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遙飛雪默然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做了一個連自己都詫異的動作,他輕揉她柔順的發絲,「你哥哥還沒這麽快迴來,他被王家留下來吃酒,我等他迴來再走。」


    他現在的地位也是殺出來的,踩著他堂兄、堂弟、師兄弟的血,他在萬蛇窟中獨立掙紮,殺了上萬條毒蛇才一身鮮血淋漓的走出暗無天日的洞穴,把上任宮主給殺了。


    一山不容二虎,有他豈能再有桎梏,他不會給自己留一頭虎牙鋒利的公虎在身邊,隨時威脅他的地位。


    「我喝的?」趙鐵牛摸著發疼的後腦杓,眼神充滿不解和困惑,好像遭遇生平最大的難題。


    「你喝的,真的,我親眼瞧見。」哥,我不是要睜眼說瞎話,實在是情非得已,請多諒解。


    「可是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腦子一片空白。」怪了,才睡了一夜就想不起來,真是糟糕。


    「嗬……瞧哥糊塗的,這麽一大鍋蛇湯也吃得完,準是餓得緊,在王大叔家他們一個勁的勸酒,我真的喝多了。」也不知是誰送了王家一壇陳年老酒,他們一見他來就拉著不放,酒壇子一開封,不知不覺喝了一杯又一杯。


    「本來就是你吃的,不然以我和小金的肚子,我們能裝下多少,還不吃撐了?」黑鍋就由醉酒的人背,反正他醉得神智不清,哪還記得大門往哪開、灶頭有幾隻碗。


    她從沒見過天遙飛雪這麽無恥的人,吃在嘴裏還打包帶走,人剛一走,她迴頭一瞧,留給哥哥的蛇湯不見了,連那口陶鍋都被端走,炭火燒得通紅的小灶上空無一物,隻有柴火沒燒盡的劈啪聲。


    有人連吃帶拿的嗎?也就是他那麽一個。


    可他什麽時候拿走的,她竟毫不知情,從頭到尾他都沒離開過她的視線,難道陶鍋會自己長腳?


    趙鐵花想了又想,終於想通了,雖然她不知道天遙飛雪在靈山的地位有多高,但肯定不低,這樣的人物一出現,身後一定跟了不少人,他不需要自己動手便有人代勞。


    所以主子是匪,屬下是賊,上下一心搶她一個窮人,他們還真是好意思,一點也不覺得臉紅。


    「對了,小花,我們的新屋子蓋好了,你打算在秋收前搬,還是秋收之後再搬。」若是是秋收前搬,曬好的穀子便能直接放入舊屋。


    趙家大房的兩間磚屋在十天內蓋好,一共花了二十兩,他們加蓋了洗漱間和茅房,茅房由紅磚砌地做出蹲坑,照趙鐵花的意思底下挖了一條斜道,茅房內放了裝滿水的大水缸,如廁後用勺子舀水衝掉,排掉的穢物便順著斜道流到屋外特意挖的糞坑。


    趙鐵牛用過以後覺得很不錯,舊茅房就被他拆了,改成堆放柴火、雜物的柴房。


    趙家二房、三房、四房、五房看了很眼紅,趁上梁那日悄悄問了趙鐵牛,他們的銀子打哪來的?


    趙鐵牛人老實,竟把妹妹囑咐過不能說的事全說了——他們賣鬆茸賺的,還有一株藥草。


    他沒說是靈芝,隻說是一般的藥草,因為不多見,所以賣價高,而老實人也有滑頭的時候,他說賣了六兩銀子,夠他們兄妹一年的開銷,所以才決定蓋房子。


    盡管隻有少少的六兩,但在趙家本家人的眼中可算是大數目,能買兩百斤白米呢!因此他們居然推派趙二郎來借,謊稱趙老太爺得了急病,要六兩銀子買藥錢,四房人一時湊不出手。


    四房人湊不出來?


