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一切備妥,儀式可以正式開始了。”


    祭壇上,一名侍者大半個身子隱藏在黑暗中,說話時,顯出一雙黑色的眸子,必恭必敬。


    夜柔風點點頭,朝向身旁一人:


    “小舒,老規矩,還是由你代勞。”


    “是。”


    眼角多出幾道皺紋的夜舒,微微一笑,習以為常。


    座下的婦魚心領神會,尾巴一掃,快速騰空。


    “烏——”


    低沉的號角吹響,鏗鏘的戰鼓,伴著刺眼的鮮血煙花轟鳴。


    置身漫漫長夜,三輪冥月清冷而悠遠,灑落的月華,似乎更加透亮。


    “跪。”


    夜舒溫婉的聲線悄然翻轉,漆黑的眸光橫掃天上地下,竟有不容置疑的威嚴。


    刹時,無日城內內外外,下至附庸,上至夜氏族人,一個接一個雙膝跪地。


    “砰!”


    一群身著琉璃服飾,黑發黑瞳,神采飛揚的少男少女,不由分說,紛紛效仿。


    他們中年齡最大的隻有30歲,年齡最小的前幾日方才覺醒職權,還沒有機會進行夜之試煉。


    然而,他們全都擁有“少王”的標簽。


    第1位階就有b級職權,假以時日,注定成為家族的中流砥柱。


    “砰!”


    相隔百米,另一批更加成熟,年齡在數百到數千不等的夜氏族人,井然有序,一同跪拜。


    他們不全是少王,有些人天資較差,卻不影響截止目前取得的成就。


    其中位階最低的也有第6位階,最高者立足第8位階,躋身大長老中的一員。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夜溟緊盯著祭壇,低頭跪拜時,身旁的魔王發出沉悶的吼叫,好像也在壓抑心頭的情緒。


    作為新生宙第二紀元,劫難過後最先誕生的少皇。


    他用九千年的時間,走完九個位階,如今立足聖人之境,論身份、論地位、論實力,族中能比肩者寥寥無幾。


    然而,這一刻的意義,有誰能懂?


    從小到大,綿延十三萬年的家族,那些古老而又輝煌的傳說,一遍遍迴響在耳畔。


    從家族的開創,再到家族遭遇的重大危機,夜溟倒背也甚是輕鬆。


    命運的轉折點——要來了!


    過去的九千年人生,他隻能徘徊在冥燈。


    不能像前代少皇一樣,遊曆諸天,見識天下豪傑與世間奇景。


    夜溟不確定,自己當前的強大,對比其他的神族,是高是低、是優是劣。


    但是族長說過,待紀元之鍾敲響,待紀元更迭,無論是冥燈夜氏還是棲息在冥燈的其他族群,都將迎來命運的審判,由此決定未來是否有存續的資格。


    戰鬥……要來了!


    這不再是個人之戰,也不是數人之間的團隊戰,而是以族群為根基,以深淵為陣營,麵朝諸天萬界的生死博弈!


    最終,勝者為王,敗者消亡,依舊遵循永恆不變的自然競爭法則!


    “哢擦!”


    心念至此,夜溟將指骨捏得連連發響,噴湧於胸腔的戰意,幾乎化作火焰,熊熊燃燒。


    “兄長,我們也很興奮!”


    與夜溟站在一塊的還有四人,其中兩人已經衝破第7位階,正式封皇。


    另兩人還是少皇,年齡不大,一個容貌俊俏,一個身姿嫵媚。


    他們沒有夜溟那般狂暴的戰欲,但相仿的是,眉宇間都有淡淡的傲意四處流轉。


    一路成長,從柔弱到強大,他們不僅勝在天賦,也勝在每一個抉擇、每一段經曆。


    他們是冥燈夜氏絕對的潛力種子,族群越是繁盛,屬於他們的舞台越是遼闊。


    “砰!”


    四人隨著夜溟,重重跪在地上。


    然後,夜舒的聲音響起:


    “我知道,你們中絕大多數都是這個紀元誕生的,沒有見過真正的大場麵,閱曆上有所欠缺,興許此刻忐忑不安……這都是正常的。”


    “我冥燈夜氏自遠古宙第十紀元,再到新生宙第二紀元,傳承十三萬年,單論古老,諸天萬界能與我們相提並論的神族,並不多。”


    “或許這一次的危機確實非常嚴重,動輒滅族之險。”


    “但我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無非是以命拚搏……”


    夜舒用沉穩的語氣,平滑過場後,開門見山:


    “下麵——大祭正式開始!”


