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若寒潭,幽冷清冽。


    閃爍著暗紅色光澤的山嶺之間,赤著雙腳一步步向前的花燭,背影愈發嬌小。


    “開始了……”


    “小黑帽,加油呀,成敗在此一舉呢!”


    瓜瓜站在夜寒君的腦袋上,朝著花燭揮手鼓勵。


    然而,已經踏入陣法之中的花燭,顯然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甚至,她也看不到外界的事物。


    環顧四周,隻有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仿佛要將她的巫體和靈魂全部吞噬。


    “天地造化,取之用之,各憑本事。”


    “我將開啟第一重陣法,此陣的陣眼是「九彩元素神石」。”


    “當神石破裂,元素傾瀉,最終灌入你的體內,你將品嚐遍體鱗傷之痛,迅速衝擊至聖圓滿的境界。”


    “等到達成聖王之身,時之鼓的鼓皮便會燃燒。”


    “第二重陣法「時間迴溯」和第三重陣法「血脈矯正」,會以你的血肉之軀作為世界壁壘。”


    “你皮肉下的一切,無論是髒器還是靈魂,都會迴歸先天最完美的姿態。”


    “曾經斬斷的巫之脈輪,曾經丟棄的閃光身份,會在時間的幫助下順利找迴。”


    “但……這個步驟是最最兇險的。”


    “它的疼痛十倍於摧心剖膽、百倍於肝腸寸斷,若不能以大毅力和大信念堅挺下來,你當下存在的意義會被抹殺,契約眷靈敗亡,眷主如何,無需我過多言論……”


    虛玄的聲音,迴蕩在法陣之中。


    聆聽引導,花燭浮於半空,橙金色的豎瞳漸漸合攏。


    少時,那一身絢爛的彩虹巫袍,開始在霧靄中綻放耀眼的光芒。


    ……


    陣外,夜寒君、夜流螢、夜隱,均是全神貫注。


    這是傳遞自虛空的奇詭術式,即便蠅月、龜蚌,曾經親身試法,借此獲得微弱的神性。


    加上時之鼓的鼓皮,迴溯時間、重建血脈,每一個關鍵詞都是世俗不敢想象的領域,真實發生在這裏,如何敢掉以輕心?


    “哎呀,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幹巴巴等待,這種感覺太煎熬了……”


    平日裏從來不在意時間流逝的瓜瓜,這會兒恨不得抱個鍾表,推著時針分針加速旋轉。


    理由無他,大飛毯的描述太叫瓜揪心了。


    就小黑帽那樣孱弱的身板,一個不好,怎麽頂得住肩負的壓力,還有穿刺血肉靈魂的恐怖折磨呢?


    “沒事的,相信花燭。”


    夜寒君抱住小家夥,用手掌順著它的腦袋往後背撫摸:


    “沒有人能夠抹殺過往,曾經經曆的苦難,都是個體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雖說有的生靈,因為苦難而跌落穀底,一輩子渾渾噩噩,再也翻不了身。”


    “但花燭不一樣,在她洗盡鉛塵、煥然新生的時候,命運的齒輪已然不同。”


    “時至今日,她一直在披荊斬棘,闖五關斬六將,內心的剛勇不被他人知曉,我們卻是一點一滴看在眼裏的。”


    “祝福她吧,這是花燭巫生中最大的轉折點,熬過這一次,暢遊天地,再無拘束。”


    “嗯!一定會的!”


    瓜瓜猛點腦袋,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始終繃住的身體,終於有少許的放鬆。


    “唿——喝——”


    “唿——喝——”


    稍遠處,氣喘籲籲的鵝大仙,又是淌汗,又是飆血,惟獨眸光兇狠,盡情與蛇小兇近身搏擊。


    “嘶嘶!!”


    蛇小兇狂性大發,一口咬住鵝大仙的脖子。


    兩側的刀翼狠狠斬下,那叮叮當當的碰撞聲,迴蕩在夜空中,給人的感覺非常淒厲。


    ——它居然占據上風!


