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瓜的分析,句句戳在眾人的心坎。


    遠古宙第一紀元,直到第十紀元。


    整整十萬年,天女魃都是太陽深淵無可非議的至高神祇。


    最輝煌之際,祂甚至統禦八大神族,有其他的封神之胎聽從祂的號令。


    誰曾想,宙元之劫——一切化為烏有!


    但這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若不是太古時代的天尊把持天道,擅自製定後世不準誕生神上之神的鐵則,天女魃怎會一敗塗地,太陽深淵又怎會跌落神壇?


    “天懲元尊,你的好兄弟「天罰神槍」呢?”


    “姑奶奶記得,斷宙之劫,你們兩兄弟可是一起降臨,如此才戰勝剛剛登臨神尊境界的我……”


    天女魃擋下一道雷神之矛,又撞碎一座萬丈冰山,咳著血,眺望高空的目光極冷。


    “嗬嗬,現在的你,焉能和那時相比?”


    “不過是獲得第二枚冥之神格,臨時融合,強行爆發弱神以上的戰力。”


    “隻要你的頭顱連帶著真正屬於你的那枚神格,一日不被你取迴,你的戰力,終究是不上不下,難登大雅之堂。”


    喚作「天懲元尊」的太古之神,傲慢且從容。


    說話之時,祂又劈落數千道金色的雷戟,組成另一重圍殺戰陣,逼得天女魃疲於應對。


    “你怕了。”


    “我終究登臨過那個境界,並且憑借我族的血脈特性,修成了真正的不死之身。”


    “你們遠古宙就沒能殺死我,隻能將我的頭顱砍下來,讓我的神格互相分離,以此實現位階的跌落。”


    “但這終究不是除根之法,你們在擔心,甚至在恐懼,我再一次登臨天道,將你們逐下王座的可能性……”


    天女魃一拳轟爆殺陣,踉蹡逃出。


    祂腳踏大地,竭力汲取土神山的自然生機,所過之處,龜裂的深青色土壤駭人聽聞。


    可祂劇烈喘息的麵龐上,那雙青色的瞳仁,自始至終都透著不屑和冷漠。


    “不可否認,你的確驚才絕豔,這麽些年難出其右。”


    “但你也隻是僥幸,趁著我等巡查諸天萬界,鏟除禍害和異端的時候,搶奪權柄,強登尊位。”


    “這不僅是你的問題,也是我等的疏忽大意。”


    “不過也請你放心,自你之後,我們進一步加強天道的約束力,相同的錯誤,我們不可能再犯。”


    “是嗎?”


    天女魃的餘光,若有若無地觸及骨船上的夜寒君。


    然而不可名狀的天懲元尊,像是看不到他一樣,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羞惱。


    “祂看不到我?!”


    “還有劍雷子……明明就是祂身上脫落的一部分法則,居然也視若無睹?!”


    夜寒君猛然驚覺,不禁浮想聯翩。


    看來,所謂擺脫天道監視,其本質非同一般。


    已經死過一次,在天道乃至天尊的視角裏,夜寒君恐怕就是時代浪潮裏微不足道的一簇浪花。


    即便曾經試圖力挽狂瀾,但他最終的宿命依舊是失敗,這意味著曾經的努力都是白費,一切都毫無意義。


    “大蝌蚪……場上隻有我們是安全的?”


    瓜瓜的觀察力也很敏銳,度過一開始的驚慌後,絞盡腦汁思考破局的可能性:


    “因為大蝌蚪的關係,和大蝌蚪關聯密切的,尤其是契約眷靈,好像都擺脫了‘天道的視野’……”


    “可這有什麽用呢?我們又打不過祂,繼續呆在這個地方,隻要天女姐姐戰敗,我們肯定會被雷霆或者冰霜的力量無差別抹殺掉……”


    “咦?等等!”


    “大蝌蚪,要不本瓜衝出去,主動叫板壞蛋天尊吧?”


    “老祖宗明明寵愛我的,說什麽再傷害我,祂就要降臨這個時代,傾覆當前的天道。”


    “既然祂不主動,本瓜主動!”


    “壞蛋天尊但凡傷到我,老祖宗說不定就能感應到了,祂一生氣,天女姐姐就有救了……”


    這般說著,小瓜瓜的眼睛越來越亮。


    這已經是它所能聯想到的最好的主意,雖然要冒很大的風險,但總比呆在原地什麽也不做管用。


    但……沒等夜寒君同意與否。


    小瓜瓜兩眼一翻,喝醉一般,暈暈乎乎倒在他的懷裏。


    “哎,本瓜這是怎麽了?”


    “頭好暈……大蝌蚪,你有好幾道重影哩!”


    “你怎麽了?”


