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位於修羅之墓第15層。


    這一層隻有一座孤島,還是說孤島隻是彈丸之地,另有廣闊的世界等待探索……這些夜寒君不得而知。


    乃至於,孤島西側的亂葬墳區,究竟掩埋著什麽樣的隱秘,又有什麽樣的恐怖兇險……他也一無所知。


    惟一能確信的是,夜寒君無法駐足不前。


    離去的希望就在這裏,倘若收集不到「深層冥土」,他會和那個隻留下姓氏的族人一樣,在這裏孤獨死去。


    這怎麽可以?他還有那麽多願望沒有實現,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龍潭虎穴,今日他也要闖上一闖,較一個高低。


    “烏——”


    冷風習習,枯萎的樹木發出陰暗的歎息。


    那些晃動起來的枝椏,恍如瘦骨嶙峋的鬼爪,淩亂插向天空。


    又像是瀕死的生靈,滿腹絕望,拚命哀求。


    獅首減弱兩分慵懶,獅掌踏地的動作越來越輕柔。


    顯然,它也察覺這片土地的不同之處,不得不遵循本能,嚴謹戒備著潛在的威脅。


    “咩!”


    頭頂的墨雲蠢蠢欲動,似是窺探的敵人,時而化成鎖鏈的形狀,試圖往下纏繞。


    每當這時,羊首就會仰起頭來,中氣十足地大叫一聲。


    其聲如雷,穿金裂石,鏗鏘有力。


    墨雲之鎖寸寸斷裂,懼怕似的往上翻騰。


    更遠處的墨雲受到驚擾,竟也成片蔓延,蜂擁而至。


    片刻之間,夜寒君一行人仿佛置身死神的注視下,周身靜默如謎,心髒轟鳴如鼓,強烈的反差,逼得他們陷入泥沼一般,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


    “嘭!”


    千般小心,萬般避讓,一天天長大的奇美拉幼崽,終究因為魁梧的獸軀,不小心觸碰一塊無字墓碑。


    本就搖搖欲墜的墓碑迅速斷裂,一團黑霧湧出,伴隨著厲鬼的尖嘯,夜寒君心神震蕩,頭腦一片空白。


    千鈞一發之際,又是羊首大喝一聲。


    強行撲過來的黑霧,發出更加淒厲的慘叫,慌不擇路遁入地下。


    “那是什麽?好詭異……好邪惡……”


    夜寒君驚疑不定。


    他嚐試鑒定,可是屬性麵板沒有顯示信息。


    這似乎不是生靈,而是堆積的怨氣、瘴氣。


    因為被封印太久,脫困的一瞬間,擁有了數倍以上的靈魂穿刺能力。


    “人類,這是至陰至寒之地,生靈在這裏死去,極容易孕育出扭曲的屍骸,亦或是可怖的亡魂。”


    站在夜寒君肩膀上的噩夢隼,抖了抖翅膀,花瓣狀的瞳仁中閃爍著奇幻的光線:


    “我執掌夢境之道,嚐試張開斑斕夢境,所能感應到的,除了彼岸之死亡,便是深不見底的怨恨。”


    “其間的比例以及分量,我從未見聞。”


    “以我的判斷,這裏有主。”


    “有一個或者多個霸主級生命,主宰著這方土地,而它或者它們,便是一切陰森可怖的源頭……”


    夜寒君輕輕點頭,思深憂遠。


    他慶幸,身邊除了艾姬芙拉,還有更精通靈魂之道的噩夢隼。


    這家夥立足於天地圓滿,又吸食過精純聖血,若是碰到靈魂極其薄弱的上位生靈,也有越級而戰、戰而勝之的可能性。


    而心之奴綁定,也不需要擔心包藏禍心。


    夜寒君相信它的判斷,進而對於這片地方,更加的忌憚。


    “一個個的,都有生死存亡的危機感……”


    “這個地方的霸主,恐怕超越了天錘百甲鯊,肯定比它厲害……”


    “呱!!”


    瓜瓜突然扯住夜寒君的衣領,緊急傳音道:


    “大蝌蚪,不能往前走,轉向!轉向!快往右邊!”


    “小兇!”


