


    “如今腐蝕天道,進一步爭奪權柄,危險係數無疑更上一層樓。”


    “我們隻是封神,縱使能在單印中熬出名頭,碰到雙印卻隻能被秒。”


    “真要碰到禍的終極形態,趕著上去送菜……是這個說法吧?”


    香辣妖皇咬牙:


    “那也總比坐著等死好!”


    “眼看我們的子孫後代就要墜入墮落深淵,我們卻什麽都做不了,這份無力,實在有愧於一族守護之神的稱號!”


    夜寒君充耳不聞負麵的情緒波動,轉頭盯著懶奇兇,再看看赫連八玄:


    “前輩,可有想法?”


    “我對機械法則一竅不通,你卻是這條道路上的先驅,若你也搖頭,真就隻能頭疼了。”


    化身機甲形態的赫連八玄,望著身前的兩枚神格,冥思苦想:


    “蠻之神格、械之神格,都在這裏。”


    “這頭奇美拉,這幾年明明已經衝破聖王的屏障,登臨半神的境界。”


    “為何融合神格這般困難,至今無法吸入體內,開啟煉化的第一個基礎步驟?”


    “雙印不同源,哪有這麽簡單。”


    抱住夜寒君腳踝的默,倒映出三眼白鴉的影子,冷不丁道:


    “我在太古末年證得一刹天尊果位,所以即便後來分裂神力,意外創造出「末日魔方」,我的位格也擺在那裏,做不了假。”


    “基於這種前置條件,默還得跟著我一同成長,汲取一段段寶貴的修煉資源,最終才能順利踏出這一步。”


    “這三個腦袋的半蠻半械,自身的血脈不盡人意,勝在後天機緣深厚。”


    “它們想要從半神,一步跳躍到天尊,就算群策群力,沒有一兩萬年也是不可能的,臨時抱佛腳,趁早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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