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正是宛平郡主,她是晉王幼女,年方十七。


    穿著一件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代表少女的低垂髻上插著鑲金玉步搖,宛若出水芙蓉,清純可人。


    宛平郡主不太喜歡這種場合,俏臉上帶著些許驚慌,玉臂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襟,偶爾才吃一口麵前的食物。


    傳說晉王最疼愛小女兒,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到了議親的年紀,無數青年才俊都沒能入了晉王法眼。


    今晚晉王妃倒是帶著出席皇宮晚宴,可見重視程度。


    現在敢怯生生站了起來,顯然是早就有所安排。


    “若兒,你也有詩?快快念來。”


    女帝表情寵溺,喚著宛平郡主的乳名,她雖然恨晉王,但對這個從小體弱的堂妹很疼愛。


    並且,宛平郡主肯定難以和宸妃比拚文采,剛才的不安也消散掉了。


    受到鼓勵,宛平郡主膽子大了許多,櫻桃小口輕啟,開始吟誦。


    “聖祚山河固,宸章日月昭。玉筳鸞鵠集,仙管鳳凰調。”


    女帝失神地喃喃道:“聖祚山河固……”


    想起父皇留給自己的江山正是晉王為首想要侵奪,宛平這首詩好是好,當為今晚最佳,但更像是諷刺?


    宛平何時有這麽好的文采了?


    女帝一顆心再度提起!


    眾人在聽宛平郡主吟詩的時候,陳北冥注意到,晉王妃母女身後一個侍女嘴唇在不停翕動。


    原來有外援啊,怪不得!


    少女雖然侍女打扮,眉目之間卻是極美,柳眉瓊鼻瓜子臉,一雙玉唇豔而不俗,端的是個絕色佳人。


    絕非普通侍女!


    少女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視線掃了過去,見是個玄衣裝扮的太監,眉頭微皺,後退一步躲在同伴後麵。


    眾人一番品評,均認為宛平郡主的詩為魁首。


    “郡主此詩讚頌我大乾江山永固,用詞凝練而又不失典雅……”


    晉王妃後麵站起來一個中年貴婦人,開口稱讚,語氣諂媚,聽得人直撇嘴。


    此人乃是宋國公蕭譽的夫人,向來跟晉王府走得很近。


    “是啊是啊,郡主定然是第一,不用比了。”


    “哈哈,郡主的文采老身早就有所耳聞,今日才能親眼所見。”


    一眾勳貴家眷紛紛為宛平郡主說話,女帝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秦舒兒也為宛平郡主高興,剛想稱讚兩句,餘光瞥見皇帝的臉,立即閉上嘴。


    如今她已經是皇帝後妃,隨著幾日的夫妻纏綿,一顆心開始漸漸向皇帝傾斜,心中極為矛盾。


    如果有一天晉王行逼宮之事,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女帝心中怒火愈發旺盛,盡管又有幾人作詩,意境和質量都大大不如,更像是反襯前者,難道今晚真的隻能讓晉王府拔得頭籌?


    絕不!


    女帝將目光移向宸妃黃素錦,看宸妃苦思冥想的模樣也知道她盡力了。


    其餘嬪妃見皇帝目光掃過來,紛紛低下頭,雖然她們都讀過書,閨中時做幾首無傷大雅的小詩助興不是什麽難事,但今晚卻無能為力。


    女帝正悲憤時,看到陳北冥不以為然的笑容,心中一動,差點忘記讓這小子兜底了。


    剛才是自己失誤,給了宛平機會,現在讓他背鍋吧!


    “小陳子,看你表情似乎對宛平的詩不屑一顧?那不如你來吟誦一首,讓大家品評品評?”


    陳北冥心中直罵娘,你才不屑一顧,你全家都不屑一顧,這不是把老子推到晉王麵前擋刀嗎?


    原來女帝說的兜底是這麽個意思,簡直是坑人沒商量!


    可現在自己寄人籬下,隻能照辦,為了能繼續享受女帝的妃子,他隻好趕鴨子上架了。


    以明月為題?前身時空當中,佳作無數,論意境那首絕對能震驚全場,當為詠月第一!


    陳北冥從人群中走出,在女帝前行禮。


    “奴才見過陛下與眾位娘娘。”


    晉王妃見皇帝把一個太監拎出來,大笑出聲。


    “陛下,臣妾以為您弄個什麽了不得人物呢,怎麽是個小太監?”


    一眾勳貴家眷麵露嘲弄之色,也議論道:


    “一個太監能有什麽文采?”