    夜寒君雙目一凝,蛇首心領神會,一口咬住獅首的左腳,讓它停止邁步。


    “吼……”


    獅首頓了頓,也不管腳掌有沒有流血,慢慢往右邊偏移。


    緩慢行走的過程中,所有獸都暗中戒備。


    夜寒君集中全部的注意力,窺探本該穿越的區域。


    那裏居然有一塊小墓碑,掩埋在雜草叢中,乍一看平平無奇。


    但他瞧見了,上麵似乎烙印著一個極淡的“毒”字,不小心觸碰,說不定就是極為可怕的劇毒詛咒。


    “瓜瓜,你是怎麽感應到危險的?”


    夜寒君想弄明白其中的原理。


    越往前,他的超靈性已經不夠用了,覺得哪裏都很危險,顧此失彼,感知反而變得模糊。


    “小石頭在發紅光耶。”


    瓜瓜指著脖子上的小巧掛墜,脆生生迴答道:


    “它亮起來的時候,本瓜的心裏砰砰亂跳,莫名恐慌起來。”


    “往右邊轉道的時候,它馬上就不亮了,心裏也安定下來,相當神奇哩!”


    “紀元之鍾的賜福?”


    夜寒君驚訝,重新審視小家夥的石頭項鏈。


    進入修羅墓以來,他和瓜瓜也不是第一次摸索石頭的功能。


    可直到一刻鍾前,他們也沒能發現石頭的特殊之處。


    誰能想到,突然的間隙,它主動示警,無形間幫助他們規避一個巨大的威脅。


    “遭遇迷宮惡魔、吻魔、鴿撕拉、天錘百甲鯊……從來沒有激活過。”


    “偏偏到了這個地方,石頭掛墜有了反應……這是為何?”


    夜寒君如墮煙海,茫無頭緒。


    瓜瓜也理不清其中的關鍵,隻道天道爺爺送給它的寶貝,定然不是俗物,好好珍惜,總有一天能明白運轉的原理。


    “事態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妖邪……”


    夜寒君以手指抵住眉心,揉了好幾下,低頭望著左肩下一寸的位置,深深蹙起眉頭。


    隨著深入墳區,不僅瓜瓜的寶貝突然示警,就連默的契約印痕也亮了起來,隨時都可能蘇醒。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怎麽感覺擁有的一切力量,自從來到這裏後,莫名都變得躁動不安?


    “噗通……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耳邊傳來若遠若近的跳動聲,夜寒君壓住雜念,立即詢問瓜瓜和花燭:


    “你們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在起伏彈跳?”


    “有嘛?”


    瓜瓜歪著腦袋,認認真真聽了半天,搖搖頭道:


    “沒有耶,本瓜隻聽到了獅小懶和羊小奇的鼻息聲,大蝌蚪,你確定不是幻聽嘛?”


    夜寒君的目光落在花燭的麵龐上,見她也是輕輕搖頭,心裏咯噔一下,臉色越發凝重:


    “不可能是幻聽……”


    “若有若無……若遠若近……”


    “似乎從天上傳來……也可能是地下……”


    “咦?聲音消失了,隻停留了短暫的幾秒……真是奇怪。”


    摸不著頭腦的夜寒君,遲疑停頓半響,深吸一口氣,有所決斷道:


    “待會,要是遭遇不測。”


    “蛇小兇,羊小奇,獅小懶,你們就把龍吟草的草籽吃下去,有多遠逃多遠,不用管我。”


    “我會隨時準備激活奇跡解體,有這個主動權能在,我的安全會有最基本的保障。”


    “嘶……”


    蛇小兇無法完全聽懂,它的媽媽亦或是爸爸,到底在說什麽。


    但它聽懂了“危險”、“逃”之類的字眼,嘶嘶吐著蛇信,冰冷的瞳仁時大時小,姑且算是做好了準備。


    “大蝌蚪大蝌蚪!石頭又發紅光了!前麵有危險!”


    瓜瓜化身播報員,再一次提醒前方的危險。


    夜寒君喝令獅首,獅首乖乖順從,又一次轉道前行。


    “奇怪,沒有墓碑啊?”


    花燭也在觀察,嚐試往瓜瓜提及的恐怖區域,收集情報、發現線索。


    但她什麽也沒看到,那裏光禿禿的,別說墓碑了,連雜草也沒有。


    “不……有一塊隱身的墓碑……好險!”


