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等不及用早膳,習玉芃就旋風似的來到習玉琤的繡房,見到姐姐紅腫的雙眼,習玉芃充滿心內疚地挨近她。


    “姐姐,你要打我、罵我都可以,但是不要不理我,要是連你也不要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姐姐!”


    羽玉琤玉容慘淡,幽怨地瞅向她,“你要我相信什麽?如果滕二少爺不喜歡你,他為什麽要在有可能損毀你的閨譽的情況下吻你?可見得,他看上的人是你,他從未仔細地瞧過我,盡管我的容貌、才華皆高過於你,他依然不屑一顧。”這一點才是讓最難以接受的。


    “不是這樣子的,他討厭我都來不及,怎麽會看上我呢?我們每次見麵都以爭吵收尾,兩人都看對方不順眼,絕對不像你所想的,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她費盡唇舌、說破了嘴也扭轉不了情勢。


    “不要再騙我了——”妒意充斥習玉琤的全身。眼前的女子是她的情敵——這個念頭讓她美目含怒,嬌軟的聲音轉厲,“我不要你同情我,滕二少爺如果喜歡我,我一定能感覺得出來,可是,他根本連看我一眼都沒有,因為他的心裏隻有你。”


    習玉芃大受打擊眼眶一紅,“不——”


    “不要否認了,枉費我這些年疼愛你,處處保護你,讓你能夠留在這個家裏,可是,你卻這樣迴報我,告訴我,你是用了什麽手段誘惑他的?”


    她那冷淡的口吻、嚴厲的眼神,猶如一記問棍敲在習玉芃頭上。


    “我沒有——姐姐,我什麽都沒做,你為什麽不相信我?”這是她的姐姐嗎?為什麽這麽陌生,幾乎讓她認不出來了?


    嫉妒一口口地啃噬掉習玉琤純善的心,她已經完全被瘋狂的妒火掩蓋了。


    她緩緩地起身,一步步地將習玉芃逼到牆邊,語氣咄咄逼人地道:“你不是跟我說過這輩子永遠不嫁人,也不會喜歡上任何男人嗎?那麽,你為什麽要去勾引他?


    原來你口口聲聲說不要當女人,就是想要假借女扮男裝的好處到外麵去認識男人,對不對?”


    “不是——”習玉芃捂住唇,不讓嗚咽聲從口中逸出來。


    習玉琤美麗的容顏微微扭曲,悶聲道:“從一開始,你不將認識滕二少爺的事告訴我,就是存心不讓我知道,怕我會把他搶走,表麵上,你還是當我的好妹妹要幫我,可是,暗地裏卻乘機破壞,所以故意和滕二少爺發生爭執,這全是你的借口,隻為了怕我把他搶走罷了!”


    習玉芃承受不了地大叫:“不對!不對!姐姐,你冤枉我——”


    “我到底哪一點比不上你?你渾身上下一點女子該有的氣質都沒有,隻會那麽一點拳腳功夫,簡直可以說一無是處,你憑哪一點跟我比?”她無視習玉芃刷白的臉色,一心隻想用言語打敗她,不管那些話有多犀利、惡毒。


    習玉芃快要崩潰了,摯愛的姐姐說出來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亂刀般砍得她遍體鱗傷,汩汩淌血的心停止了跳動,她真希望就這麽死去,便不會再有痛楚了。


    “姐姐,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姐姐不可能這樣說我的——”她嚐到流進嘴裏的眼淚,舌尖的鹹味卻告訴她這是事實。


    習玉琤麵無表情地睨睇她,聲音緊繃且沒有感情,“我不是你姐姐,從今以後,再也不要叫我姐姐了。”


    “不,你是我的姐姐,這輩子永遠是我最愛的姐姐,你不要不認我,姐姐——”習玉芃心如刀割地撲過去一把抱住她,乞求著哭喊。


    “放開我,我不再是你的姐姐了——”習玉琤絕情地寒著臉推倒她。


    習玉芃淚如雨下,跪在地上,死命地抱住她。


    “姐姐,你不要不認我,你是這世上惟一愛我的親人,我求求你,姐姐,你打我——你打我出氣,我絕對不會吭一聲,但是,你不能不要我——”


    習玉琤不留餘地地抽身退開,“我叫你走開聽到沒有?早知道會有今天,我就不該說服爹娘繼續收留你,如果沒有你就好了。”


    如果沒有你就好了——


    這句犀利無情的話,宛如迴音般在習玉芃耳畔徘徊不去,也重重地擊倒了她,隻見她呆若木雞地坐在地上,臉如槁木死灰,兩眼空洞沒有生氣。


    “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了。”如果敗給別人,也許她會心服口服,可是,為什麽是自己向來疼寵的妹妹?習玉琤別開臉,不願再多瞧習玉芃一眼。


    習玉芃僵坐在原地,迷惘地仰起頭看姐姐,似乎還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一股被親人拋棄的空虛感令她全身發冷。


    “姐——”她氣弱地輕喚。


    習玉琤背對她一吼:“不要叫我,走開——”


    她身子一凜,想要從地上爬起來,無奈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來。


    錢氏適巧前來探視女兒,心疼地摟她坐下哄著,“玉掙,怎麽又哭成這樣?娘會為你做主,別哭了——”


    “娘——”她淚眼蒙隴喊道。


    “都哭了一整晚,再哭下去,眼睛會哭壞的,別傷心了,有娘在這裏,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錢氏拍哄著女兒,迭聲安慰,眼尾餘光遷怒地朝習玉芃掃去,口氣立即轉硬,“玉芃,這就是你不對了!明明知道你姐姐愛上滕二少爺,一心盼望能嫁過去,還偏偏要跟她搶、這不是存心和我們作對嗎?”


