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


    夜寒君一連退了七步,動蕩的神魂幾乎飛出體外。


    彼岸真君……英靈之神……


    四上神技……四大奧義……


    這個究極閃光——怎麽和想象中不一樣?


    祂的屬性麵板已經不是豪不豪華的問題了,說出去會被人當做傻子,完全超出認知的範疇。


    還有,夜寒君從未聽說過「英」這種渾沌印章,更別提種族名稱裏出現先祖的真名。


    這這這……一個不經意,世界怎麽就癲成了這個樣子,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究極大大,您終於降臨了~~~”


    “老龜好感動啊,眼淚止也止不住,請讓老龜一睹英姿,激動的心情方能撫慰……”


    懷揣著對美好未來無盡向往的龜蚌,結束虔誠的禱告。


    它睜開眼來,迫不及待地望向裂縫的中心,看清那一道人影後,整個龜都傻眼了。


    “臥槽?”


    “臥槽臥槽臥槽?”


    “究極大大,您在虛空中經曆了什麽,怎麽這麽瘦小,跟人類的外形一毛一樣?”


    “這麽些年過去了,老龜一直猜測您的形態特征,這實際和想象……反差感也太大了吧?!”


    要不是身子埋在土裏,龜蚌準能原地起蹦,隻有像個兔兒似的跳得老老高,心裏的震驚才能摁住。


    “不……祂不是人……”


    “人類的樣貌隻是表層……這是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至強神祇……”


    “父神與祂在站在一起,恍如半神與真神之間的差距……”


    附身鵝大仙的折鬱,浮於大鵝的金屬翅膀上,數以千計的微縮圖案震蕩不已。


    能夠動搖它的情緒,絕不是尋常小事能夠做到的。


    裂縫中飛出來的神靈,就是有這個資格。


    祂沒有動用“神不可直視”這個天然的規則,任憑下位生靈觀察注視。


    蟄伏在祂體內的神性波動,還沒有激發出來,就有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衝擊力,難以想象真正爆發的時候,誰能擋住祂進攻的步伐。


    ——好強!


    從來沒見過這麽危險的強神,即便是天龍魃·木伊,祂全力以赴參戰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壓迫力。


    這就是究極閃光嗎?平均十萬年才有幾率誕生一尊,不夭折必定封神,這些魔幻的傳說落到實處,古人誠不欺我?


    “乘風老祖……是你嗎?”


    夜流螢硬著頭皮,小聲喊道。


    “唰!”


    麵無表情的黑衣男子,幽暗的瞳仁碾碎尚未平穩的空間亂流,一瞬鎖定夜流螢的位置。


    後者的臉色瞬時蒼白,隻覺得頭頂有兩柄利劍劈下來,稍稍用力,她的身體就會一分為二。


    “夜氏族人?”


    夜乘風皺起眉頭,盯視著同樣是黑發黑瞳的夜流螢,眼神驟然空洞,靈魂似在時空隧道中穿梭遨遊。


    半晌,祂的眉頭漸漸舒展,瞳仁中的神采重新凝聚。


    等到兩眼之中的幽芒,近乎化作兩輪黑日,祂的身影一閃,直接出現在夜寒君、夜流螢、夜隱三人的麵前。


    “你們是夜氏的聖人,傳承著直係的血脈……”


    “我能感受到你們軀殼中鮮活的生命力,你們都很年輕,正是朝氣蓬勃的時候……”


    夜乘風的左手,牢牢按在夜寒君的肩膀上。


    須臾而已,祂的眉眼一挑,喃喃自語:


    “不對……你不是聖人那麽簡單……”


    “你是我的「錨點」,並且是最重要的之一,脈絡之粗,甚至超過始祖……”


    “錨點?”


    夜寒君的軀體微微僵硬,嘴裏冷靜反問道。


    對方的速度太快了,他來不及反應。


    被其手掌觸摸,那種凍徹靈魂的涼意,也是其他神靈身上感受不到的。


    “是了,我是夜乘風,冥燈夜氏的封皇者……”


    “還未衝擊聖人果位,地獄牛魔神親自襲殺,這般待遇——諸天獨一檔!”


    夜乘風的體表,忽有血紋滋生。


    那些從地心深處聚攏的血珠,似有所感,一股腦的衝進他的身體。


    “嘩啦啦……”


    夜乘風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不見有紅潤之色,反而越來越蒼白。


    但祂的表情終於不再寒冷如山,像是一個人,一個活著的人,重新支配自身的意誌。


    “您果然是乘風老祖……”


    “繼始祖之後,冥燈夜氏人才輩出,可真正青史留名的,如何能躲過四大祖血認定之人?”