    閉著眼的夜寒君,猛地睜開眼,背後驚出一身的冷汗。


    他“看”到了,就在那空空蕩蕩的區域,有一座三角形狀的墓碑,猶如水晶鍛造,十分的剔透。


    可就是這樣一座巧奪天工的墓碑,前方竟有一個祭碗,碗中擺放著一塊血淋淋的肉片。


    那鮮豔的色澤,像是剛剛從生靈的身上割下來,飽滿的脂肪、噴香的氣息,夜寒君竟有食指大動的口腹之欲。


    但這太妖邪了,一座水晶墓,一個祭祀碗,碗中的肉從何而來?難不成存放了一個又一個萬年,依然不腐不爛,維持著最開始的樣貌?


    “咕嘟……”


    夜寒君咽了一口唾沫,趕緊遠離這塊墓碑。


    他無法揣測,要是因為看不見,不小心撞碎這塊碑石,會有什麽樣的詛咒降臨頭頂。


    他隻知道,一旦無法及時清除,他的下場不可能是失去雙眼那麽簡單。


    “大蝌蚪……本瓜好像也看到了……”


    “那塊肉……本瓜覺得……好像是人類的肉耶……”


    瓜瓜貼著夜寒君的耳朵,以秘法傳音。


    就是這樣的舉動,明明已經遠離數千米,隱身的水晶墓震動起來,碑石碎裂,祭碗倒翻,血紅的肉塊拚命蠕動,膨脹,膨脹,最終變成一條長滿絨毛的肥碩怪蟲,轟的一聲鑽裂大地。


    “疑似無量大成,種族未知?”


    夜寒君暗道一聲好險。


    距離太遠,他已經顧不上鑒定。


    轉而催促奇美拉幼崽加速,千萬不能讓那頭血紅怪蟲,鎖定他們的位置。


    心驚膽戰的數秒鍾,搖晃的大地平複,怪蟲似乎鑽到了地下深處,並沒有往他們這邊撞來。


    “這頭蟲子,算是這裏的霸主嗎?”


    “我看著怎麽不像啊,倒像是沿途的小兵,起到阻攔和守衛的作用……”


    夜寒君陰晴不定,前斟後酌,竟有了一絲退縮之意。


    沒來之前,慷慨激昂,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這才行進多久,遭遇的不知名危險一個比一個恐怖。


    倘若是無量虛引、無量小成,興許還有把握爭一爭。


    眼下的情況如此棘手,還未抵達深處,就有無量大成的怪物潛伏。


    真要到了源頭的區域,鎮守在那裏的威脅……他豈不是送菜自殺?


    “不行,這裏的危險係數,遠遠超出我的認知。”


    “直到來到這裏,方才確信,修羅之墓越往下越危險的說辭……絕無偏差的可能。”


    夜寒君駐留原地,衡量許久,決定壓製好奇心。


    他不準備去探索源頭了,想找個中段或者初段的位置,挖一挖墳,如果能找到深層冥土,趁早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才是王道。


    “夜……夜寒君……不能走……”


    “前麵有好吃的……我要吃……鴉鴉也要吃……”


    微弱的傳音響徹在腦海,含糊不清,一遍又一遍。


    夜寒君仔細聽清後,如被一道雷霆劈中,瞳孔地震,精神錯亂。


    “默,你醒了?!”


    他第一時間激活契約印痕,果不其然,發光的印痕綻放蒼白之光,光影一閃,召喚陣法曇花一現。


    “咿!破抹布!”


    瓜瓜突然露出嫌棄的表情,捏著鼻子扭過頭去。


    一左一右的花燭和鵝大仙,一個美膩,一個粗獷,不約而同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事物。


    “這家夥……又變異了?”


    “不會吧,品嚐痛苦還有這樣的效果?本大仙怎麽不知道?”


    鵝大仙瞪眼如銅鈴,滿滿不真實。


    一晃眼,也就幾年的光景,默的血脈又有了新的變化。


    大體上雖然還是五角海星的造型,但它正麵白色,純淨透亮,宛若神明,背麵黑色,漆黑深沉,宛若惡魔。


    一對肉嘟嘟的白色翅膀,遠遠小於它主軀幹的比例,就這麽掛在左右兩邊的觸腕上,輕飄飄的沒什麽存在感。


    但在它的頭頂,居然出現了一個黑白兩色疊加的光環。


    隱隱能看到一個人類指甲蓋大小的微型白鴉,正以恆定的、永久的姿態,緩慢飛行在光環的裏側。


    “肚子裏的水晶真的不見了,再也不是懷孕的海星了?”


