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是兄弟,宮臨月陰鬱的雙眸為之一亮。「好兄弟,這才是人話,不枉我這幾年踩你幾腳的交情。」


    踩自家人這種事也好提嗎?他的臉皮厚度一定要夠厚才行。


    「你是說坑我坑得還不夠,多來幾迴才值得迴味?」那他以前說的是鬼話,對著他這隻鬼。


    「哎喲!長進了,會揶揄人,石頭縫裏開出花了。」果然人要多吃幾次虧才會變聰明,他是在幫兄弟長智慧,怎麽能說是坑?


    不理他的秦穩往一邊移,避開他搭上肩的手。


    「嘖,又不是大姑娘你躲什麽躲,兄弟我還會害你不成,原來你早就知道離憂那小子下的是什麽毒,偏不告訴我,讓我白操心一場。」唉!這腦子差點被他們嚇得爆開。


    「主子一向不喜歡皇室那些人,所以才給他們找點事做,免得他們盯上天遙宮。」讓天遙宮宮主棄守天遙宮,搬到京城入住公主府,這到底是誰想出來的蠹主意,以主子的狂妄心性能忍受人指手劃腳嗎?


    而此時的華容公主東方嫣正哭得花容失色,淚流滿麵。之前她纏著她父皇、母妃好久,還使出絕食一招,就是要非君不嫁,這才逼得她父皇下旨賜婚,讓她以尊貴的公主身分下嫁一名身無官職的庶民,她的低嫁也讓他將一躍為京中新貴。


    誰知被賜婚的人毫不領情,公然抗旨就算了還燒毀聖旨,視皇家威儀為無物,甚至把她……把她的頭發……


    嗚嗚——她不要活了,叫她怎麽迴京見人,蕭憐心等其他京城三美肯定會大大的笑話她,讓她這輩子都成為別人的笑柄。


    尋死覓活的東方嫣奪著金簪要刺頸,四周的宮女、侍衛趕緊上前來攔,但她想死沒膽氣,簪子才擦破一點皮就痛得唿天搶地,仗著公主的身分要將來救她的人全部賜死。


    她現在的醜模樣絕對不能讓人看見,誰見了就要挖去雙眼,她要把所有目擊者都滅口,此事不能傳迴京城。


    東方嫣卻不知道她迴京的前幾天,她頂上無毛的畫作早已流傳大街小巷,幾乎人手一張的大笑美人也有變醜的一天,京城四美要換人做了。


    「嗯,皇上病重的確是麻煩事,主子英明,用紅塵牽絆住幾個對天遙宮蠢蠢欲動的皇子,讓他們去頭痛該弑父奪位,還是當個孝子為父尋找神醫靈藥。」


    主子這一招夠狠,直戳人心。


    「神醫的事主子已有安排。」皇上隻有一個地方能求藥——天遙宮。


    而妙就妙在那個「求」字。


    腦子轉得快的宮臨月麵露驚訝,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你們不會讓解憂那神棍去扮神醫,然後胡說八道一通吧?」


    解憂大總管管的是商道,他的確會點醫術,精通天文地理,他以為天遙山真是靈山,神仙住的地方,一心想來修仙成道,本來要成為道士的他,沒想到最後變成滿身銅臭的商賈。


    「就是要他胡說八道、怪力亂神,不然大景皇帝怎會知道他開罪不該開罪的人,我不出宮就當我是吃素的嗎?當年山下死的一萬士兵還不夠他記憶猶新。」人是善忘的。


    天遙飛雪剛當上天遙宮宮主的第一年,欲奪取神藥穀的大景皇帝以為他剛上任,根基不穩,又是十來歲的少年,便派了一萬京畿軍來「接收」天遙山,打算納入皇家林地。


    哪知初出茅廬的少年宮主血氣方剛,他也不跟你講理,直接率眾殺向駐軍營地,一麵倒的屠殺,半個時辰後無一活口,所有人的頭顱都被割下,掛在臨近城牆上做成一道人頭牆。


    舉國震驚了,皇帝也從龍椅上跌下來,大家都以為外敵來襲,要打仗了,隻有皇上知道這是天遙宮的警告,讓他別癡心妄想,再敢輕舉妄動,他的腦袋也要不保。


    這件事過後,皇帝果然安分了許多,下令不許人去騷擾天遙山,那是一座靈山,住有神仙,凡人禁地。


    「主子是要皇上來求你?」這也太損了,畢竟是一國之君。


    「是他或是他兒子都無所謂,總要讓這些手握重權的人知曉,有些人是他們招惹不起的。」


    有權有勢不代表一世無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朝天子也有落難的一天。


    敢來搧他的臉,找死!