    “陛下,他是沽名釣譽。”


    “這種人就是上趁機混個臉熟,當不得真。”


    人們嘴上鄙夷,心裏更是暗道:皇帝真是手裏沒人了。


    陳北冥清清嗓子,輕哼一聲:


    “眾位夫人莫急,小子的詩詞這就來,別的不敢說,當今晚的第一毫無問題。”


    “什麽,你可真敢說,就你能超過宛平郡主,我就能吃了盤子!”


    “嗬嗬嗬,吹牛沒邊了,若是你能,我這支紫金釵就是你的!”


    別人出言嘲諷,而蕭夫人則想要他的命!


    “口出狂言,嘴等欺君,你要是能,本夫人賞你一支純金步搖,價值千兩白銀。要是憋不出來,哼哼,就算備受寵信,今日也要斬了你,還後宮一個朗朗乾坤!”


    “蕭夫人說得對,奴家讚同!”


    “老身也讚同,今日陛下絕不能偏袒這小太監!”


    女帝也想不到啊,局麵竟然會變成現在這般。


    她是想讓陳北冥兜底,不是來作死!


    正要找個借口中斷比試,發現那小子胸有成竹,滿臉笑意,似乎吃定了一眾勳戚。


    難道,真有法子?


    算了,賭一把,反正是他自己要求的!


    “小陳子,你可想好了啊,現在求饒,夫人們還能給你機會。”


    陳北冥微微一笑,“那麽多的財物,奴才一輩子都得不到,一首詩能換來,這輩子值了!”


    說著,他踏上幾步,開始吟誦: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嗯?宸妃黃素錦隻覺得寒毛直豎,明月幾時有?問青天?宮闕?


    詞還能這麽做?


    包括女帝在內的所有人,漸漸被詩詞的意境深深吸引,並沉浸其中,全場落針可聞。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這……好詩啊,此人絕對是個大才!”


    躲藏在晉王妃身後的少女將頭探出來,想看清台上的人。


    直到陳北冥念完最後一句,眾人仍然久久不語,被這首詩詞震撼的話都不會說了。


    在場勳貴家眷都讀過書,雖然自己不能做,但詩詞的好壞還是聽得出的。


    宛平郡主那首與之相比簡直螢火與皓月爭輝,不自量力!


    “很好,哈哈,這詞可有名字?”


    女帝的話將眾人從詩詞意境裏拉了出來,紛紛豎起耳朵傾聽,也好跟親朋炫耀。


    可以預見,這首詞很快會在京城甚至大乾傳播開來。


    黃素錦愣愣地看著陳北冥,心中不禁痛惜,如此大才,怎會做了太監?


    與黃素錦一樣想法的還有很多,都頗為可惜。


    陳北冥看眾人的表情有點納悶,幹啥這是?


    隨即恍然,她們是把自己當成真太監了。


    聽到女帝的問話,連忙躬身道:“迴稟陛下,這首詞奴才起名為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女帝點了點頭,這個詞牌倒是沒聽過,想來是陳北冥自己所創。


    “你有什麽請求,速速說來,隻要不過分,朕答應你。”


    陳北冥想說要不今晚咱倆探討一下人生?但也隻是敢想想。


    “迴陛下,奴才別無他求,隻希望我大乾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女帝對陳北冥的迴答非常滿意,暗道你小子懂事!下來好好獎勵一下。


    “哈哈,說得好,不過此事朕暫且給你記下,等你想起來再說也可,這樣吧,朕賜你禦酒一杯。”


    陳北冥接過宮女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


    隨後,他目光掃向貴婦群體,之前抨擊他的眾人,都羞臊地低下頭,裝作鴕鳥。


    皇後則站起身道:“雖然方才是玩笑話,但既然許了東西,就給小陳子拿過來吧,若是傳出去,還道各位夫人給不起呢。”


    她一說完,便有太監舉著托盤前去。


    剛才跳出來譏諷的蕭夫人等人,臉色難堪地摘掉許下的首飾,放在盤中。


    她們看向陳北冥的表情複雜,既有怨恨、不甘,又有敬畏。


    拿到寶貝,他低頭退入人群,這一波,恐怕少說賺了一萬兩銀子吧。


    作詩真是好買賣啊,值!


    宴會繼續,隻是不少勳貴家眷們開始在禦花園走動欣賞美景,禦花園占地有上百畝,不少珍貴花木外麵可見不到,假山奇石更是見所未見,各式建築足有近百座,是大乾造園的集大成之作。


    女帝讓皇後主持宴會,自己起身離席。


    陳北冥沒有心思欣賞什麽美景,見皇帝離開,知道該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他也要迴去準備一番,可剛走出門,便覺異常,似乎自從喝了那杯酒後,身上有些不對勁,胸膛像著了火一般,頭也變得愈發陰沉。


    情況不對啊,難道酒裏下了什麽東西?


    分不清方向,踉蹌著走向禦花園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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