    “大娘,我真的沒有——”除了重複這一句,習玉芃也找不出其他話可說了。


    錢氏端起施恩的嘴臉,“想當年你娘病死了,要不是念在你一個人無依無靠又沒地方好去,我們才好心收留你,不然,依你那叛逆的個性,早就被你爹扔出家門了,哪裏知道你會思將仇報,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習玉力臉白如紙.“大娘和姐姐的恩情,我一輩子都會記得,我更不會恩將仇報,可是,我和滕二少爺的事真的全是誤會,你們要我怎麽證明才肯相信?”


    “好,要我們相信可以,除非你能說服膝二少爺親自登門解釋,我們就相信你所說的話,你辦得到嗎?”錢氏知道這是強人所難,可是誰教她要惹自己的寶貝女兒傷心流淚,當然要出難題刁難一下才行。


    她無意識地用手撐地站起來,搖晃了幾下才站直,“好,我去,我現在就去,姐姐,我會證明給你看的,你等著吧!”


    說完,跌跌撞撞地衝出門。


    錢氏在心底嗤笑。秋娘,你可別怨我這大姐心狠,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天底下,哪個當娘的不為自己的兒女打算,也隻有玉琤才有資格進滕家大門,至於你那女兒,有人要就該偷笑了。


    習玉琤抬起水光瀲灑的美眸,內心的善良本性微微地冒出頭,“娘,我——剛才是不是對玉芃太過分了?我把她說得好難聽,一定傷透她的心了。’”


    “傻孩子,你一點都沒說錯,你要再不自私一點i像滕二少爺這麽優秀的丈夫,隻怕都被她搶走了,做人有時候要狠一點,難道你不想嫁給他?”錢氏大了解自己的女兒,趕忙把利害關係說明白。


    寬容與自私就像正與邪在她內心交戰,終於她點下螓首,輕道聲:“我當然想,可是——”


    “沒有可是,你可別又心軟了,絕對不要放棄任何機會,聽娘的話,準沒錯。”錢氏就不相信滕家會接受一位舉止粗野、行為不端莊的媳婦兒。


    於是,習玉琤被說服了。過了一晚,滕伊寒心神不寧地在屋內來迴踱步。


    連他都不相信自己會莫名其妙地吻了她,是因為欲求不滿,還是因為氣她老想將他推給別的女人才想要施以薄懲?可是,也不該用親吻的方式。不過,她也打了他一巴掌,連爹娘都未曾打過他,居然讓她破了例,滕伊寒心裏還真不太舒坦。


    他不想承認內心的憂慮忐忑,於是阻止自己命令追風到習家去探聽消息。


    “玉芃姑娘——二少爺【二少爺!玉芃姑娘,先讓我進去通報一聲,玉芃姑娘——”習玉芃夾著雷霆萬鈞之勢而來,追風根本無從阻止。


    “砰”一聲,她可以說是破門而人,進門就喊:“姓滕的,我有話跟你說。”


    滕伊寒半眯著眼,打量她狼狽的模樣,開口前,先摒退左右,“追風,沒你的事了,不要讓其他人來打攪。”


    “是的,二少爺。”追風一臉關切,卻知沒有他置喙的餘地,默默地退下。


    滕伊寒見習玉芃臉頰淚痕未幹,大眼腫得像核桃,幾繒垂散的發絲黏在頸側,然後看到她一身縐痕的衣衫,頓時若有所悟。


    “你哭了一整晚?”他生硬地問。


    她泛起諷刺的笑意,“這全拜你所賜。我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你非這樣陷害我不可?現在,連最疼我的姐姐都不諒解我,我要你跟我迴去,向她解釋清楚我們之間確實毫無關係。”


    滕伊寒口氣淡然,“沒有必要。”他做事還需要跟人解釋嗎?


    “你——”她一時氣結,管不得男女授受不親,扯住他的手臂就往外拖,“現在馬上跟我迴去收拾殘局,是你自己闖下的禍,別想要置身事外——”


    他眉峰不耐的地一挑,掙開她的拉扯,“你到底想幹什麽?”


    “跟我迴去,親口向我姐姐解釋昨天你——你對我做的事,要不是你,我跟我姐姐還是跟過去一樣相親相愛,可是,她現在誤會我們之間有什麽曖昧,根本不想見到我,這都是你的錯!”


    “我跟你之間就算有什麽曖昧,跟她又有什麽關係?”他譏諷地問。到底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誰呀!