    夜寒君抱住小家夥,關切之餘,忽然發現它的脖子上多了一枚小巧玲瓏的玉石。


    那分明是世紀之鍾,天道賜福之物。


    夜寒君麵臨天劫誅殺的時候,就是因為這枚石頭背後代表的至高存在,方才幸免於難。


    “小不點,庇護不代表縱容。”


    “我身上有盟約束縛,亦有自身所求的真理,做不到隨心所欲。”


    “若你主動衝到當代天尊的麵前,我辛苦為你們施加的隱秘之法,再無用武之地。”


    玉石並非實質,朦朦朧朧,好似藏身虛空中。


    有無上的神秘存在,發來警戒之語,僅供瓜瓜和夜寒君聆聽:


    “再者,我若真的降臨,這個世界將會麵臨不可逆的劫禍。”


    “介時,天道崩塌,卻又不能及時重建,劫上加劫,九海八山也不可能有生靈幸存,那般絕滅之景,你們當真願意看到?”


    “那……那怎麽辦?”


    迷迷糊糊的小瓜瓜,夢囈著問道。


    石頭那一端,疑似淨之源頭的冥古神祇,冷靜答複道:


    “天女死不了,祂擁有不死之軀,這是祂比肩當代天尊的絕對底氣。”


    “你們要做的便是盡可能挽迴損失,隻有保全實力、繼續成長,你們才有打破桎梏、重建天道秩序的未來。”


    “可是……這好遙遠……”


    瓜瓜沮喪地低下頭來:


    “天女姐姐對我們這麽好,我們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祂被欺負……”


    “老祖宗,你能不能告訴我,類似於「天懲元尊」「天罰神槍」這樣的壞蛋天尊,到底有多少個啊?本瓜要用小本本把祂們全都記下來,以後一個個找祂們算賬……”


    “當代天道,共有九位天尊。”


    “不過,其中也並非全然是蠻橫之輩,隻是有幾位生性淡薄,對於權勢不甚在意。”


    淨之古神頓了頓,不由輕歎道:


    “如這天懲,如那天罰,祂們看似專橫跋扈,實則另有隱情。”


    “冥古、太古,這兩個宙元太絢爛了。”


    “若是不加約束,任憑天地法則自然衍化,可能遠古宙時,封神以下便會溘然長逝,再無孕育的可能。”


    “約束上位之神,實則是為了眾生考慮。”


    “上升通道的壓縮,底層的生態就能更加富裕。”


    “包括印章……也就是你們口中的神格,一脈三枚,這也是遠古宙天道建立後的規矩,雖然殘酷,卻不失為有效的手段……”


    “啊?”


    淨之古神一口氣道出極多的隱秘,瓜瓜驚住了,失神地問道:


    “壞蛋天尊其實是在做好事,不講道理的反而是我們?”


    “一半一半。”


    淨之古神長歎一聲,清脆的聲音中似有一絲蒼涼:


    “站在眾生的角度,祂們是對的。”


    “但這個體係依舊有問題,長久的身居高位,眼界的狹窄、性情的傲慢,無異於溫水煮青蛙,於蒼生有毒害。”


    “爾等天資卓越者,便是最不幸的犧牲品。”


    “我認為,專斷橫行者不適合治理蒼生之道,而偷閑躲靜者享受長生不老和高高在上的益處,卻又不做出實際的貢獻。”


    “祂們要麽葬掉自身,反哺諸天。”


    “要麽如我等冥古天尊,歸於永恆寂靜之地,尋求真理,徹底超脫。”


    “總之……天尊該換一批。”


    “當下的天道,遍布塵埃與漏洞,需要盡快清理。”


    “言盡於此,小不點,你和你的眷主好好努力吧。”


    “天尊的降臨和顯化都有限製,祂隻能針對打破禁忌的天女魃,不容易針對普通的神祇和封神以下。”


    “你們必須活下去,但我幫不了你們太多,遮掩天機便是力所能及的極致。”


    虛幻的玉石——緩緩消散。


    至此,淨之一脈老祖宗的聲音,徹底消失在心靈世界。


    夜寒君微微一怔,一邊撫摸著瓜瓜的腦袋,安撫它低落的情緒。


    一邊盯著食指上發亮的紅色戒指,心思百轉,盤算著新的主意。


    深紅之戒……突然可以用了!


    這是返迴太陽深淵,深紅之輪重新充能後,給予眾旱魃以及兩位神子的保命之物。


    天懲元尊降臨,毀天滅地的法則籠罩土神山,天女魃的青焰隻能勉強庇護他們的周全,無法幫他們開啟傳送通道。


    但現在……可以了!


    隻要正式激活這枚戒指,他們馬上就能迴到太陽深淵!


    那裏的空間依舊是封閉的,沒有深紅的允許,外界的生靈不準踏入,內部的生靈也不準外出。


    結合淨之古神提及,天尊的降臨和顯化需要滿足特定的規則,他這個擺脫天道監視的雙職權,以及剩餘的旱魃族人,很大概率能夠活下來。


    “不……再等等!”


