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施肥,引水入田,果然隔年的水稻收成好了兩、三成,他們還能多種一季小麥,儲備點冬糧。


    隻是趙鐵花要吃藥,因此兩兄妹仍是過得辛苦,手中的存銀不到三百個銅板,這還是存著拿來買鹽、油、幾尺布頭的錢,不能隨便亂用,連屋子破了個洞也不敢叫人來修,隻能自個兒到山邊挖些黏性較強的土來補牆。


    說是家徒四壁一點也不為過,屋簷下掛的豆角幹、野菜幹和幾串玉米,便是他們冬天的存糧。


    「哪有你說的那麽弱不禁風,你看咱們屋子後那半畝地,還不是我一鏟一鏟鏟出來的,前些日子剛撒下菜籽,再過個大半個月,咱們也有菜吃了,不用哥再到山裏摘。」


    趙鐵花說得一點也不臉紅,他們屋子後頭的那塊地並不大,沿著山壁成狹長的長方形狀,一直延伸到山裏頭,沒法做粗活的她就當是在複健,一鏟一鏟的除雜草。


    每天的進展很慢,做一會兒休息大半天,一天大約能挖出三尺見方的小方地,她坐在小板凳上挪著腳,不疾不徐,有規律的配合著唿吸幹著活。


    人真的是磨出來的,大半年過去後,如螞蟻搬家般竟也讓她開墾出半畝多的田地,她的身體也較往日好些,能做些不費勁的活,像煮飯、洗衣、澆水和養幾隻小雞,前院圍了個籬笆就是為那幾隻祖宗似的小母雞,就等著它們下蛋好加菜。


    日子會越過越好,她是這麽認為的。


    「就你那半畝地能長出多少菜?又種絲瓜又種南瓜,連大冬瓜也給種上,還有葫蘆瓜也沒放過,一菜園子的瓜還貪心地種蘿卜、大白菜,哥真懷疑養得活嗎?」趙鐵牛心疼的摸摸妹妹的頭,舍不得她太辛苦。


    鄰裏之間要一把、兩把菜籽是常有的事,兩兄妹現在是無依無靠了些,但他們爹娘在世時人緣還算不錯,村子裏的人也不難相處,真開口了多少會幫襯一些。


    倒是本家的四位叔父嬸母真鐵了心,對他們的死活不聞不問,連口米飯也不肯施舍,隻說各家吃各家飯,互不幹涉,他們有兩畝田就夠吃了,不要妄想到本家挖糧。


    不過三房的堂兄趙明鴻、趙明儒看不慣大房被其他房頭欺辱,常常私底下省下自個兒的口糧給這兩個堂弟、堂妹,就連小雞崽也是他們兩人偷拿來的,有了雞就不愁沒雞蛋吃,堂妹的身子也能快點好起來。


    「哥,這你就不懂了,過兩天你挖個小地窖,南瓜、冬瓜等瓜類耐放,等咱們的瓜長大了正好入秋,摘了放入窖中冬藏,一等下雪不就有新鮮的南瓜粥、冬瓜湯可吃了?蘿卜、大白菜也能醃了當配菜吃,咱們今年也能弄頓豐盛的年夜飯。」而不是冷冷清清的一碗清粥,配上王大嬸給的幾尾手指粗的醃魚幹。


    那是她吃過最寒酸的年夜飯,吃不飽不說,兩兄妹還邊吃邊掉淚,擔心吃完這一頓,下一頓沒著落。


    還真是苦過來的,兩兄妹沒餓死、凍死簡直是不可思議,窮人家孩子的命太堅韌了,怎麽也熬不死,拖著一口氣還能多活幾年,明明山窮水盡了,那口氣一緩又活了。


    一聽到妹妹滿懷希冀的期盼,同樣瘦得沒幾兩肉的趙鐵牛眼眶微紅,偷偷以洗得泛白的袖子拭淚。


    「都是哥不好,哥沒本事把你養好,要是哥把書讀好考上秀才,就有五十斤貢米和每個月二兩的廩銀,你也不用擔心日子會過不下去。」


    「哥,這不是你的錯,你別自責,誰叫咱們運氣不好,沒個好爺姥呢!好在老天爺也是疼人的,讓我的身子慢慢好起來,你也能抽出手去忙莊稼。我們再熬上一年,明年一定比今年好。」她也能幫上點忙,至少不再挨餓。


    「是呀!一年比一年好,當初哥以為你一輩子就隻能躺在床上了,還想著要照顧你一生,沒想到你居然站起來了,還能幫哥掃地、做早膳……肯定是爹娘在天保佑。」趙鐵牛人正直心良善,對唯一的妹妹隻想嗬寵,給她最好的。