    “夜無憂,無憂老祖,第7代家主。”


    “他離冠位隻有一步之遙,雖然沒能證道,非常遺憾。”


    “可他帶領家族改革,拉攏七咒鬼僧一脈,幫扶血巫族封神,看似失去冥燈深淵的絕對統治地位,實則延續夜氏的輝煌,叫那些宵小之輩不敢來犯。”


    “無憂老祖之後,他的曾曾曾曾孫子裏,出了第二個祖血選定的少皇。”


    “那個人就是您——乘風老祖!”


    “你少時踏遍山川,闖蕩禁地,契約帝王種,所有人都說你有稱冠封神之姿!”


    “可恨,還未大成,封神之胎親自狩獵,夭折之時,天覆霜華,地流血河,萬物同悲,萬獸同泣,最終甚至牽連出一整個紀元的黑暗動蕩,使得無數神族、聖族,間接因為您淪為曆史的塵煙……”


    夜流螢、夜隱,唿吸忍不住急促。


    夜寒君卻是如同窒息一般,迴憶這位的生平往事,明明沒有誕生在那個年代,好像能看到他神采飛揚,最終黯然神傷的畫麵,心情時而亢奮,時而消沉。


    “我……終究是小看了世人對於夜氏的忌憚。”


    夜乘風緩緩鬆開夜寒君的肩膀,顫抖的聲音漸漸平複:


    “過去的事情,我都想起來了。”


    “地獄牛魔神親自出手,守護在我身邊的夜氏聖人,一個不落的死在這裏。”


    “而我,的的確確死掉了,從血肉到靈魂,碾碎成泥,揚落虛空。”


    “那地獄牛魔神,為了永除後患,甚至吞掉小翼的屍骸,妄圖從它的血脈中,汲取有價值的物質……”


    夜乘風的表情越來越冷,那種無形的殺意,幾乎化作暴虐的野獸從影子裏鑽出:


    “但是……我又活了過來……”


    “虛空……或者說空間裂縫的最深處……那個地方比世人想象的更加神奇……”


    “我的憤怒與不甘、小翼的痛苦以及不希望我死去的心願,日日夜夜徘徊,最終殘留的靈魂碎片居然融合在一起,兩個不同的種族,跨越所有的羈絆,縫合成一個究極扭曲的生命體……”


    “我——本該帶著怒火,以最邪惡最殘忍的姿態降臨塵世!”


    “但小翼不希望我失去人性的那一麵,它希望我笑,希望我快樂。”


    “它把所有的美好贈予我,不惜燃燒靈魂、自我泯滅,隻為了用最溫柔的聲音,唿喚我醒過來……”


    夜乘風的雙眼,不知何時通紅如血。


    祂長長地歎了一聲,蒼穹仿佛在迴應,劈落一道閃電,硬生生砸出一個焦黑的天坑。


    “蘇醒的那一刻,我蛻變了,於虛空之中,證道英靈之神。”


    “所謂的究極閃光,不夭折必定封神的說法,確鑿無疑。”


    “倘若屬於究極閃光的那個賽道,還有空缺的神格,登臨半神,自動就能獲得神格,沒有人能和究極閃光搶奪機遇。”


    “倘若體係內沒有空缺的神格,則會觸發‘起源異變’,強行進化成另一個體係的真神。”


    “而我……我和小翼,由死複生,觸發了本不可能存在的‘全新起源異變’,重新創造一個體係,諸天萬界,我們就是唯一的英靈之神……”


    作為聆聽者的夜寒君,心中波濤洶湧。


    這就是乘風老祖的故事嗎?一個近古宙後期,冥燈夜氏族運的背負者。


    以人類經曆的那一世,沒有成就聖人之身,就有數不盡的傳說留下來。


    重活第二世,以眷靈的身份,且是獨一無二的英靈之神。


    他的傳說無疑會被續寫,那些從近古宙活下來的老家夥,聽聞之後,怕是會嚇個半死。


    “老祖,既然您早就證道封神,還是擺脫不了虛空的糾纏嗎?”