    蛇小兇為主首的機械奇美拉,目前還卡在至聖大成的境界。


    並且,獅小懶鼾聲如雷,縱使被甩飛撞在山岩上,它也毫無蘇醒的跡象,真正的實力根本沒有激發。


    這一切的緣由,無非是鵝大仙的翅膀上,拖著粗長的鎖鏈。


    鎖鏈的末端,綁著數萬噸重的石頭。


    無論是振翅飛行還是平地馳騁,它的速度慢得一塌糊塗,九成時間都在挨揍,剩餘的一成則是在挨揍的路上,徹底淪為蛇小兇的出氣沙包。


    “本大仙要衝刺半神,誰也阻擋不了!”


    “花燭?她怎麽可能會失敗?本大仙等著她追趕上來,她是未來的巫神,本大仙是未來的天神,齊頭並進,此生方才無憾!”


    瘋狂加訓的鵝大仙,沒有空閑心思關注花燭的儀式。


    它化身天底下最躁狂的兇獸,追著蛇小兇、羊小奇,不給它們休息的時間:


    “蛇小兇,用力啊!”


    “本大仙敬你是一條猛蛇,有本事卸掉本大仙一片翅膀,不然本大仙就要發飆了!”


    “還有你——羊小奇!”


    “你的後蹬踢變慢了,敢不敢拚盡十二分力量,抱著殺死本大仙的信念進行戰鬥?別慫,誰慫誰是狗,幹就完事了!”


    “嘶嘶!咩咩!”


    一天一夜的纏鬥,率先累趴下的居然是半機械體的奇美拉。


    平躺在地上,幾乎沒有掙紮餘地的鵝大仙,吞服一滴天神之血後,馬上又變得生龍活虎。


    “蠅月,躲在那邊作甚?過來打架!”


    “嘁,打了雞血似的,很有活力啊?”


    粉光一閃,四翼粉翅蠅魔皇,居高臨下望著鵝大仙,魔眼中也有兇光閃爍:


    “本王執掌病菌之道,又有一絲神性,聖王中難逢敵手。”


    “把那該死的負重卸掉!與本王切磋,該拿出十二分鬥誌的是你!”


    “哈哈哈,本大仙知道!”


    鵝大仙砰的一聲甩飛巨石,雙翅恢複自由,隨後如一座移動的山巒,勇猛無畏地衝向蠅月。


    “魔蠅大軍——出征!”


    “蛆王、蚊後、鼠妖,限你們一刻鍾內拿下它,延遲一秒,本王斬你們的頭顱!”


    ……


    鵝蠅之戰,沒有觀眾。


    但鵝大仙的哀嚎與慘叫,一天又一天迴蕩在山嶺間。


    閃光聯盟的部眾和骨幹路過時,往往聽得後背發寒。


    新生宙第二紀元,第4100年整。


    隨著一道響亮的長嘯聲,震得山搖地晃,有一大鵝衝上蒼穹,羽翼撐開時,如同魔王一樣高大威武。


    半步封神——鬥戰勝鵝!


    濃鬱的神性溢出它的血肉,被瘟病和細菌折磨的潰爛軀體,立竿見影地好轉起來。


    “蠅月,本大仙成功了!”


    “200多年,敗在你手裏三萬六千次,一次也沒有贏過!”


    “但凡做夢,夢到的都是老鼠、蚊子、蛆蟲、蒼蠅……這些年的噩夢,終於可以結束了!”


    鮮血滿麵的鵝大仙,對著天空,宛若狼嚎般發泄心中積壓的鬱氣。


    懸浮半空的蠅月,冷眼瞥著它,模樣看似高傲。


    可那微微抽搐的嘴角,顯然,鵝大仙這些年屢戰屢敗依舊堅韌不拔的事實情況,同樣能夠得到它的尊重。


    “晴絨,把神格給我!”


    “人類眷主不會壓製本大仙的境界,半神之後,還有證道封神!”