    「哥,你再說我都要害臊了,做點家務事本是分內之事,誰家的懶婆娘像我一樣隻等著人服侍?哥哥太辛苦了,又要下田又要砍柴,又要把我照顧得妥妥帖帖,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哥更好的哥哥。」沒有他,她早就死了。


    很不容易,一個半大的孩子而已,連照顧自己都十分吃力,還得照看行動不便的妹妹,時時憂心她會斷氣。


    「你是我妹妹嘛!哥多看著你也是應該的,咱們可是一個爹娘生的。」要不是爹娘去得早,妹妹也不會受這麽多的苦,爹最喜歡扛著妹妹滿田裏跑,而娘總笑著說要替妹妹多攢點嫁妝,讓她嫁個好人家。


    現在爹娘不在了,他們沒能做到的,他要替他們做到,他的妹妹乖巧又溫順,值得最好的。


    趙鐵牛在心裏下定決心,他有生之年都要把妹妹放在第一位,讓她過上富足又美滿的生活。


    「哥,我讓你做的東西你做好了沒?」扶著哥哥的手,趙鐵花有點困難的從小板凳站起。


    看得出來她還有些力不從心,大約在複健中期,可以站,可以行走,但站不久,走不遠,要有手杖之類的做輔助,不過沒以往那麽喘了,彷佛多走一步路就要沒氣似的。


    他一聽,麵有難色。「小花,你真要那般做嗎?等你身子骨好一點,哥再帶你到遠點的地方走走看看。」


    「那你是做好了沒?」趙鐵花眼巴巴的瞅著兄長,她知道他最受不了自己這樣,會讓他心疼和內疚。


    「好是好了,可是……」沒試過,不知管不管用?


    「哥,先喝粥,我還做了兩塊玉米餅,一會兒咱們帶到山上當午膳吃。」光煎那兩塊大餅就累出她一身汗,好在她習慣流汗,風一吹就幹了,不像一些好潔的人還得洗一次澡、另換一身衣物。


    其實趙鐵花的衣服並不多,也就幾身替換的,這兩、三年她瘦歸瘦,但身高抽長了不少,當年她娘替她做的衣服早就過小了,她改了又改,幾件衣服合成一件,花色相近的勉強做成一套衣裙,多餘的布料便拿來縫成鞋子。


    趙鐵牛的情形也差不多,穿的是他爹的舊衫,顯得過大了些,但起碼沒有補丁,衣著齊整,正在發育的他一直在抽個頭,女紅不好的趙鐵花正發愁如何替他改衣服。


    前世的她是會做衣服,但用的是裁縫機,腳踏板一踩便能縫得工整,還能繡花,可是用手工縫製,對她來說實在太難了,她十根手指頭都紮出血珠子,一條縫線縫得歪七扭八,針腳大小不一。


    幸好原主是被爹娘嬌養長大的,很少碰針線,女紅比她還差,所以她勉強做出的成品雖然差強人意,但也不啟人疑竇,她哥哥還感動得都快哭了,認為妹妹有做女紅的天分,穿著有點醜的衣服四處向人炫耀。


    「你還做了玉米餅?不是叫你少幹點活,怎麽又不聽話了?」趙鐵牛緊張地看看妹妹,唯恐她累著了。


    「哥,快吃,晚了日頭大,曬得我頭暈。」都當了幾年廢人了,再不走出院子去瞧瞧,她真要廢了。


    從運動場上的健兒到淪為隻能與床為伴的孤女,她真的是悶壞了,前世一年裏還有幾次出國比賽兼旅遊的機會,如今隻能守在這小院子裏,真叫人從頭到腳鬱悶極了,除了勤做複健外,找不到第二個消遣。


    好不容易脫離癱人的日子,她自然要往外跑,看看山、看看水、看看生活的環境,看能不能改善目前的困境?


    不求良田千頃、仆傭成群,至少換間紅磚屋,屋頂蓋上瓦片,有間淋浴室,養上雞鴨,種上十來畝水田,不愁吃、不愁穿,不用看趙家本家臉色,再給她哥娶個溫良能幹的妻子,一家子和和樂樂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小花……」她的身子吃得消嗎?


    一塊鹹死人的鹹菜往趙鐵牛嘴裏一塞,他當下鹹得眉頭直皺,急著大口扒粥,把口中的死鹹壓下去。


    左手畫個圈,右手畫個圓,大家手拉手郊遊去,青山綠水,鳥語花香,樹上的鬆鼠捧著鬆果啃啃啃地吃著。


    太久沒接觸到院子以外的世界了,一走出自家的竹籬笆,趙鐵花的心情就像小學生春遊的興奮,明明很尋常的風景,卻覺得異常的風光明媚,連空氣聞起來都是香的。


    從她癱瘓在床到努力站起來的這段時期,常來走動的隻有村口的王家,偶爾也看見裏正的身影,在門口說兩句話就走,不若王家的心善,常會送些米麵菜蔬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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