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老爸家裏靠北一個房間。


    房間靠門口放了一個冰箱,冰箱對麵,是爸媽強留下的垃圾:


    焉了吧唧的蘋果、橘子;過期已經結餅的米;


    眼瞎老媽團起來粘著菜葉子的垃圾袋;


    北麵靠窗口的小方桌上,散裝撒了一桌的餅幹。。。


    輕手躡腳拎著要倒掉的垃圾,怕老爸老媽過來從我手裏奪去,不敢驚動他們。


    一次次來迴上下樓,合計一下丟了12大袋子垃圾,樓下隔壁一幢房子的垃圾箱已經被我塞滿。平日裏撿垃圾的阿婆開始興奮地翻看垃圾袋。


    “一共12袋,老爸”


    “gang多?”


    老爸撐著額頭躬坐在沙發上,沒有動。今年的垃圾隻管扔,他不願意再管。


    門口樓下三本數學輔導書,沒舍得扔。這是老爸以前上數學課的見證,是我不舍得扔。


    還有一本穴位書,買給老爸按摩穴位養生用的。


    其他黑不溜秋的雜誌、焉不拉幾的蘋果橘子。。都被我丟到了樓下垃圾桶。


    舉著手到衛生間仔細洗了手,坐到老爸旁邊的位置,老爸還是撐著頭、緊鎖眉頭:“晚上腰痛得翻不了身”我爸吸了吸鼻子,拖長聲音調子跟我訴苦。


    “都是我頂著你爸的腰翻身的”我媽在旁邊補充道。


    “瞎子也能派上用場”,我還在跟老媽開玩笑,老媽眼睛半瞎了多年了,已經習慣自嘲+被嘲。她眼睛瞎了,還沒有明白老爸的病是怎麽迴事。


    其實不止是眼睛半瞎的老媽不知道,我也沒怎麽搞明白老爸體檢報告上病情的專業描述。


    “爸,等會把檢查報告給我,我來問問上海的同學”


    有個同學已經是上海腫瘤醫院的專家,這邊縣城醫院經常請他過來主刀。


    我打了電話給吳同學,把體檢指標發了給他。


    他看了報告以後,打我電話說是聯係到一位治療此病的專家。


    這位專家是本地人,過年要迴來的。


    約好下午在附近一家茶座,到時我跟老公一起過去。


    “該做的就盡力安排去做,認真做了可以減少焦慮”這是哪位心裏醫生講的?