    瞠目結舌的鵝大仙,感受著由上往下壓落的生命氣息,肉眼可見的浮現一抹驚疑。


    默的狀態太奇怪了,日常充當“痛苦投喂官”的它,難以忽視這樣的變換。


    夜寒君也呆若木雞,下意識激活「資質鑒定」後,更是怔在原地,緘默無言。


    ——


    【種族名稱】:陰陽禍亂


    【混沌印章】:「獄/災」


    【主修】:扭曲道/感恩道/毀滅道/禍亂道


    【位階】:天地之胎·圓滿


    【混沌靈紋】:29800紋「詛咒之軀」、29800紋「過載光束」、30000紋「山海之觸」、30000紋「極樂環」、30000紋「天堂煉獄」


    【核心個性】:「欲求不滿/恩重如山」


    【當前狀態】:蘇醒/健康/渴望/位階壓製…


    【契約關係】:穩定


    ——


    “臥槽,本大仙忘了,這貨不能久視!”


    五彩鮮花的紋理,自由攀爬在鵝大仙的翅尖,迅速向著翅根蔓延。


    鵝大仙偏頭,目不斜視,再也不看默的本體。


    這有一定的效果,花紋覆蓋的速度,明顯減慢一拍。


    但因為距離太近,詛咒依然在侵蝕。


    夜寒君麵色一變,第一時間迴收花燭。


    她的體質太弱,任由詛咒注入體內,恐有暴斃的風險。


    “咩!!”


    羊首大叫,同時吼叫的還有獅首和蛇首。


    奇美拉幼崽的三個腦袋,居然同時發出蘊含著震懾和警覺的聲音,視默為敵人,且還是具有威脅的敵人。


    “默的位階竟然超過了本大仙?它可真行啊,睡大覺就突破了,牛嗶!”


    鵝大仙罵罵咧咧,望著周圍的墳墓,無處可逃。


    “痛苦……”


    “夜寒君……我要痛苦……源源不斷的痛苦……”


    “我們是好朋友對嗎?不要走,我們去那裏,那裏有好多好多的痛苦……”


    默像是章魚一樣,蠕動觸腕,攀爬行走。


    它就這麽爬上奇美拉幼崽的背脊,然後抱住夜寒君的左腳,苦苦哀求。


    “嘶!!”


    蛇首猛地探頭,臨近默的身前,又猛的頓住。


    本能反應,它想撕碎這個獵物,不想讓它持續觸碰共體的毛發與皮膚。


    但它又察覺,這家夥不能用牙咬,要是觸碰它的血,反倒是自己大禍臨頭。


    “大蛇蛇……”


    “咬呀咬呀,我們成為朋友,互相分享痛苦吧!”


    默用一隻觸腕拍了拍蛇首,蛇首大怒,噴出一股強烈的氣流,試圖將對方噴飛。


    但這根本沒用,默的另外四根觸腕緊緊抓著夜寒君的褲腿管,一人一海星連在一塊,怎麽也甩不開。


    “你……你先離我遠點……”


    “或者,你能不能控製自己的血脈,別讓這些詛咒侵蝕我?”


    夜寒君嚐試溝通,時隔數年再相見,默疑似觸發血脈升華或者血脈變異,提前獲得了新的生命形態。


    那麽有沒有可能,它的靈智稍稍提升一點點,對於血脈的掌控力度,也有了截然不同的結果?


    “夜寒君……你不喜歡痛苦嗎?”


    默眨了眨正前方的獨眼,人性化的茫然之色一清二楚:


    “我們不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嗎?以前,你給了我很多很多痛苦,現在,輪到我報恩了……”


    聽聞這樣的解釋,夜寒君頭都大了。


    他很想摁住默的腦袋,看看裏麵究竟是什麽構造,這些驚人的腦迴路,究竟如何運轉生成。


    但他做不到,因為花紋已經爬到他的脖子了。


    再不控住,隻能強行支配,不然真的就要爆漿了。


    “我們體質不一樣。”


    “你享受的痛苦,分我一點點,我就受用終生了。”


    “你想短時間內享受超負荷的痛苦,還是長時間內享受極致的痛苦……這個原理能弄懂嗎?”


    “好像……懂。”


    默點點頭,“我要……超負荷的。”


    “就像上一次,嘭,炸開,超舒服,超快樂的……夜寒君,你要不要也試試?”(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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