    通過精神傳音,滅拳一瞬間得知夜寒君的想法。


    但他拒絕馬上逃離,額頭上的獨眼淌著血,低沉迴應道:


    “如果天懲元尊所言為真,第三枚冥之神格在始祖的頭顱中,一旦始祖再次被封印,三枚冥之神格都迴歸天道的掌控,諸天萬界都誕生不了新的冥之真神!”


    “到那時,我旱魃族失去始祖,又無封神的族人,不僅太陽深淵動蕩不安,那些覬覦我等、恐懼我等的敵族——絕對會痛下殺手!”


    “嗯,必須再爭取一下!”


    木伊的看法出奇的一致,堅信不移道:


    “始祖肯定也知道這一點,祂不會輕易的讓敵人的算盤打得哐當響。”


    “參照祂擁有不死之身的基礎上,祂一定會竭盡所能予以敵人創傷,想方設法消耗對方後,拋出白骨神的那枚神格,交由滅拳煉化……”


    商議對策之時,天女魃的肉身又一次被貫穿。


    一共四根雷霆之矛,穿透祂的手腳,將祂釘死在地上。


    “旱魃族的真神,何必枉費心機。”


    “本尊雖然殺不死你,卻擁有封印你的絕對把握。”


    “這一次,定讓你生生世世複蘇不了意識,你的靈魂將凍結在永恆的冰塊中,這就是挑戰我等的威嚴,褻瀆我等的顏麵,必須付出的代價……”


    天懲元尊嗤笑一聲,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傾盆雨水倒灌土神山。


    “如今往後,諸天再無土神山。”


    “這裏將更名為「冰神山」,孕育億億萬的冰雪生靈。”


    “它們會踩著你的屍體建立城邦、修繕巢穴、開拓領土……在歲月的見證下,敬畏偉大的、無敵的元素之神……”


    “永凍之棺——封!”


    一個封字吐出,蒼穹顫栗。


    有一道無比恢弘而又可怕的藍色光束,如同天神的手臂,摧枯拉朽,碾壓而落。


    “嘭!”


    天女魃被死死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祂七竅噴血,燦亮的青色眸光一瞬黯淡下去,與軀幹相連的四肢,漸漸覆蓋觸目驚心的霜岩。


    少頃,冰雪凝結的鎖鏈刺穿天女魃的胸口,一口碩大無比的冰棺,即將封住祂的殘軀。


    “滅拳、木伊,繼承我的遺誌……”


    “我不會就此死去,隻要你們還活著,我就擁有脫困的希望……”


    “去找……圖騰塚……萬獸紋……祂還欠我一份誓言……”


    “待族中……誕生新的封神……”


    “冰靜深淵……我的頭顱……在那裏……”


    “唰!!”


    一道箭矢般的發光物,燃燒著沸騰的青焰,融化一層又一層冰霜,兇猛衝擊而來。


    伴隨一股致命的寒流,夜寒君打了一個哆嗦,身上不見冷汗,隻有滿背的雞皮疙瘩。


    “砰!”


    滅拳穩穩當當接住,外凸的獨眼中,全然是不可遏製的怒火和憂慮。


    “嘩啦!!”


    夜寒君不敢遲疑,早就開啟的深紅之戒,噴射一道深紅的火焰,眨眼間吞噬整艘骨船。


    “有竊聽隱秘的小老鼠逃走了?”


    “唔,本尊降臨的時間到了,不過……當真以為這樣就算了嗎?”


    “以天懲之名,蜷縮在元界的天道守護者啊,本尊允許你們出世!”


    “溺水神君!潮汐皇後!颶風之子!你們乃太古隕落的元之神祇,本尊念你們修行不易,特地留下你們的一縷神念,予以你們更崇高的使命!”


    “這裏有三枚元之神格,足以讓你們在時限範疇內恢複完整的封神戰力!”


    “我命你們鏟除旱魃一族,不管他們是躲在太陽深淵還是別的地方,三千年為限,遇之則屠,此等逆臣賊族不允許留存諸天!”


    “另外,太古的邪神尚未隕落,去追查祂的下落,若有蛛絲馬跡,我等即刻降臨!”


    “還有「末日魔方」,疑似繼承隕落的太古災神之力,潛在威脅巨大。”


    “祂還沒有觸及天尊的境界,本尊無法直接幹預。”


    “若你們能提前鏟除,也是大功一件,本尊承諾,不僅你們能留存世間更久,待你們散去,新生宙第三紀元,諸天至少誕生兩尊元之封神,祂們將沐浴天尊之光,受盡天道的寵愛,由本尊親自照拂……”


    億億萬空間之外的元界,三座無人問津的枯墳,忽然有水珠凝聚。


    漸漸,水珠匯聚成水流,徘徊在其中兩座枯墳旁邊,蕩起一陣陣的水花。


    少頃,水花翻湧,驚濤拍岸。


    等到第三座枯墳中,一道龍卷風破碑而出,隱隱約約,一共有三個半透明的生靈凝聚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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