    “想來這段路程又是格外的遙遠漫長,不到步入終極的那一天,本大仙永遠不能懈怠!”


    “轟!”


    早就蘇醒的十翼神錘天使·晴絨,拎著大錘緩緩騰空。


    她向著鵝大仙衝過去,十片沾染神性的羽翼,抱著它的脖子,額頭則抵在鵝大仙的腦袋上,做出冥想的動作。


    “噗通!噗通!噗通!!”


    一團無法言喻的發光物質,似被十八道神鎖纏繞,每一次跳動,都能掀起滿山的光雨。


    它從晴絨的嘴裏鑽出來,瞬時遁入鵝大仙的胸膛,聽得十八道枷鎖逐一破裂的聲響,鵝大仙猝然振翅,狂暴的勁風逼得晴絨倒飛上萬米,好不容易止住身形。


    “嘶,千錘百煉的半神體,容納神格,竟然又控製不住了。”


    “晴絨,對不住,本大仙不是故意的。”


    鵝大仙感受著爆炸式提升的神性波動,先道歉,旋即朝著四翼粉翅蠅魔王躍躍欲試道:


    “蠅月,繼續?”


    “你揍了本大仙兩百多年,風水輪流轉,由你接受本大仙的操練,必然比獨自摸索,更容易衝擊半步封神!”


    蠅月咧嘴,率先搶攻,戰意高昂道:


    “大鵝,本王敬佩你的鬥誌,一根筋莽到現在,實屬不易。”


    “但奉勸一句,沒有獨尊無雙,即便封神,你也是弱神。”


    “與其關心本王什麽時候晉升偽神,不如好好琢磨琢磨,屬於你的‘技’,究竟在哪裏。”


    “技嗎?”


    鵝大仙並未停頓,擋下成群結隊的魔蠅後,豪情萬丈道:


    “本大仙不是絕弦,沒辦法隨隨便便領悟新的技能!”


    “如果至聖階段,實在掌握不了獨尊無雙,那就等證道封神,確認神話形態後,再去領悟真正的上神技!”


    “想來那時,諸天有那麽多真神,以戰養戰,為時不晚!”


    ……


    間隔數萬米,夜寒君與夜流螢,望著氣勢雄渾、穩穩壓著蠅月一頭的鵝大仙,既有欣慰,也有開懷。


    排除木伊,繼艾姬芙拉和劍雷子,團隊裏第四個登臨半步封神的,居然是鵝大仙。


    放在天神宴之前,夜寒君大抵沒辦法這樣猜想。


    不過——既然木已成舟,這就是天大的喜訊。


    相較於沒有神格的艾姬芙拉,鵝大仙的競爭對手無疑是劍雷子,假以時日,新的元神和新的天神就會破土而出,君臨天地時,都會成為一方霸主。


    “大鐵鵝都跨出這一步了,小黑帽的時間迴溯怎麽還沒有結束呀……”


    瓜瓜拍了三次掌,略顯敷衍地慶祝鵝大仙晉升偽神。


    然後,它又迴到陣法的邊緣處,努力往霧靄中伸脖子,最後盯著那一道彩色的身影,情緒依舊低落。


    “本瓜想念小黑帽了……”


    “她懷裏的溫度、頭發的香氣、皮膚的彈性……”


    “呱,小黑帽,快點醒過來吧,你已經很厲害了,要是實在不行,活下來才有未來呀……”


    “隆恐隆恐隆——”


    小瓜瓜正在雙掌合十祈禱。


    忽然,不同於鵝大仙晉升的異象,翻湧在帝屍嶺的上空。


    夜寒君往頭頂看了一眼,不禁露出驚訝之色。


    刹那而已,藍天白雲,居然倒映彩霞萬朵。


    天空似變作一個荷塘,塵世間所有的絢爛顏色,都在這裏匯聚噴湧。


    “咕嘟咕嘟咕——”


    “呲哩呲哩呲——”


    彩色的噴泉、彩色的氣流——令人眼花繚亂的奇異景象,紛至遝來。


    瓜瓜睜開雙眼,雙掌仍舊保持合十的動作,小臉卻舒展開來,漸有喜慶之色充盈。


    “當!當!當!”