    這才是天大的笑話吧!四個兄弟一共供了五個孩子上學堂,一人一年十兩束修,五人就五十兩了,有錢能供孩子讀書,卻沒銀子給老父看病,這話說出去有誰相信。


    且這還包括吞了大房的財產,趙大郎在世時賺了近百兩銀子交給父親保管,還有十二畝地是他妻子的陪嫁,可這些趙鐵牛兄妹一樣也拿不到,全被貪心的叔嬸給霸占了。


    不過趙二郎當然沒能從趙鐵牛手中「借」到銀子,趙鐵牛兩手一擺,說把銀子全給了妹妹當家用,還有沒有剩下他不曉得。


    趙二郎不敢找趙鐵花要錢,她有一隻很兇的猴子,誰靠得太近就會被抓花臉,他臉上、耳朵的傷還沒全好。


    「哥,秋收前搬,稻子收割以後還有事要你做,你是沒得偷閑。」家裏隻有他們兩人,隻好把哥當牛用。


    「什麽事,種麥嗎?」他沒忘了妹妹喜食麵食,家中多點存糧他們也安心,麥種一灑下也不用多照顧就能長得很好。


    「不是,秘密,等把這一季的穀子收了我再告訴你,要忙上一陣子。」要悄悄地做,不能讓人瞧見。


    趙鐵牛笑著輕點妹妹鼻頭。「什麽事這麽神秘,瞧你一副撿到金元寶的樣子,哥的性子直,腦子不夠靈活,對賺錢的事是半點主意也沒有,不過哥哥有一把力氣,有事你盡管使喚我。」


    同樣喝了一陣子的靈芝水,雖然量不多,但加上不缺糧的吃食下,昔日痩小如柴的枯扁少年也抽長了個子,長年饑荒所造成的蠟黃臉色漸漸豐腴潤紅,人更是變得結實。


    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語,如今的趙鐵牛竟也看出點清秀模樣,當然和天遙飛雪那種妖孽級的絕世美男是不能比,可是往村裏的小夥子群一站,也是歪瓜裂棗中的一根嫩蔥。


    不見得多好看,可也往清逸的方向發展,一雙和趙鐵花神似的丹鳳眼多了讓人兩眼為之一亮的神采,枯黃的皮膚漸成健康的古銅色,他胸膛厚了,背脊挺直,雙肩有如刀削的岩石傲然寬實,瘦弱稚嫩的少年長成有擔當的青年。


    趙鐵花看著哥哥明顯的變化,心裏不是不動容,她的歡喜全寫在臉上,看得出她很高興趙家大房今日的改變。


    「哥,你的袖子短了些,明兒個到鎮上裁些布,我給你縫新衣裳。」他們有銀子了,可以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趙鐵牛憨憨地看著少了一截的袖口,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還能穿,沒破,等過了年再說。」


    他已經和私塾夫子說好,明年開春春耕後就迴學堂上課,那時再做新衣服就好,不急。


    因為是苦過來的,一度三餐不濟,所以他很珍惜手邊的物事,沒有用到壞就舍不得丟,仍保有農村孩子的純樸心性,他知道他們的錢得之不易,要留點給妹妹當嫁妝。


    趙鐵花過了年就十四了,二月二日龍抬頭過後的二月初五便是她的生辰,滿十四歲的大姑娘也該說親了,做哥哥的當然要先準備起來。


    在鄉下地方,十五、六歲就出嫁是很尋常的事,十三、四歲就得先相看,看中意了便訂親,走個六禮約一年,一及笄便嫁人也沒什麽,姑娘家大了總要尋個好歸宿。


    趙鐵牛雖然是個性憨直的老實人,但疼妹妹的他早在心裏為妹妹打算,他還想著有空到山裏砍幾棵好木,拖迴來曬幹,用這些木頭給妹妹打幾口象樣的櫃子當妝奩。


    而趙鐵花也有同樣的想法,不過她有著來自現代的靈魂,不讚成男子太早婚,隻是她也知道,這時代成親晚了又容易招來蜚長流短,所以她決定等哥哥十八歲時再替他擇門親,讓他也有自己的家。


    她沒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對她來說十六歲成親太早了,女孩子的骨架尚未發育完全,什麽婚嫁生子都是空談,會要人命的。


    事實上她很想出去走一走,一等老實的大哥娶了能幹的大嫂,有人能照顧他,不被本家叔嬸欺負後,她便會說服哥哥,讓她到外麵闖兩年,看看與甜水村不一樣的人文風俗。


    落葉終究要歸根,她還是會迴來,有疼愛她的大哥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家,她唯一的親人。


    「不行,咱們又不是沒銀子,怎麽可以讓你穿不合身的衣服,要是遇到嘴上缺德的叔父嬸母,又要笑話我們大房寒酸了。」那夥人伸伸援手是休想,但落井下石比外人都快。


    第一顆石頭就是他們丟的。


    「你管他們說什麽,咱們過得好就行,又不拿他們一針一線,還怕人說嘴。」坐得直,行得正,莫管人嘴兩張皮。


    他一聽,似乎有幾分道理。「那就做一件,你也多做幾件,瞧你又長個子了,姑娘家要多做些打扮,哥明兒個幫你買些珠花、頭繩、胭脂水粉什麽的來抹抹,咱們小花可好看了,一點也不比城裏的姑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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