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


    灰塵漫天,一片混亂中,大鳥高亢的叫聲刺耳異常。


    賈砰砰朝著夜寒君致以歉意的眼神,趕緊上前兩步,不斷拍打大鳥又粗又長又毛茸茸的大腿,努力安撫道:


    “好了好了,大雄,冷靜點!”


    “不就是呆在契約空間五六個小時麽,這就忍不了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至於吧?”


    “咯咯~~~咯咯~~~”


    大鳥瘋狂扇動的翅膀,漸漸放緩速度。


    低下頭,一口含住賈砰砰的腦袋,黃晶晶的瞳仁裏滿是和善。


    “呸!呸呸呸!”


    賈砰砰極力掙紮,好不容易掙脫“愛的擁抱”,上半身已經濕噠噠一片,黏稠稠的口水糊了一臉。


    站在旁邊的夜寒君,稍稍後退兩步,成功避讓幾滴飛濺的不明液體。


    “每次都這樣,就不能換個問候方式嗎?”


    賈砰砰似乎數見不鮮,歎了口氣,仰頭與大鳥四目相視。


    一邊是狼狽和無奈,一邊是興奮和躍躍欲試,大有對牛彈琴的意思。


    “算了,大雄,和你說個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咯咯?(???_??)?”


    “就是……”


    “今天的相親活動恐怕要泡湯了,咱們明天再約怎麽樣?”


    “咯咯噠!(^3^)!”


    體長五米,翼展五米的赤紅大鳥,昂首挺胸站在地上。


    低著頭俯瞰主人時,粗壯的脖子歪過九十度,炯炯有神的眸光裏充滿智慧。


    “唉,智商不夠,這種複雜的交流,哪怕有契約關係也需要反反複複溝通,寒公子見笑了……”


    賈砰砰訕訕一笑,隨後板起麵孔,朝著巨雀嚴肅叮囑道:


    “大雄,我們要帶這位公子去辦正事!”


    “也就是說!計劃有變,今天你見不到巨雀妹妹了!”


    “咯咯噠(?o?o)???”


    巨雀是蠻獸,而蠻獸的普遍特征,便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眼前的這一隻,自然標準得不能再標準。


    作為主人的賈砰砰,翻來覆去變著花樣解釋了半天,大雄嗷的一聲,算是聽懂了。


    然後,它暴跳如雷,又是一頓狂扇翅膀。


    看似堅固的牆壁,竟然被轟出大麵積的蛛網裂紋,無數碎石簌簌而落。


    隨之響起的警報聲,嚇得賈砰砰一個激靈:


    “要死啊你!破壞城市建築!要扣我工資的!”


    “每個月養你就夠累的了,你能不能乖一點,不要老是發脾氣!!”


    “咯咯噠!!!咯咯噠!!!”


    巨雀的叫聲充滿悲慟,似乎遭遇鳥生最大的不幸,賈砰砰的喝罵和斥責愣是一點沒聽進去。


    旁觀鬧劇的夜寒君,保持一貫的沉默,隻用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無聲觀察。


    蠻獸雖然在溝通上存在困難。


    處於發情期,生理需求進一步擴張,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賈砰砰不是新晉眷主,眼前的巨雀也不是嗷嗷待哺的雛鳥。


    他們之間很可能有著三十年以上的羈絆!


    這麽長時間的感情投入,眷主依然對眷靈失去控製力。


    這要是置身戰場,可是非常危險的信號,會有致命風險!


    “幹什麽伱們!惡意破壞學院建築,當我滄海閣沒有執法隊嗎?”


    “誒,賈砰砰,怎麽又是你?”


    “身為滄海閣的工作人員,知法犯法,雙倍賠償懂不懂?”


    ……


    扣掉一筆不菲的靈石,賈砰砰灰頭土臉、顏麵盡失。


    他帶著夜寒君迅速脫身,換了一塊無人的草坪,躥到巨雀的背上,不解氣地跺著腳。


    “三天兩頭闖禍!三天兩頭闖禍!”


    “人有輕重,事有急緩,知不知道要事第一啊?我又不是從今往後不帶你去相親了!”


    “咯咯噠!噠噠噠!”


    大雄不服氣,舉著翅膀環顧四周,一下鎖定夜寒君,兩隻眼睛瞪得老大。


    由於距離相近,撲麵而來的生命氣息仿若火焰一般熊熊燃燒,狂野的威勢再次騰起,大有要拚命幹架的趨勢。


    “要死啊你!再發脾氣,永遠不帶你去找巨雀妹妹!”


    “包括花雀妹妹、山雀妹妹、炎雀妹妹……那也是一個都沒有!讓你下半輩子孤寡到底!”


    一頓痛扁,再加上「食物」和「妹妹」的雙重威脅。


    大雄低下倔強的頭顱,上半截身體趴下來,以供夜寒君踩踏攀爬。


    夜寒君猶豫了一下。


    按照他一貫的理念,騎乘他人的契約眷靈,還是如此不聽話的眷靈,本就有潛在的風險。


    自身又失去護衛、失去保命器具,體質也處於前所未有的孱弱狀態。


    要害相互疊加,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輕易涉險。


    “放心吧!大雄在地麵上偶爾會鬧性子,可一旦飛到天上,那是要多謹慎有多謹慎!”


