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在後世是人類社會最重要的活動之一,也是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


    而商人則是商業活動的核心力量,他們也是商業活動中最重要的角色。


    後世用禮樂崩壞、百家爭鳴來形容在大秦一統六國之前、持續了五百年之久的春秋戰國時期。


    春秋戰國,隨著周王室權力的逐漸衰落,諸侯擁兵自重雄霸一方,各自征伐。


    戰爭自然是殘酷的,可是卻也同樣引發了各國間巨大的人員流動和交流,帶動了華夏大地商業的發展。


    官商逐漸落寞,私商逐漸成為主流。


    商人趨利而往,遊走在各國,帶動了各國發達的商業活動。


    在東周的都城洛邑,可以買到南方的象牙,北方的馬,東方的魚鹽和西方的皮革,城市商業中心的概念也油然而生。


    幾大青史留名的巨商,更是引得無數人向往。


    輔佐越王勾踐成為春秋霸主的富甲陶朱範蠡,孔子七十二門徒、儒商鼻祖端木子貢;


    提出“人棄我取”知進知守”等經商理論的洛邑巨商、智慧商祖白圭;


    雜家思想的代表、以巨商身份而最終經營一國的營國巨商呂不韋等等……


    這些成功商人的典範,都促使春秋戰國這一時期無數腦袋活泛的普通生民們,將經商視為改變自身命運的契機。


    隨著大秦的一統,對商業和商人的限製要遠遠比春秋戰國時期要嚴苛。


    大秦以法立國,商鞅變法,首重的就是重農抑商。


    畢竟,大秦想要一統天下,就需要大量的兵員和糧草。


    商業能夠帶動gdp的概念,自然是沒人能理解的,當然就算知道,為了天下一統,估計也不會有人在乎。


    即便是大秦一統六國後,農業依然是大秦主要的經濟支柱。


    所以適時的商人們,在大秦的社會的地位極低。


    嬴高雖說對秦律不是很精通,不過還是知道大秦律法規定,商人不能隨意流動。


    即商人隻能在他戶籍所在地內經營,不能外出經商。


    當然,也有例外,如貞婦巴清的巴氏和倮君烏氏倮的烏氏,這兩個已經做到一定程度的巨商。


    而經過西陵等人的科普,嬴高也知道,大秦如今的商人主要是以商會、行會等形式組織起來的。


    商會和行會是商人進行商業活動的重要組織形式,其中商會以販賣同一種商品的商人為主,行會以同一行業的商人為主。


    說白了就是大環境不好,自然需要報團取暖。


    眾人拾柴火焰高,由商會和行會來同府衙交涉,自然要比普通的商人要便利的多。


    畢竟,商會和行會的組織者都是各行當有頭有臉的人物。


    同時這些商會和行會也可以為眾多的商人提供交易信息、規範商業行為、解決商業糾紛等問題。


    這在嬴高看來已經很是先進了。


    隻是,此刻這名為廉波的中年人的迴答,卻不是嬴高問出驗、傳可很好拿到的想要的答案。


    驗、傳是否很好拿到是一個方麵,更重要的是嬴高想要知道,這些行商們是怎麽能做到自由行走各地的。


    “吾記得,律法有規,各地行商隻得在戶籍所在之地經商,而不得隨意行走各地郡縣。


    可此次吾領商隊出關中,卻發現這官道上行商絡繹不絕,不知是為何故。”


    嬴高抿了口酒水,再次問道。


    “公子有所不知,律法是有言,吾等粗鄙商戶是不得擅離原籍所在,隻得在所在郡縣行商,


    然關中之地烙印有‘秦時明月’標識的秦紙、印刷書籍還有新出的肥皂等物,


    可是各郡縣權貴富戶們眼中的搶手貨,然關中之地路途遙遠,各郡縣權貴富戶們又想要這些物事,


    自然隻能尋到吾等粗鄙商戶,行走關中帶迴這些搶手物事供給使用,自然不會為難吾等。


    且大秦各地,也就最初一兩年對吾等行走各地查驗頗為嚴苛。”


