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薑小萬似笑非笑的眼睛,黎寧正色道:“我隻關心你活著,旁的與我無幹。”

    錯開黎寧,薑小萬將身上的外裳褪去放在桌上,轉身朝著床榻走去,“我累了,想獨自待著。”

    恰在此時,陸霄一蹦一跳地進來,“他們走了。”

    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什麽不妥,捧著剩下的銀錢交還給黎寧,“謝謝姐姐,日後我定會將那些銀錢盡快還給姐姐。”

    黎寧點頭摘下牆上的彎刀,帶著陸霄出了小屋。隨著木門關上,打在桌上的一束光盡數被分隔在門外。

    薑小萬將臉深深埋進被子裏,鼻尖酸脹得緊。

    唯一的機會,應該是薑小萬學催眠那次了吧。

    “何必呢?我學輕功都這麽費勁的話,何必要將內力傳給我,你若是留著,說不定也不會……”

    不會死。

    薑小萬始終是沒有將這三個字說出來,正如那孩子所說,離開這裏對師父,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當初他那般冰魂雪魄的人,一張七絲琴,一方懸壺音,人稱泗伏城懷瑾醫仙歐陽丞,自居小墳山,何等瀟灑恣意。

    接了自己這塊兒燙手山芋,竟是逼得與知己天涯相隔,自殘毀容,在這小山溝溝裏隱姓埋名六載。

    感覺喘不上氣,薑小萬才從濕了一塊兒的被子裏抬起頭來,淚又在臉上縱橫,止不住地流淌。

    “薑萬閣,薑萬閣……”薑小萬嘴裏喃喃自語著。

    別人不知道,薑小萬自己心裏清楚,當時為了殺萬桑無奈透露自己的身份,至於後來迴到萬家,答應擂台也不過是脫身之計。

    她並非甘願將薑萬閣拱手與人,隻是沒有法子,她隻是個毒醫。

    從前她身後還有師父,如今她孤身一人,三腳貓功夫,即便是用計坐上閣主的位子,怕也會害了一幹不相關的人。

    隻是黎寧所言,也不無道理,她若想名正言順立在江湖上,薑萬閣是目前最好的庇蔭所。

    如此想著,薑小萬又將藥箱暗格裏麵那兩本劍法抽了出來。

    聶興劍,荊彌劍。

    “罷了,不妨一試。”若是擂台贏了,她就名正言順留下,若是輸了,她也能大搖大擺離開。

    薑小萬將那本聶興劍放迴了暗格,既然仕川建議她先練內功,如今又得了師父的內力,那就照做吧。

    想當年她跟師父學那點輕功時也是廢了老大的力氣,斷斷續續練了許久也才練成了半吊子。

    薑小萬將那本心法從前到後翻了三次,有了醫術功底,認識周身穴位,她讀起來倒也十分通透。

    擦去臉上的淚,薑小萬盤腿坐下細細運起氣來,起初隻有一小團氣從丹田凝起,而後順著書上所言慢慢流轉全身,逐漸牽引匯聚許多真氣,一個大周天,一個小周天。

    雖說過程有些磕絆,如此轉悠過來,竟覺得渾身通暢。

    心法也毫不費力地印在腦中,薑小萬將劍法合上放入藥箱中,又閉上眼睛慢慢運了一遭,竟然十分流利。

    直到聽著有人叩門的聲音,薑小萬才睜開了眼睛,屋子已然落入黑暗中。

    放下盤起的腿,薑小萬道:“進來。”

    “師兄,吃飯了。”陸霄舉著一點燭光畏畏縮縮地探頭看薑小萬。

    “如今是什麽時候了?”出口嘶啞的聲音讓薑小萬都嚇了一跳。

    “戌時。”陸霄又道:“黎姐姐知道你傷心,可是已經過了三個時辰了,師兄是時候起來了。”

    薑小萬順手從床裏麵拿了一件衣服,循著那一方光亮過去。

    小院紗棚,黎寧端著菜忙活著,宛若一個農家小廚娘,見薑小萬出來,也不說什麽,隻是做著自己的事情。

    山不就我我就山,薑小萬湊上前去,臉上是猥瑣的笑意,“那這兩月,我們便一同住在這小漁村,寧兒,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聲音撕扯著月色,透露出許多不正經。

    “這麽快,絕醫的病就好啦?”黎寧仍舊不抬頭看她。

    “那是自然。”

    “那你還不去感謝你的小師弟救你?”

    薑小萬迴頭招唿著局促坐在石凳上的小孩兒,“小六。”

    陸霄一臉蒙圈地望向薑小萬,懷疑她是在叫自己。

    “你是如何救的我?”薑小萬繼續問道。

    “師父走時給我留下了一本醫書,我按著上麵所寫為師兄醫治的。”

    薑小萬若有所思,“拿來我看看。”

    出口聲音嘶啞,絲毫聽不出半點和善。

    小孩兒不敢含糊,忙舉著燭台跑向另一旁的小屋子,不過一會兒,舉著一本書又跑迴來。

    接過那書,隻覺得比記憶中薄了一些。就著燭光,將書放在腿上,薑小萬認真翻著那本泛黃的書。翻到後麵時,薑小萬才輕挑眉點頭,果真是沒有毒藥配方配比。

    “拿筆墨來。”薑小萬手一揮,示意陸霄去拿來筆。

    以為薑小萬要做什麽事,陸霄忙道:“這本醫書是師父留下來的,師兄若要,便給師兄吧。”

    “我不要。”薑小萬手伸在半空擺了擺,示意他快去拿來。

    小孩兒這迴速度要慢上許多,磨磨蹭蹭挪過來,拿著毛筆的手始終不願往出遞,求助地看向黎寧。

    “他心愛這書,你切莫……”

    薑小萬點點頭,一把奪過陸霄手中的筆就在書上大筆揮灑地勾去兩頁,還不待重新落筆,陸霄已經趴在自己腿上死死護著那書。

    “師兄,你怎可,怎可……這書世上僅此一本,你怎可毀了它?”陸霄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小院中格外響亮。

    薑小萬絲毫不留情麵地一把巴拉開陸霄:“什麽僅此一本,你若想要我還可以寫百兒八十本。”

    薑小萬的嘟囔聲兒雖小,卻也足以讓二人一字不落地聽進去。

    黎寧準備救下書的手懸在空中慢慢落下,看著她龍飛鳳舞地寫著什麽。

    陸霄自然也聽到那句話,難以置信地抹著眼淚從地上爬起來,舉著燭光湊近一看,半幹的墨跡果真和原先相差無幾。

    “師兄,這書,是你寫的?”

    薑小萬抬起頭頓了頓,“倒也談不上書,不過是我記錄的一些方子,許是師父裝訂起來了。”

    “師兄你好厲害啊!”陸霄將石凳挪過來坐在薑小萬身旁,一臉崇拜地看著薑小萬給那些方子判死刑。

    勾畫一番後,薑小萬將筆和書都遞給了陸霄,“師父給你時,可曾和你提過我勾掉的這些方子?”

    陸霄搖搖頭,“不曾。”

    “這幾頁方子用起來危險,稍微用錯半兩都會要人性命,用後麵的雖說見效慢些,卻十分穩妥。”

    師父當時也是如是說,當時她不以為然,想不到如今卻要相同的說法,甚至相同的口吻來告訴別人。這種心境原來是這樣的。

    小孩兒默默地點點頭,看向薑小萬的眼神中許多驚訝和崇拜,半天說不出什麽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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