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郡,郡守府,還未入冬,任囂就穿著厚厚的衣裳,躺在床榻之上,目光眺望著鹹陽的方向,他收到了來自鹹陽的命令,要求他北上救援,他也並沒有欺騙胡亥他們,他確實是病了,而且還是重病,這病如同始皇帝當年那般,來的非常的突然,一個月之前他還在和屬下飲酒作樂,可一月不到,他卻病的連床榻都起不來了。


    在他的病榻邊上,還有已經升任桂林郡守的趙佗守在任囂的身邊。


    自從陳平給馮去疾獻計讓馮去疾拉攏趙佗破壞任囂趙佗兩人的關係之後,馮去疾就開始拚命的趙佗寫信,幾乎是每三天就要往桂林送封木牘,信中對趙佗不吝溢美之詞,其中的意思也很明確,你趙佗的能力比任囂要強多了,不如調迴鹹陽跟我幹吧,保證你前途無量。


    隻不過,每次送信,趙佗都會主動得拿給任囂看,最開始的時候,任囂心中總是會懷疑趙佗心中的想法是否如同表麵上顯示出的那般坦蕩,可時間一長,任囂也就漸漸的放下了心來,到了最後,任囂甚至還時不時的拿出馮去疾信中的措辭點評一番。


    不得不說,陳平的謀劃直指人心,若是任囂的心胸不夠開闊,對於趙佗有絲毫的懷疑,又或是趙佗心中隻要有些許野心,有更進一步的想法,那麽兩人定然會在陳平的謀劃之下,漸行漸遠,互相猜疑,到最後互相殘殺。


    可不幸的是,任囂對於陳平的信任非比尋常,而趙佗也對任囂萬分的尊重,這才讓陳平之計付之東流。


    此刻虛弱的任囂招了招手,讓趙佗來到他的身前。


    趙佗也沒有再矯情什麽,立刻來到了任囂的病榻之前。


    “大哥,我在呢!您有事盡管吩咐,兄弟我,拚了命也會完成。”


    任囂笑了笑,從被褥中生出了有些蒼白的手,緊緊的抓著趙佗,好像生怕眼前這個人突然不見。


    “佗啊!為兄怕是時日無多了!哈哈,這鬼地方,我也呆了許多年了,真的呆夠了!”


    趙佗麵色一變,他沒想到任囂剛開口就說的是這個


    “大哥,別怕,你沒有什麽事,都是這裏的醫者不行,我已經請人從中原找醫術高超的醫者前來,撐住啊大哥!”


    “佗啊,凡人豈有違背天命的道理呢?我的身體我知道,這是撐不住啦!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萬萬不可外傳!”


    趙佗看任囂如此慎重,點了點頭,站起身,接過服侍任囂的侍女手中的布,揮揮手,讓他們都退下,隨後又探頭出門,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之後,關上了房門,筆直的跪坐在任囂的麵前。


    “兄長,沒人了,您有何要事要囑咐我的?”


    任囂又一次抓住了趙佗的手。


    “你如此謹慎,這是好事,我聽聞嶺南那邊,陳勝等人起兵作亂,唉,先帝性子太急,施政以重,天下之人因此困苦不堪,陳勝、吳廣、項梁、田家兄弟,他們在各個州郡同時起兵,聚集民眾,像是惡狗爭食一般,爭奪這殘破的天下,中原因此動亂,不知何時才可以安寧下來!


    南海三郡地處偏遠,我擔心中原兵災會蔓延到這裏,我本打算應廟堂的命令發兵北上,一是為了報答先帝提拔之恩,二來也想看看有沒有機會也爭奪一番天下,大秦能救就救,不能救也可坐看天下烽煙。


    可碰巧我染上重病,可能,這是天命不讓我北上吧,如此,沒有廟堂的糧草支持,我們無力北上爭奪,故而我打算發動剩下的五十萬大軍切斷中原通往這裏的新修道路,番禺背後有著險要的山勢,南邊又有大海作為屏障,東西多達幾千裏,先帝還遷徙了三十萬人過來,這是天賜良機啊,


    我死以後,由你來守備此處,坐等中原之變,你占據此地,手握五十萬大軍,退可屈身於新王,做個一州之主,近可自成一國,與中原相抗衡!


    佗啊,你的才能比我優秀很多,這些我都知道,說心裏話,我曾害怕你會有一日要淩駕於我之上,我看你每日清晨都堅持起來錘煉武藝,保養身體,我就知道,你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如今,我已將死,我此生未曾求過你什麽大事,這最後一件,你要答應我!”


    趙佗雙目噙著淚水,哽咽的說道


    “大哥,我入伍之時就是跟著您,您做屯長,我就是十長,您當校尉,我就是您的司馬,您當郡守,我就是您的縣令,您對我的提拔教導之恩,佗永生永世都不敢忘記,您要我做的事,佗就是赴湯蹈火也要做到!”


    “我死之後,會派人將郡尉郡守的印璽都給你,你也知道,我的孫子前些日子出生了,我也是當大父的人了,我隻求你能好好的照顧我的家人,保我家人一世平安,可好?”


    趙佗用力的點了點頭,一隻手抓著任囂的手,另外一隻不停地安撫這任囂


    “大哥,您放心,隻要我趙佗在世一天,您的子侄必然安然無恙!”


    有了趙佗的保證,任囂這才放心下來,將在被褥外的手有抽了迴來,不一會就沉沉的睡著了,


    任囂睡著之後,趙佗也是沒有打擾他,輕輕的退出了房間,向任囂的妻子行禮後就告辭離去。


    隻不過,誰都沒有看到,趙佗離去的時候,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對於他來說,多年以來,壓在心底裏的大山終於要移開了!


    其實在馮去疾給趙佗寫信,讓趙佗擔任桂林郡守的時候,趙佗就已經心動了,不過,他比任囂年輕幾歲,他的野心不僅僅是一個郡守就能夠滿足的,在自己悶頭思索了很久之後,趙佗就明白了馮去疾的目的,他為的是分化他與任囂二人。


    他壓製了心中的貪念之後,他內心就有所察覺,若是真的按照馮去疾的吩咐與任囂相鬥,那麽任囂敗亡之時,就離他趙佗身死之日不遠了,馮去疾絕對不可能在任囂敗亡之後坐視另一個任囂上位,想清楚這點之後,趙佗對任囂的態度更加恭敬,馮去疾給他寫的每一封書信他都會給任囂再看一遍,


    終於,任囂從心底信任了他,更幸運的是,任囂突發重病,也不知道還能在病榻上堅持多久,嶺南三郡不日就要姓趙了!他也終於有了能夠左右天下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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