    廉波對嬴高這個問題有些意外,不過卻也沒有多想,隻當嬴高這是第一次出門,不知道這些東西。


    沒想到,自己弄出的那些東西還有這個功效,還變相的幫助了這些行商。


    倒是很讓嬴高有些意外。


    這當然是好事。


    秦紙、印刷術、肥皂這些傳播的越廣,對大秦自然是越好。


    “吾等這些自武關出來的行商,前些年多是背著巴氏的朱砂、藥材,烏氏的皮革、皮草等物,


    如今但凡各郡行商前往關中,卻是十之八九都首選背著秦時明月的秦紙、印刷書、肥皂等物迴返,


    巴氏的朱砂、藥材,烏氏的皮草等物,若是無法換得足夠秦紙等物,才會去往巴氏和烏氏商鋪中換取。


    小公子若是不信,可問問這在座的一眾行商,可是如此。”


    廉波看了一眼不遠處那一排馬車上插著的“秦時明月”標識的三角小旗,笑著道。


    要是自己有朝一日能夠也掛上帶著“秦時明月”標識的商旗,那可真正是光宗耀祖了啊。


    這兩個小公子,雖說或許是因為族中恩怨,才會選擇領著商隊行走各地行商。


    可是能夠進入掛著“秦時明月”商會的旗幟,即便不是“秦時明月”嫡係子弟,怕也是跟“秦時明月”有莫大幹係的大族了。


    隻是,在鹹陽的時候,怎麽不曾聽說“秦時明月”也籌建了商行呢?


    看來這趟將商貨送迴去後,還是需要趕緊再迴鹹陽一趟。


    “秦時明月”既然也籌建了商行,那麽自然也是需要行商的。


    而廉波心中對加入“秦時明月”商行的渴望,同樣也是這些行商們共同的想法。


    同樣也是他們能主動進入營地的目的之一。


    如果能夠從嬴高口中,得到加入“秦時明月”商行的條件,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秦紙、印刷書、肥皂在手,僅隻這三樣物事,秦時明月必然會成為大秦最為龐大商行。


    大樹底下好乘涼,這些行走各地的行商們,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他們自然不會知道,這“秦時明月”商行確實是沒有,是嬴高在析縣臨時起意之作啊。


    從頭到尾無論是管季、廉波也好,還是其餘那些坐在篝火邊的行商們也罷,其實都壓根沒有懷疑過嬴高等人身份的真實性。


    原因很簡單,無論是大秦的律法,還是商行、商會,都對商人的道德水平有著明確要求。


    注重誠信、守信用,尊重商業契約,出入各地行商的過程中講究良心經營,這對商人來說是最基本的要求。


    也是至關重要的要求。


    秦律,商會和商行,都會對商人進行考校,評定商人的商業信譽。


    甚至在秦律中,商人的實力,甚至不如商人的信譽重要。


    出入大秦各地的行商們,在進行貿易時,也會選擇與信譽好、聲譽高的商人、商行、商會交易。


    嬴高如果假冒“秦時明月”的名義招搖撞騙,不說那在關中之地聲名鵲起的“秦時明月”不會放過他,府衙也會依律對嬴高等人進行嚴懲。


    而像嬴高這樣冒用知名品牌“秦時明月”、性質極其惡劣、道德極其低下的家夥,五刑乃是最基本的量刑標準。


    更大的可能則是直接是死刑。


    先不說怕死不怕死的問題,做為商人,若是名聲壞了,那就真正是比死還要慘。


    所以,管季和廉波等一眾行商,壓根沒有懷疑過嬴高這支打著“秦時明月”商會旗號的商隊的真實性。


    對這些有關商人道德水準的要求,嬴高自然同樣也是不知道的。


    巴清和烏氏倮知道,施樂和烏曼也知道,但是沒有人敢對嬴高說啊。


    教唆太子籌建商行?


    雖說不知道太子是如何說服始皇帝開設那“秦時明月”食肆的,但是食肆是食肆,這商行可是不同了。


    若是被陛下得知,怕是分分鍾,他們這些人輕則入獄,重則掉腦袋。


    所以,施樂和烏曼在知道析縣縣令西陵膽敢給嬴高出了建立商行這個主意後,實在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膽大包天的作死。


    當然,佩服歸佩服,可是施樂和烏曼都選擇了對西陵等人敬而遠之。


    來跟著嬴高做事是做事,始皇帝也不會跟他們這些小螞蟻計較。


    “沒錯,此次吾帶著象牙、玉石等物,換取了秦紙、些許印刷書和肥皂,


    隻是秦時明月的物事太過稀缺,眾多的行商們都等著換取,吾才將包裹裝滿半數這些物事,


    包袱不能限製,又去巴氏和烏氏換了些藥材和皮草等物。”


    另一個行商這個時候接話道。


    篝火邊的一眾行商,紛紛七嘴八舌的述說著自己換取秦紙、肥皂等物的數量。


    話裏話外,無外乎都是一個意思,那就是秦紙、肥皂這些玩意兒,太過火爆了,根本搶不到。


    “換取?”


