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觀一家三口腆著肚子,懶洋洋的坐在凳子上的時候,蕭律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肉夾饃太好吃了,隻是秦觀一個人就吃了六個!

    秦治也不甘落後,吃了整整四個,甚至是秦晉陽,一個跟蕭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都吃了兩個。

    這一家,整整吃了蕭律十二個肉夾饃。

    這可是蕭律和蕭暖兩個人兩天的飯食啊,沒想到竟然被他們吃完了!

    難不成這些達官貴人都是些吃貨?

    “小郎君的飯食十分獨特,老夫一時貪嘴,竟然吃了這麽多,真是過意不去啊。”

    此刻的秦觀真的是尷尬,幹糧和錢袋同時放在了山下,現在再讓人下山送上來,恐怕天都黑了。

    秦觀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然吃了這麽多!

    “嗬嗬...沒關係,明天我去獵一隻山中的野獸,足夠我們兄妹二人吃的了。”

    蕭律擺了擺手,既然留人家吃飯,那就要讓人家吃飽了。

    別人吃的多了一點就抱怨,這實在不是什麽君子所為。

    “可是聽說這座山被當今聖人封賞給了晉王,蕭兄為何還敢在此山上打獵?”

    這是秦治第一次叫蕭律為“蕭兄”,看來這頓飯蕭律倒是沒白請。

    “當今聖人寬容,晉王殿下同樣仁厚,這座山被封賞給晉王殿下之後,並沒有命令說不能再次打獵。”

    “隻不過......”、

    說到一半,蕭律停下了,臉上一副猶豫之色。

    “算了,我等升鬥小民,怎可妄論朝政,是在下多言了。”

    蕭律朝著秦觀拱了拱手,這種說話說半句的做法,顯然讓秦觀無法接受。

    明明很想知道對方下一句會說什麽,但是對方卻不說了,你說氣不氣?

    “小郎君不必如此,當今聖人繼位後,曾廣開言路,言明天下無論大臣還是百姓,都有上奏進諫的資格,所以小郎君大可不必擔心。”

    “你我相談,不過是飯後閑談,聽完一笑了之罷了。”

    似乎是真的很想聽到蕭律會說什麽,所以秦觀一直在寬慰著蕭律。

    而蕭律似乎也被說動了,想了想之後,最終還是重新張開了嘴。

    “既然秦先生如此說,那我就當是飯後閑談,說那麽一兩句吧。”

    “隻不過在下不過是個山野村夫,說的不對的地方,就請先生一笑了之吧。”蕭律拱了拱手。

    秦觀自無不可,微笑著點了點頭。

    “先生可知這山下有多少戶村民?”蕭律先是問了一個問題。

    “據我所知,這是個小村子,一共四十八戶左右。”秦觀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答案。

    蕭律微微一愣,他住在這個村子裏,才知道這個村子裏有四十八戶,這個秦觀是怎麽知道的?

    不過蕭律反應很快,並沒有猶豫很久。

    “那請問先生,你可知這個小村子裏,有多少獵戶嗎?”蕭律笑著問道。

    “這...老夫不太清楚。”秦觀遲疑的說道。

    “三十七戶獵戶...這是一個非常準確的數字。”蕭律迴答道。

    “怎麽會有這麽多...”秦觀剛問出這個問題,就覺得自己非常的傻,這個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其實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不是全職獵戶,而是農閑的時候,上山碰碰運氣。”

    “這個村子裏大多都是農戶,祖祖輩輩以種田為生,最近幾年的光景,他們的生活卻越來越艱難了。”蕭律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最近這幾年,其他地方不說,僅僅是關中,可是每年都是豐收年啊!”

    “他們的生活不應該越來越好嗎?怎麽可能越來越差!?”

    秦觀顯然是不相信這個的,因為這幾年的光景都看到了,怎麽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正因為是豐收年,所以這些農戶們才越過越差。”蕭律看著秦觀,眼神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

    這種眼光,如果是蕭律的朋友看到,一定能輕易認出來!

    這很明顯,蕭律在思考!

    “此話何解?”

    秦觀仿佛被蕭律氣笑了,他第一次感覺眼前這個孩子,有些蠻不講理。

    “理由很簡單,請問先生,你可知三年前的糧價是多少嗎?”蕭律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鬥米十錢。”秦觀立刻答道。

    “那今年的米價呢?”蕭律又問道。

    “鬥米四錢!”秦觀一口氣報出了今年的糧價。

    “先生可知,這到底代表了什麽嗎?”蕭律認真的問道。

    “代表了什麽?這代表了大唐百姓逐漸豐衣足食,我大唐即將開創盛世!”

    “這是前隋所不具備的,也是前麵幾個王朝所不具備的!”

    秦觀有些激動,語氣中洋溢出的自信清晰可見。

    隻不過蕭律卻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這種慷慨激昂。

    “先生,若你僅僅是這麽想,那我們就沒有交流下去的必要了。”蕭律笑了笑。

    “哦?不知小郎君何以教我?”

    秦觀瞥了一眼蕭律,此刻蕭律在他心中的地位正在直線下降。

    他感覺,蕭律現在隻不過是為了贏而贏!

    “三年前,鬥米十錢,一石米可以賣一百錢。”

    “現在,鬥米四錢,一石米隻能賣四十錢。”

    “這三年來雖然年年都是豐收年,但是實際上每年隻見的產量差別不大,也就是說,百姓們一石米要少收獲六百錢。”

    “請問秦先生,這些百姓的日子還會更好嗎?”

    蕭律的這幾句話,猶如一把又一把的尖刀刺入了秦觀的心髒,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蕭律竟然從這個角度上來看問題!

    如果真如蕭律所說,那這些百姓的生活豈不是越來越糟嗎?

    “每年農戶們的辛勞從不改變,但是從中獲得的錢卻越來越少,家中子女在一天天長大,原本還期望將孩子送入學堂,讀書識字的農戶大有人在。”

    “但是現在,糧食能換的錢財越來越少,如何能供應的起孩子上學念書,成家立業?”

    “若長此以往,每一代百姓們的孩子,隻能繼續勞作,而士族的後代,卻依舊能讀書識字,入朝為官。”

    “寒門出貴子,永遠都會隻是一個笑話罷了!”

    “請問秦先生,這種日子,百姓真的會越過越好嗎?”

    此刻,秦觀的臉色鐵青,蕭律的話字字誅心,尤其是討論士族和百姓這一段,更是讓秦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但是不得不承認,蕭律說的這一切,全都是對的。

    秦觀鄭重的站起身來,雙手交疊舉在胸前,朝著蕭律鄭重的拜了下去。

    看到此情此景,蕭律立刻躲開這一禮。

    這一禮...蕭律可不能受!

    “請問蕭先生,這又是為何?”秦觀神色肅穆。

    “無他,穀賤傷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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