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要從府州出兵嵐州、奔襲太原?”


    蒲阪又為河中縣,乃是蒲州(河中府)州治所在,黃河在蒲州的西南部近似直角的拐了一個大彎,蒲阪以西隔河與關中平原相望,以南隔河與洛陽西部的淆函故道相望,中條山位於蒲阪南部,緊貼著黃河北岸延伸,乃是銜接陝豫的要地。


    景王趙湍出任蒲州防禦使、提舉河東、洛陽、陝西諸路糧鹽事,就率宣武軍坐鎮蒲阪,組織從洛陽、關中緊急調運過來的糧秣,往晉州、澤州輸送,支撐高峻陽、鄭懷忠兩路兵馬所用。


    除了錢尚端、喬繼恩、鄧珪、張辛等人都到蒲阪外,景王趙湍還上奏將鍾應秋調任蒲阪知縣。


    此外,景王趙湍還上奏將蒲州劃為宣武軍新的就糧地,將在沁水等地招募的宣武軍將卒家屬都先遷到蒲阪等縣臨時安置,以免赤扈人南下,很多將卒念及親眷,不願意跟著撤離。


    朝中現在也是一團亂麻,全然沒有大局觀,景王及鄭懷忠自河東發出的奏疏,隻要不太過分,隻要看上去對守禦有利,基本上都得到批準。


    蒲阪現在一切都照著最初商議的策略,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錢尚端等人卻沒有想到徐懷率翼騎營從蒲阪返迴楚山才半個月,突然間又暗中返迴蒲阪,還提出要率兵馬從關中借道突襲太原的作戰計劃。


    此時留在蒲阪的錢尚端、張辛、鄧珪,坐在景王趙湍的左側,都是目瞪口呆的盯著徐懷,不知道他怎麽會想到如此瘋狂的計劃。


    赤扈人雖說還沒有攻陷太原城,但太原以北的忻、代、武、嵐以及更北側的雲朔等州大片區域,都已經為赤扈人快速消化。


    此時諸多降將、叛將如曹師利任嵐州刺史、行軍萬戶,嶽海樓任應州刺史、行軍副萬戶,陰超任忻州刺史、行軍副萬戶,以及蕭幹、李處林等契丹降將,各據雲州、朔州等地,大越早已失去對這些地方的控製。


    即便赤扈西路軍主力極有可能等不及攻陷太原就迫切南下,但留下來監視太原守軍的兵馬也必然不會少。


    此外,曹師雄在嵐州也必然會防範府州方麵的兵馬,徐懷率三五千人馬從嵐州殺進去,突襲太原,夠給人家塞牙縫的嗎?


    “赤扈人再次南侵,必然還會攜帶大量的降附兵馬協助攻城拔寨,但河東、河北以及河淮殘破,其降附兵馬很難再從這些地區依靠劫掠獲得充足的補給,所以他們必然會盡可能多的將降附軍中相對精銳的騎兵部隊帶走,同時攜帶大量的牲畜,以便必要時可以將坐騎宰殺來彌補糧秣,”


    徐懷坐在景王右側下首,平靜的分析道,


    “因此在赤扈西路軍主力南下之後,即便在太原以及太原北部的嵐州、忻州等人會留一些人馬,戰鬥力卻不會太強。一方麵太原守軍被困七個多月,糧秣皆盡,苦守城池是憑著胸臆間的一口熱血以及與胡虜不死不休的錚錚鐵骨,但實際上已經喪失出城打反擊的能力,另一方麵府州及契丹在西山的殘族,都極力避免與虜兵衝突——這兩點都會叫赤扈人忽視掉背腹的威脅,我率部前往,未嚐沒有勝機!”


    徐懷要率部北上,當然要取得景王趙湍的支持,這樣才能更好的藏蹤匿跡,才能就近從蒲州、關中調用作戰所需的物資,達到快捷、迅速、出敵意料的目的。


    “除開突襲作戰可行外,還有三個原因是需要我們去冒這個險的,”徐懷說道,“第一,契丹殘族願不願真正歸附大越,從這次他們會不會出兵參與突襲太原,才能最終進行肯定;第二,府州那邊還是要加強約束;第三,赤扈騎兵再次南侵河淮,殿下不能什麽事都不做”


    契丹殘族的事情最容易理解。


    雖說此時已有一部分契丹殘族正從西山地區往麟州境內遷移,但朝中很多人深憂此舉會引狼入室,一直都想催促契丹殘族對赤扈人用兵,作為投名狀。


    而府州顧氏雖然有一部分子弟就在京畿禁軍序列之中參加汴梁防禦,但朝廷屢次下旨,勒令顧氏在府州組織兵力擾襲嵐州、朔州,牽製一部分虜兵,以減輕南麵的軍事壓力,顧氏在府州卻沒有作為,很難叫人不懷疑祖不懷疑祖上乃是黨項人的顧氏在做兩手準備。