    “當!當!當!”


    陣法邊緣代表結界的光牆,驟然碎裂。


    濃稠的霧靄盡數散去,居於正中心的彩虹背影,宛若夜空裏最耀眼的星辰,一閃一閃亮晶晶。


    “小黑帽!!”


    喜上眉梢的瓜瓜,動用超光速,直線加速。


    噗的一聲,它撞進一團柔軟,一隻纖纖玉手,剛好托住它的腦門,另一隻則托住它的屁股,穩穩當當抱在懷裏。


    “好甘甜的氣味,有點像橘子,又有點像桂花!”


    “哇噻,小黑帽,你又變漂亮了,小美麗要不是執掌色欲法則,不見得能比你更好看!”


    小家夥拱在暖烘烘的懷裏,又是打滾又是伸懶腰,舒服得兩眼迷離。


    好一會,等到大蝌蚪靠過來的時候,它才清醒過來,開始仰起腦袋,仔仔細細觀察小黑帽全身上下的變化。


    首先——黑色的尖角巫師帽,這個標誌性的伴生飾品沒有變化!


    其次——金色的頭發、橙金色的蛇瞳、漸變的彩虹祭袍……這些特征縱有小幅的升華,整體上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瓜瓜眨了眨眼,突然繞到小黑帽的背後,發現她背上還是有月亮、太陽的圖案,且原先擁有的一對翅膀,依舊從肩胛骨兩邊延伸,最後往下垂蕩,隱隱與蠍子尾巴建立潛在的聯係。


    “咦,變好看了,長高了,還有哩?”


    “小黑帽,你不要收斂神性,全部放出來,讓本瓜感受一下嘛!”


    小家夥扒拉著花燭的頭發,期待她露一手。


    聞言,花燭的瞳仁中亮起數百道霞光。


    其中赤紅的似火,瑩白的似霧,天藍的似霜,猩黃的似土,天青的似風,深紫的似電……


    不同的元素凝聚成不同的形狀,交織成網時,花燭的麵容上浮現一層麵紗,那冰清玉潔中矯揉著女皇般高貴的容顏,頓時隱去大半的蹤跡,還露在外麵的,隻有那雙舉世矚目的瞳仁。


    “嘩啦啦~~~”


    彩虹祭袍變得更加輕盈,哪怕沒有風吹拂,表麵也有漣漪蕩起。


    一股空穀幽蘭的仙靈之氣,從那雙赤裸的腳掌開始,一寸寸攀爬花燭的肌膚。


    等到籠罩全身時,瓜瓜兩眼放光,驚唿出聲:


    “比小蠅蠅的神性強多了!”


    “絕弦爺爺的神性,也被小黑帽比下去了!”


    “小黑帽不僅成為聖獸之王,還成為品質不俗的封神遺脈,真是太好啦!”


    “大蝌蚪,快快分享屬性麵板,本瓜等不及了!”


    “喏,很大的驚喜。”


    夜寒君笑容陽光,點出一道魂力,沒入小家夥的眉心。


    ——


    【種族名稱】:萬象神女


    【混沌印章】:「巫」


    【主修】:法術道/術式道/魔法道/感知道/元素道


    【位階】:至聖之胎·圓滿


    【混沌靈紋】:300000紋「元素煙花」、999999紋「萬象刑罰」、999999紋「萬象守護」、999999紋「多重施法」、999999紋「元素紊亂」、999999紋「元素湮滅」、999999紋「時間重啟」、1000000紋「百花繚亂」


    【核心個性】:「百折不摧」


    【當前狀態】:時間迴溯(結束)/血脈矯正(成功)/巫神的祝福(血巫神)/兵神的祝福(時之鼓)/封神血脈(較為濃鬱)/璀璨閃光…


    【契約關係】:非常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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