    “一拜「修羅王」,你們體內流淌著祂的血液,始祖之名,神威蓋世!”


    “砰!!”


    無日城一震,十萬生靈共同叩首,聲勢自然浩大。


    “二拜「腹中死神」,釋天老祖抱著決然的信念,犧牲所有,證道冠位!”


    “若沒有祂,你們絕無出生的可能性,這個紀元的初始,冥燈就會被強敵掃蕩得一幹二淨!”


    夜舒聲落,無日城又是一震。


    無論是皺紋滿麵的老人還是虎頭虎腦的孩童,熠熠生輝的眸光裏,承載著相同分量的敬畏。


    “三拜血巫神,血巫之祖與夜氏締結盟約,自證道之日起便為冥燈而戰,縱觀祂的一生,鮮血淋漓,傷痛入骨……祂是值得尊敬的巫神,夜氏族人永遠不能忘記祂的恩情!”


    無日城傳來第三道震響。


    但奇怪的是,其中並沒有任何血巫神女見證。


    “四拜深黑之輪,赫赫界獸,生前庇護我族,死後燃盡殘骸,若沒有它,我等沒有休養生息的土壤,終日流離失所!”


    浮空的夜舒,目睹黑壓壓的人影再次叩首,想起接下來要提及的人物,深深吸氣,緩緩吐出:


    “五拜弑神修羅·夜寒君!”


    “作為我族第72代少皇,他本不用參與最高層級的拚殺!”


    “但他自覺突破無望,持神弓、喚雷霆,最終格殺紅塵之主·小醜皇,雙雙殞命!”


    “此等逆天戰績,足以稱霸諸天,後世再無第二人能夠打破!”


    “他是你們的兄長,亦是你們的前輩,你們能夠沐浴冥月的光芒,能夠安度這一萬年,他的功勞不可抹殺!”


    “砰!”


    這一次,包括夜溟在內的五位皇者,眸光熾熱,痛痛快快的行上大禮。


    修羅老祖、釋天老祖、血巫神——這些冠位、封神,離他們太遠了。


    但以下伐上,以凡人之軀換掉獄之魔神的寒君老祖——這等不可思議的人物,怎麽可能略過?


    夜溟、夜朵、夜茵、夜桂扇、夜橘刀——甭管是位高權重的聖人,還是初出茅廬的小菜鳥。


    他們的儲物戒指中,至今保留著寒君老祖的全套繪本和全套傳記,關於他的傳奇經曆都被記載在上麵,從幼年再到成年,那份獨一無二的情懷,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越來越濃。


    “皇者……當如寒君老祖!”


    “不求與天同壽,但求弑神而死,這等殊榮……我輩歎服!”


    夜桂扇匍匐在地,額頭與大地貼合,似是想用這種方式,感受族中偶像曾經在這裏戰鬥的痕跡。


    “聽聞他還有一個妹妹,作為死派,外出尋找機會。”


    “希望她能夠活下來,然後親眼見證,我族的不朽……得以延續!”


    夜橘刀右臂化為血刀,插入岩石,氣息狂暴:


    “可恨……要是我們年長一些,有更多的時間成長到更高的境界,麵臨當下的困境,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祭壇上,夜舒等待數秒,等到因為夜寒君而引發的激昂聲減弱,方才繼續道:


    “六拜七咒鬼僧一脈……”


    “七拜列祖列宗……”


    “八拜守護聖靈……”


    “第九拜……不拜蒼天,拜冥燈!拜冥月!”


    “這是我們的棲土,十三萬年,精心嗬護!”


    “那些膽敢染指冥燈的敵族,那些試圖覆滅我族的神祇……等冥燈解封,定要叫祂們有來無迴!”


    夜舒露出罕見的霸道之意,忽而跪在婦魚的背上,也朝著祭壇叩首:


    “開棺,恭迎古聖歸位!”


    “轟隆隆——”


    占地數萬頃的祭壇,裂開無數縫隙,縫隙之中,忽然刮出瘮人的陰風。


    一口又一口奇形怪狀的棺材,從中升起,由內迸發的磅礴聖威,鋪天蓋地。


    “是被封印的夜氏聖人!守護聖靈!”


    一位較為年輕的長老,臉色漲紅,格外激動道:


    “他們有壽元的困擾,自知不可能更進一步,冥燈沉淪沒多久,就把自己封印起來!”