    嬴高敏銳的發現了廉波和一眾行商們言語中的重點。


    難道這些行商都是各自帶著自己的商貨,千裏迢迢跑到鹹陽,然後再換迴秦紙、肥皂等物不成?


    如今,秦紙和肥皂是巴氏和烏氏在製造和銷售,印刷書是相裏璽的考公令府負責審核印刷。


    嬴高隻管弄出東西,不管怎麽售賣。


    難道秦紙和肥皂、印刷書都是通過以貨易貨的方式流傳出關中的嗎?


    “汝等為何不用錢幣直接購買?朝中鑄造的半兩錢,汝等都不曾使用嗎?”


    嬴高驚詫的看著一眾行商連聲問道。


    大秦已經有了商行、商會等先進的組織製度,竟然還存在以貨易貨的商業方式嗎?


    以貨易貨,該是多麽低級的商業手段。


    真正是活久見。


    “吾等行商,素來都是以貨易貨矣,小公子這馬車中的商貨,莫非都打算以半兩錢售賣不成?”


    嬴高驚詫,廉波和一眾行商們更是比他還要驚訝。


    這小公子竟然打算將這十幾輛馬車的商貨都收取半兩錢來售賣?


    “小公子,莫非有人欲要坑害小公子?竟連此等事都不曾告知小公子?


    若是這十幾馬車的商貨都以半兩錢售賣,怕是小公子此次行商將會血本不歸矣。


    關中之外的諸多郡治,莫說普通生民,就連府衙和富戶府中也甚少見那半兩錢啊小公子。”


    喝了這小公子的酒,吃了這小公子的肉食,本就自覺欠了嬴高莫大情分的管季,接話大聲道。


    不過管季說這話的時候,一雙豹眼瘸是一直看著不遠處的嬴山、施樂和烏曼三人。


    商隊中,兩個小公子雖說是主事之人,可是真正做事的顯然都是族中有經驗的老人。


    而看嬴山、施樂和烏曼三人神色就知道,他們三人是這商隊中真正管事之人。


    管事之人,竟然沒有告訴主人,商貨需要以貨易貨來販賣,而是誆騙主人售賣半兩錢,這是何等居心?


    除了關中之地,東方諸郡有多少人壓根都不知道半兩錢是何等模樣?


    就連那些權貴和富戶府中,也甚少有那半兩錢,倒是金箔之物居多。


    管季本就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而且他剛剛顯然又是特意將聲量放大了。


    所以,篝火邊的一眾行商們自然都聽到了管季說的話。


    瞬間,數十雙滿是怒火的眼神齊刷刷的投射在了嬴山、施樂和烏曼三人身上。


    家奴敢欺瞞主家,這是何等狼子之心?


    兩個如此高雅的小公子,竟然被一眾家奴如此坑害,有人主使都是天理不容,若是沒人主使,而是奴大欺主,更是當誅。


    “奴大欺主,當誅矣。”


    “小公子休要擔憂,吾等這一路就跟隨小公子,前方就乃酈縣,


    吾等當要陪著小公子齊齊告到府衙,此等不忠不義之惡奴,實是當斬。”


    “正是如此!”


    ……


    “吾就算舍下這條性命,也定要護得兩位小公子周全。”


    管季起身將嬴高和胡亥護在身後,盯著一臉懵逼的嬴山、施樂和烏曼冷聲道。


    嬴山、施樂和烏曼不由麵麵相覷。


    懵逼樹上懵逼果,懵逼樹下你和我!


    這粗鄙行商欲要作何之事?


    見到管季起身擋住嬴高和胡亥兩人,嬴山不由大急。


    這突如起來的一幕,讓他根本來不及想剛剛管季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急唿出聲,


    “保護太……公子!”


    隨著嬴山這聲急唿,十幾個發現異常的鐵鷹劍士齊齊朝著管季等人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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