    「賜婚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小夫人,她一定很感興趣。」笑得宛若狐狸的宮臨月眼中一閃興味。


    「你敢——」她正愁找不到理由拒婚,他腦子抽風了才將這麽好的機會送到她麵前。


    天遙飛雪冷眸淩厲,想當場用萬刃釘死某人。


    「告訴我什麽事,你又做了什麽瞞著我。」


    從一堆綾羅綢緞中逃出來的趙鐵花頭上還插著四根歪歪斜斜的珠簪,換上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襦裙的她連走路都不會走了,但也讓她少女的清媚展露無遺,仿佛一朵沾露的月季。


    美人的雛形已現。


    「走慢些,不要趕著去滅火似的急匆匆,也不怕摔跤。」


    天遙飛雪倏地移形換步,扶住踩到裙角快要撲倒在地的小女人,順手將她發際插得亂七八糟的珠簪順著插好。


    說到滅火,她神色緊張的追問,「我看到山腳下的濃煙往上冒,是不是哪裏失火了,會不會殃及我家的屋子啊?」


    那煙冒得很高,帶著嗆鼻的煙味,有別於環繞周遭的雲霧,她在宮裏往外看便瞧見了,匆匆忙忙的趕來問個明白,她最放不下心的便是屋子,以及屋子後麵那兩塊菜地。


    「沒事,是七皇子帶人在山下烤肉,大概不擅野炊,用了潮濕的木頭,這才會濃煙密布,直竄天際。」他們應該也在忙著滅火,畢竟灑上了菜油,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主子,你幾時也學會睜眼說瞎話,拉下你不可一世的身段哄女人,你的一世英明……


    嘖!嘖!嘖!宮臨月不無同情的搖頭,對未來宮主夫人的景仰更加滔滔不絕。


    太閑了是不是,去準備給夫人的聘禮,少了,輕了,我把你開膛剖腹,當人牲送過去。


    天遙飛雪冷視一眼,看得宮臨月渾身一抖。


    「真的?」皇子身邊的人這麽沒用?


    也有可能,沒有野營過的人不知道如何生火,看到木頭剖也不剖地往火裏扔,把原本生起的營火又弄熄了。


    沒有多想的趙鐵花相信了他的說詞。


    「我沒必要騙你,要是真有事,七皇子的人會向山下的哨站求援,我會是第一個知情的人。」


    從山下到山上,一共有三十二個明哨,二十四個暗哨,一個崗哨由九個人輪流,一次三名,一個望風,一個盯梢,一個防範偷襲。


    他怎麽會告訴她那把火是他派人去放的,還專挑東方嫣歇息的主帳,一把火把她最珍視的黑亮青絲燒得一根不剩,就剩下一顆焦黑的光頭,頭皮還冒出一顆顆水泡。


    很遺憾地,她身邊的宮女舍身救主,用身體撲熄公主身上的火,要不把那張臉毀了更有看頭。


    不是京城四美嘛!現在可以當京城四醜之首,省得老仗著過人容貌,對他糾纏不清。


    「七皇子又來幹什麽?」老是陰魂不散,上一迴就因為他,她和天遙飛雪得從神藥穀趕迴來。


    「朝堂上的事與江湖人無關,他愛折騰就瞎折騰吧!等哪天他真坐上那個位置,咱們就送上一份賀禮恭賀新君登基。」他陰笑的想著,就送尊金菩薩吧!麵容用的是先帝。


    金子做的先帝金身,他是該膜拜呢,還是送入廟裏開光,專蓋一座帝王廟受萬民香火?


    「他看起來沒有帝王相。」這種人當皇帝,百姓真要開始吃草根了,饑民遍野,民不聊生。


    之前元宵燈會,因為華容公主的關係,讓趙鐵花對七皇子的印象也很不怎麽樣,妹妹都那副德性了,做哥哥的會好到哪裏去?


    她不知因她今日的一席話,讓原本該是下任帝王的東方淩與皇位錯身而過。


    「小花兒會看麵相?」天遙飛雪笑顏如畫的輕攬上如柳細腰,不著痕跡地將人帶離,旁邊兩隻臭蟲太礙眼了。


    「連生火這種庶務都不懂的一群人有什麽本事,更別提怎麽做皇帝,他知道一鬥米有多少嗎?一尺布又賣多少錢?油用什麽榨?我不用看麵相就知道他是禍國殃民的料……要是這種人當了皇帝,我的地啊,不曉得種不種得成?」


    她向往的農婦生涯呀,有可能中斷。


    她還想種田?不如他努力「耕耘」,廣灑甘露。「那就別讓他當皇帝好了,去西北封地當個閑散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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