    場景:空地。


    菜品祭祖宗已經完成,像往常一樣,我拎一桶水,我爸拎一袋老祖宗的紙幣去燒。


    “爸,你戴口罩吧,煙嗆了咳嗽的”老爸前兩年肺部不適住過一個月的醫院,聽醫生話戒煙了。


    “戴啥口罩?”老爸火氣乒乓大聲斥我,


    我嚇得不敢迴話。


    “你啥都不會”正燒紙錢的老爸,對著火勢正盛的盆子。老爸唿地轉頭訓我。


    “啥都不會”老爸邊燒紙,眼睛盯著火,邊往火裏丟紙錢。又訓我。


    從小到大,每次見麵老爸都會訓我兩句,樂此不疲。


    燒紙的煙,騰起老高,可我不敢再叫老爸戴口罩。在煙高蓬天的盆子旁邊猶豫著來迴站了一會。


    強忍煙味幾分鍾,逃迴屋裏,沒跟老爸打招唿。


    心裏冒氣,罵我啥都不會。


    我哪裏不會了,除了燒紙。


    我鼻炎嚴重,聞不了煙味。


    心裏憋著大氣。


    場景:屋子裏。


    一家子吃完飯,我自己要求洗碗洗鍋,打掃廚房間。


    每次聚餐都是我自己要求洗碗。


    鍋碗瓢盆洗幹淨、碼平,水池旁邊柱子滴油不沾。


    灶台、洗碗池用洗潔精洗幹淨擦幹。


    廚房間地麵用熱水擦幹淨、擦幹。


    全部洗好,準備放碗的時候,“啪”一隻碗成了兩片。


    “啊”我強忍驚叫,悶著唿了一聲。


    “碗都要弄碎”老爸聞聲唬著臉過來,一桌子人齊刷刷地看向我。


    “戴了手套滑了”我尷尬安慰老爸。


    “過年弄碎碗”老爸自言自語帶著訓斥我的嚴厲音調。


    今天的老爸,凡事沒完沒了。


    我閉口不再說話。


    場景:園林小區附近茶座。


    跟專家預約見麵的地方是他住宅小區旁邊一個茶座。


    “老公,今年過年衣服都沒買,等會問完醫生去逛逛,買點東西”


    “你說的哦,明年去看看房子”


    一路上跟開車的老公聊天,二十分鍾的路程,還沒覺察就到了。


    茶座西麵和北門是樹林,市區綠化最多規劃最好的就是茶座前麵那個住宅小區。


    “這小區還是不錯的”看看周圍,羨慕不已,“茶座前麵停車位還不少”


    “嗯,可我不喜歡綠化太密的小區,蚊蟲忒多”老公輕鬆迴我。


    倆人進到茶座,戴正口罩。茶座是寬敞長條走廊型,往西看了一下,黑色長裙的服務員走過來:“兩位喝點什麽?”她笑盈盈地問。


    “大年夜還有人過來喝茶,是多不願意待家裏”


    “應該是那位”,我指了指北邊陸地窗邊上,斜靠在沙發上的一位戴口罩男士。


    “您好,是張醫生嗎?”


    口罩男士並沒作答,隻見他抬起手指了指對麵的座位。


    應該是了,是吳同學介紹的專家,專家架子大是應該的。


    “謝謝啊,過年了還要麻煩您”我試著想寒暄幾句。


    “嗯”張專家輕微擺了擺手,


    接著又伸出手。


    老公趕緊從拎袋裏取出我爸的片子遞了過去。


    一共有9張片子,張專家拿起片子,一張一張對著窗口亮光看。


    “上海人都知道防控了,戴口罩了”,乘著張專家看片子的空檔,我跟老公閑聊。


    不認為片子有什麽問題,最多來個膽結石,過完年去住院動個小手術就好了麽!


    診斷書也沒有明確寫清楚什麽病,吳同學隻是說某個項目超標了,我才不睬他。


    大約過了7—8分鍾,張專家放下一疊片子:“是誰的片子?”


    他望下對麵座位的我和老公。


    “我爸”


    “是我爸”


    “我丈人”


    我和老公搶著迴答。


    “哦”


    “要盡快手術”


    張主任說。


    我仔細辨認他的語氣,看他的眼神(他戴著口罩),想從中觀察出他講話的急緩程度。


    “這需要到上海做手術嗎”


    老公左手做了個手勢,示意我慢點,讓他問。


    “現在外麵有疫情,能預約到手術嗎”老公盡力帶著理性詢問坐在對麵的醫生。


    “年初六這邊正巧有個手術,你們不用過去,就在這邊人民醫院預約就可以”張專家—張醫生一臉正常地迴答。沒有皺眉,沒有緊張,沒有任何擔心的表情。


    “可以過完年再手術嗎?”古板傳統的老爸肯定不願意在新年動什麽手術,勸服他會是一項工程。


    “要盡快的”張醫生說。


    “手術前要在醫院連打一個星期的針,指標達到才能手術”


    “等會我跟人民醫院科室主任打個招唿,明天就去住院”


    張醫生在詳細解釋接下來的手術前準備安排。


    “張醫生,類似病人的手術多嗎”想了解熟練程度。


    “不動手術的話,會怎樣?”我試探性地問。


    “不動手術很快的”


    “.......”我的臉沉了下來。


    “不動手術有多快?”我向前傾過去,急問。


    “會多久?有幾年嗎?”


    “一般3—5個月”張醫生答。


    “也不一定,有的會時間長點,一般是3—5月”


    張醫生補充道。


    我陰著臉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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