    “寒公子,您再相信我一次,再給一次信任的機會!”


    賈砰砰再三打包票,低下頭顱的巨雀,這會兒也乖乖的一動不動。


    考慮到巨雀至多低空飛行,考慮到夜之試煉已經開始,從今往後需要麵臨的危險和困境,隻會比想象中更多更複雜。


    夜寒君輕唿一口氣,一腳踩在大雄的腦袋上。


    三步並做兩步,精準趴臥在它的脖頸後麵,雙腿緊緊夾住,雙手則攥住赤紅色的羽毛,嚴陣以待。


    “……寒公子果然有真才實學!”


    賈砰砰本欲指導夜寒君如何騎乘巨雀。


    沒想到剛剛張嘴,還未發言,夜寒君便以最恰當的方式獨立完成。


    這讓他後半截的話,不得不吞了下去,露出一個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訕笑。


    “走你!”


    “咯咯噠!”


    一跺腳,巨雀起飛。


    和以往騎乘高階飛行眷靈的感受不一樣,既沒有騰雲駕霧的失重感,也沒有鬥轉星移的虛幻感,而是慢吞吞、慢悠悠的向上升空,整個過程僵硬而又笨重。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夜寒君有一瞬間的不適應。


    尤其他現在的感知比以往更強,所有的細節進一步放大,哪哪都覺得怪誕和新奇。


    “寒公子,江主任年過一百三十,原本就是滄海閣的學生。”


    “據說他當年畢業後,隻經曆了短暫的旅行冒險,便迴歸藍蛙國滄海閣,擔任這裏的導師。”


    “他對學院有很深的感情,這些年也用實際行動,培育出一代又一代的精銳學子。”


    巨雀勻速低空飛行,賈砰砰一板一眼介紹起關鍵人物:


    “江主任巔峰期也隻有第3位階的境界,現在垂垂老矣,自身的權能和契約眷靈更是在走下坡路。”


    “但他在滄海閣的地位,依然不會輸給那幾個明星導師。”


    “仗著老資曆,說不定話語權更甚。”


    “當然,他也是出了名的老頑固,這和他的職權、脾氣、經曆……都有很大的關係。”


    “江主任的職權是什麽?”夜寒君順勢問出早就想問的問題。


    “他的職權……”


    賈砰砰流露一絲迴憶,神色異常凝重道:


    “考官!”


    “d級職權——考官!”


    “難怪。”


    夜寒君眉尖稍抬,緩緩點頭:


    “這種職權不多見,由它作為支撐,怪不得能成為滄海閣的老資曆。”


    “寒公子竟然聽說過?”


    賈砰砰十分訝異,而這份訝異,很快被憂心忡忡覆蓋:


    “過去滄海閣舉辦的各類賽事、試煉、活動,核心的主裁判都會有江主任的一席之地。”


    “最近幾年他退居二線,不再操勞太多的煩心事,過起了半養老的生活。”


    “但我還是覺得,寒公子想要說服這位老前輩,難度巨大……”


    ……


    夜寒君並未再次應答,於細細思索中,挑出幾個關鍵的問題繼續詢問。


    不知不覺,一個小時一晃而過。


    目之所及的風景,從繁華的學院都市,再到人丁稀少的荒土,循序過渡。


    直到一片蔥隆的原始木林映入眼簾,賈砰砰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深唿吸道:


    “寒公子,我們到了。”


    “咯咯噠!”


    巨雀·大雄迴應一聲,聲音不再高亢。


    擁有巨大體型,但不擅長途飛行的它,這個距離,差不多就是自身的極限。


    “辛苦了,迴頭獎勵大餐!”


    賈砰砰拍了拍巨雀的背脊,後者開始調整飛行姿態,朝著木林深處若隱若現的湖泊降落。


    五分鍾後,夜寒君在賈砰砰的攙扶下腳踏實地。


    抬頭正視前方,遠方是漸漸西斜的太陽,近前是碧波蕩漾的湖水。


    幾隻體型龐大的紅眼青蛙悠哉悠哉泡在水裏,偶然長舌破空,必然卷起一條大魚吞入腹中,小日子過得何其舒坦。


    “咳咳!咳咳!”


    夜寒君捂著胸口,格格不入的咳嗽聲,不小心打破融洽的自然環境。


    賈砰砰擔憂的目光順勢落來,夜寒君搖了搖頭,示意無恙。


    等到左手伸入口袋,發現口袋裏空空如也,他的眉頭才慢慢擰緊。


    “絲巾沒了,身上也是一身汙穢和臭汗……”


    “再不安頓下來,怕是要長虱子了……”


    遲疑再三,夜寒君取出用過的絲巾,擦拭嘴角的血沫。


    隨後,他以清澈冰涼的湖水潔麵淨手,重點關照指縫、指甲縫、耳背等容易藏汙納垢的地方,反反複複洗了三遍。


    再然後,以湖麵為鏡,簡單整理衣冠。


    直到勉強能夠容忍當前的形象,夜寒君微微頷首,目光轉向三百米開外,一座依湖而建的小型城堡。


    這座城堡占地隻有數十畝,對比學院裏的其他建築,既不豪華也不出眾,沒有任何逼格可言。


    但它的主人,姓江。


    這是江永年的私人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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