    所以說徐懷率兵馬從府州往嵐州、太原突襲,契丹殘族以及顧氏能否積極配合,都將最終決定他們今後的態度。


    事實上錢尚端以及鄭懷忠等人也迫切想驗證這一點,擔憂他們有什麽異常,會直接威脅到關中東北門戶的安全。


    徐懷想要出兵突襲太原,是離不開府州顧氏的配合,而這時候也隻有景王能給府州顧氏施壓。


    要不然的話,徐懷得多大的臉,能說服顧氏徹底放棄與赤扈人暗送秋波的機會,全力配合他們?徐懷卻是更有把握說服蕭林石。


    至於第三點原因,其實是對景王最切為實際的。


    赤扈人再次南侵,景王趙湍身為皇子,又怎麽可能完全無動於衷,與鄭懷忠在洛陽、蒲州按兵不動?


    真要是如此,將來又如何叫天下人服膺?


    所以待赤扈人再次南下,宣武軍與鄭懷忠所部秦鳳兵馬還是要打,但考慮到到時候赤扈人依舊會出重兵封鎖虎牢一線,宣武軍與秦鳳兵馬倘若繼續被壓製在虎牢以西沒有什麽作為,以後還是難免會受詬病。


    倘若到時候宣武軍與秦鳳軍被赤扈騎兵壓製在虎牢以西無法東進,卻遣偏師迂迴千裏,突襲太原,天下還有誰能詬病景王?


    錢尚端、喬繼恩眼前皆是一亮,鄧珪遲疑問道:“太原能守到赤扈西路軍主力南下嗎?不管怎麽說,赤扈西路軍主力南下之前,肯定會再嚐試強攻太原的!”


    “錢擇瑞就在蒲阪,據他介紹,太原軍民守城意誌極為堅定,而到現在太原軍民也無路可退了!城破即是屠城,他們隻能死守到無力再守的那一天,”


    因為議論涉及爭嫡擁立等極敏感的問題,徐懷不能直接帶錢擇瑞來參加密議,說道,


    “倘若赤扈西路軍主力在南下之前已經攻陷太原,我們最多襲擾嵐州,不可能深入太原,甚至不去襲擾嵐州,也最多算是白走一趟,白準備一番,卻不會有更多的損失!”


    “楚山卒能承受如此艱苦卓絕的突襲作戰嗎?”景王趙湍擔憂的問道。


    宣武軍雖然戰鬥力尚可,但還談不上百戰精銳;鄭懷忠目前是選擇支持他,但景王趙湍對鄭懷忠談不上真正的信任,更多是相互合作的關係;而隨著東南、西南諸路勤王兵馬裁撤,胡楷即便還繼續擔任蔡州防禦使,但楊麟所率兵馬不足一萬人眾,也談不上精銳。


    景王趙湍他現在唯一能倚仗的精銳戰力,就是楚山卒。


    而從第一次北征伐燕一直到突襲沁水,楚山卒在徐懷的統領下參與大小數十場戰事,這三四年來幾乎沒有停歇過。


    景王趙湍一是擔心沒有經過徹底休整的楚山卒,能不能再承擔千裏奔襲的作戰任務,二是擔心楚山卒奔襲太原會傷亡慘重,以致他手下沒有一支精銳戰力可以倚仗。


    “楚山全力抽調兩千戰卒,尚可一戰!”徐懷說道。


    他沒有解釋太多,也不想叫外界太了解楚山卒內部的軍製。


    雖說楚山卒這幾年征戰不休,特別是今年前後參與鞏縣守禦及渡河突襲沁水,看似征戰強度非常高,但楚山大營內部,即便是騎兵將卒也都是輪替出征作戰的,傷亡也都及時得到補充。


    甚至戰馬也都極注意輪替禦使。


    徐懷此時能從楚山拉出兩千養精蓄銳多時的精銳,拉出兩千匹膘肥體健的戰馬以及同等數量的駝馬。


    當然,僅憑楚山兩千精銳,兵力還是略少了一些,倘若蒲阪派一部分兵馬,以及契丹殘族及府州顧氏出兵配合,趁赤扈西路軍主力南下,突襲太原完全是有可能的。


    “讓人將錢擇瑞請過來,我仔細問問太原的情況。”景王趙湍也沒有詢問錢尚端、喬繼恩兩人意見的意思,知道他們會持反對態度,畢竟這真不是他們的風格,劍走偏鋒的永遠是徐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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