    夜流螢低下頭,她想起了四千年前的絕望。


    小醜皇、光巫神、汙濁妖臣、汙濁魔神,足足四位封神攻打冥燈深淵。


    若不是血巫族、七咒鬼僧族與夜氏抱團死守到最後一刻,若不是血巫神願以死鳴謝夜氏的證道之恩,若不是父神傾其所有,若不是兄長奮不顧身……但凡少一點因果,世間再無“冥燈夜氏”這個說法。


    要是那時,乘風老祖能夠歸來……


    一想到這裏,夜流螢用力地敲了敲腦袋,不想繼續思考這些早就過去的事情。


    “抱歉。”


    夜乘風似乎知道些什麽,輕歎道:


    “虛空成就我的神位,卻也賦予我枷鎖。”


    “我為了對抗虛空的亂流,一度迷失自我,精神狀態極不穩定。”


    “另外,大概是因為究極閃光的身份,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獲得亂七八糟的知識傳承。”


    “蠅月、龜蚌它們,之所以能夠獲得神性,最近那個女巫,之所以能夠時間迴溯,所使用的儀式、陣法,全部來源於此,這也是我的困擾之一,嚴重影響我清醒的時間。”


    夜乘風看了一眼正在閉合的空間裂縫,嚴肅迴憶道:


    “新生宙第一紀元與第二紀元的交匯點之後,是我非常重要的命運轉折點。”


    “我感知到一個極其強大的族人,證道冠位,執掌神的權柄。”


    “祂的誕生,使我掌握的法則變得更加強大。”


    “我領悟了新的技能、新的奧義。”


    “但祂存在的時間極短,沒多久就奔赴冥河,我的力量因此再一次暴漲……”


    “之後……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最終摸索出迴歸的辦法,曆經千難萬險,借你們的手,終於迴歸這個曾經殺死我的地方……”


    聽聞,夜寒君一愣。


    第一紀元與第二紀元的交匯點,那不就是世紀之鍾嗎?


    世紀之鍾敲響後,修羅大墓開啟,年輕的族人參與曆練。


    再之後歸來,劫難降臨……父神·夜釋天的誕生與死亡,才是乘風老祖脫困的關鍵?


    “夜釋天……在我之後的第三位祖血繼承人?”


    “原來祂的冠位之道,付出這般慘烈的代價……”


    “祂沒有辱沒‘夜’這個姓氏,等我迴歸祖地,第一時間為祂祭奠!”


    夜乘風大致聽完夜寒君的介紹,禁不住百感交集。


    末了,祂話鋒一頓,額外提醒道:


    “我的法則,與死亡咫尺為鄰,也與信念、命運、血脈息息相關。”


    “始祖·夜修羅是我最初的力量來源,夜釋天則是我第二大力量來源。”


    “但這並非全部,我能察覺到,你是更加重要的錨點。”


    “換句話說,你是當今情勢下冥燈夜氏族運的背負者,你的成就直接影響族群的命運。”


    “因為你還沒有證得冠位之道,我暫時不能從你的權職和你的契約眷靈身體裏,汲取可供驅使的力量。”


    “不過,你隻要活著,隻要還在成長,我的靈魂就能保持永恆的穩定,即便改變生命的底層意義,由人類變成眷靈,我與冥燈夜氏之間的羈絆,以及曾經屬於人類的所有情緒,我都不會遺忘缺失。”


    夜乘風並非用看待晚輩的眼神,看待夜寒君,更多的像是在看待同類:


    “近古宙第八紀元,因我動蕩諸天。”


    “至此新生宙第二紀元,冥燈夜氏竟已成為忌諱之言,不僅蚊蠅鼠蟑虎視眈眈,族人居然也分散各地,被迫的自謀生路。”


    “這等處境,無疑是我族自登臨神族之日起,絕對的低穀。”


    “若是以往,我可能會不顧一切的開啟殺戮,地獄牛魔神即便死亡,可那些染指我冥燈、欺辱我族人的生靈,還活在諸天的某個角落,每逢這樣想,我的殺意都會從身體裏透出來。”


    “但——封神並非極限,山外有山,神上有神。”


    “我已經觸摸到那個屏障,為此,必須更加的小心謹慎。”


    沐浴血河倒影的夜乘風,望著高不可攀的天空,語氣從容道:


    “在你登臨冠位前,我會成為你的護道者,盡可能低調行事。”


    “等你登冠,我便能更進一步,到那時,諸天沒有一族能阻擋‘夜’的君臨,冥燈之殤,一筆筆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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