    “不為別的,為的就是解封時,家族能有更多高等級的戰力,不管碰到誰來攻打,不流盡最後一滴血,絕不認輸!”


    夜溟、夜朵、夜茵、夜桂扇、夜橘刀——抬起頭,目露狂熱。


    ss級聖屠師·夜英,近古宙第九紀元的少皇,第十紀元證得聖人果位,擅長禦兵,巔峰時可斬半神!


    s級真言令師·夜鐵騎,近古宙第九紀元的聖人,擅長言語殺,一字一句皆可滅人魂魄!


    還有夜逆、夜薔薇、夜玄人……這裏麵最強的都是靠近聖王天花板的存在。


    雖然形如枯槁、老得令人唏噓。


    可他們還活著,他們是夜氏的聖人,是冥燈深淵的守護者,一直以來,是他們履行著血脈傳承的義務,一次次的負重前行!


    “拜見夜聖!”


    無日城,聲嘶力竭者不可勝數。


    然而,彎腰駝背的夜英,第一時間望向的卻是夜柔風:


    “柔兒,情勢如何?”


    “當年那個孩子,可曾證得神位?”


    從棺材中爬出來的老人、殘獸,一言不發,渾濁目光,全都等待夜柔風的迴答。


    “不曾。”


    夜柔風施以一禮,趕在諸多前輩落下失望之色前,輕聲細語:


    “一萬年,過於緊湊。”


    “單憑他自己,突破到半神、開始煉化神格,已經是極限。”


    “不過,大劫重臨,血巫神子·巫夜,損耗大量壽元,又入血巫神陣中,汲取同族之血,強行煉化神格。”


    “下麵請夜氏古聖,一同見證……冥燈新神的誕生!”


    夜柔風揮臂,揚起一道旋風,吹散蒼穹的霧靄。


    冥月之外居然漂浮著一朵血雲,看似點綴夜空,實則熾盛如焰芒,煌煌不可直視。


    “恭迎冥燈守護之神!”


    夜舒低頭,身姿端正。


    “恭迎冥燈守護之神!”


    一處掩體後麵,三咒鬼僧·圓劊,笑意盎然。


    “雖然一開始以為是女兒,生下來變成兒子,落差巨大……”


    “但是吧,緩了這麽多年,也該釋懷了……”


    血雲之中,一頭較為突兀的吸血鬼親王,雖然臉色慘白,可嘴角的笑容誰也壓不住:


    “我吸血鬼一族的基因就是這麽強大,我是封神的爹,牛逼壞了……”


    “兒砸,你是救世主啊,快睜開眼,露一露你的王霸之氣!”


    “唰!!”


    血雲散去,一眾虛弱的血巫神女,垂直跌落。


    轉瞬間,一道血河破空,不僅接住所有的巫女,還將那三輪冥月的光芒遮擋大半。


    “吾之神名……血巫神王?”


    “一半血族,一半巫族,究極演化,原來是這個樣子……”


    一道盤膝而坐的血影,居於血河之中,似山嶽倚立,溢散之神威浩蕩十萬裏。


    夜柔風——眸光一凝,眉眼間的霜寒淡化三分。


    夜英、夜逆、夜薔薇等夜氏古聖,拄著拐杖,微微顫抖:


    “好……很好!”


    “繼血巫神,血之法則又有新的傳人!”


    “血巫神女一族,與我冥燈夜氏,渾如一體,再不分彼此!”


    地麵,電鉗龍蜈、蛇發女妖之類的守護聖靈,一個比一個神色振奮:


    “哈哈哈哈,冥燈又有封神了!”


    “即便流落在外的族人,無法為我們提供強有力的幫助,我們這邊也有抵禦的資本,無懼任何封神!”


    “可有上神技?”


    較為慎重的夜英,壓抑著喜色,認真問道。


    單一的封神可不夠,要是沒有上神技,碰到老牌的神祇,還是會被揍得落花流水。


    “一上神,三奧義。”


    更名「血巫神王」的巫夜,並沒有上位者的倨傲之色,眸光中唯有淡淡的自信。


    “雖是新晉之神,一對一,確實無懼。”


    祂如此自語著,望了望天空,血河一瞬撐天,重新構建新的防禦體係:


    “紀元之鍾即將敲響。”


    “或許一神,難擋群敵。”


    “但冥燈也是我的家園,侵入破壞者,必先過我這一關。”


    “來吧,也讓我領會一下,諸天萬族的至高領袖,究竟擁有怎樣的力量,以我之能,能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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