    他那不為所動的表情簡直快把習玉芃氣炸了,“當然有關係,我姐姐喜歡你,這點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滕伊寒不禁覺得可笑,“我也說過那是她的事,總不能說每個女人喜歡我,我都得要負責吧!那我該負責的可多了。”


    “我——”這次換她語塞,“可是——可是我姐姐條件那麽好,你不可能不喜歡才對。”在她心目中,沒有人比得上姐姐。


    他用氣死人的口吻諷笑道:“既然她真的那麽好,就該留給那些懂得欣賞的男人,不要再硬塞給我了。”


    習玉芃怒目瞪向他,火氣十足,“你的意思是看不上眼羅!你這人眼光未免太高了,到底要怎樣的女人你才看得上?”


    “你那麽急著想知道,是不是對我有意思?”他似笑非笑地問,心微微地一抽,期待著她的答複。


    她眼中掠過一抹失措,麵頰浮起惱羞成怒的紅暈,嗔罵道:“鬼才對你有意思!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姓滕的,你要是不跟我迴去,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滕伊寒隻是斜膘她一眼,徑自坐下來,端起茶碗品茗,當作沒聽見。


    “姓滕的,你到底想怎麽樣?”她氣得跺腳。


    “既然那個家已經待不下去了,不如跟我到北方,我娘想要收你當幹女兒。”


    她一臉迷惑,“你娘要收我當幹女兒?我又不認識她。”


    “道理很簡單,因為我娘認識你娘,她們在未出嫁前曾是閩中好友,我娘聽說你的事之後,便差我來接你,這就是我這趟來江南的原因。”


    習王芃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故意破壞我和我姐姐之間的感情,讓我有家歸不得,你好帶我迴去交差,這就是你的目的對不對?”


    他臉色一沉,“這完全是兩迴事。”


    “我本來還以為你這人隻是冷漠無情,說起話來又刻薄得氣死人而已,沒想到,你卻是這麽陰險狡詐的卑鄙小人,算我錯看你了。”她轉身就要走。


    滕伊寒怒意被挑起,一個箭步就將她揪迴來,“有種再給我說一次,我哪裏陰險狡詐?又是哪裏卑鄙了?你要給我安罪名,最好有個好理由。”


    “你這人不隻陰險狡詐,還卑鄙無恥,所以,才會隨便強吻女人一一放開我!你這混蛋——”她使勁地扭動掙紮潮他又踢又踹。


    他嘶啞地低咆道:“你還沒真正見識過什麽叫強吻——”


    “混蛋,你敢——”習玉芃警覺地瞥見他黑眸中躍動的火光,心中大駭,掙紮得更厲害。


    滕伊寒輕而易舉地將她扯進懷裏,狂野地封住習玉芃那張頻頻低咒的小嘴,不過,她的反抗激烈無比,他幾乎快抓不住她。


    “唔——混——蛋——放——”這次,她不會像上次一樣讓他得逞了。


    他也不服輸地收緊鐵臂,硬箍住她不安分的身子,這女人為什麽就不能馴服一點?那麽,他便會很快倒盡胃口,不會讓她的影子嵌進心裏,進而牽腸掛肚,這是他最不想要的結果。


    習玉芃急中生智,一腳踹向他的小腿脛,果然,他身軀一個顛簸,本以為他會因此鬆開手臂的鉗製,卻沒料到,他以泰山壓頂之勢疊在她身上。


    “唔——鳴——”她咒罵不斷,無奈發不出聲來,隻能睜大眼珠指控他的暴行。


    滕伊寒不甘示弱地迴瞪她,舌尖輕挑她的唇瓣,想要撬開她緊咬的貝齒。


    她要堅持下去,絕不能棄械投降!


    這是一場意誌力的戰爭,兩人就這樣互瞪著對方,直到滕伊寒移開唇,習玉芃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躺在冰冷的地麵上,躁熱的火焰撲上驚慌的臉龐,她又窘又氣地推他起身。


    她粗魯地用袖口抹去嘴上的味道,吼叫道:“你這該死的大色狼,齷齪、肮髒、下流——”


    她居然敢不屑他的吻,滕伊寒冷凝著臉,忿忿地瞅著她,“可有不少女人想要得到我的吻,你應該感激我願意施舍才對。”


    習玉芃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你這自大狂,你的吻隻會讓我想吐,下次再敢對我無禮,我發誓會讓你後悔莫及,”


    “這點你盡管放心,我對你已經沒有興趣,絕對不會再碰你了。”他告訴自己,為了自尊,就是再饑渴也不會再去吻她。


    她眼神受傷地怒瞠,“彼此彼此,我不會再來求你了,從現在開始,你過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大家毫不相幹,哼!”再不走,她就要動手殺人了。


    滕伊寒確定她走遠了,才忿忿地發泄怒氣,將桌上的茶碗砰地摔在地上。


    “該死!真是麻煩的女人。”


    他不可能喜歡上她,看上那種女人,肯定一輩子不得安寧!若真非得娶妻不可,滕伊寒寧可選擇贏弱的小白兔,不會吵、不會鬧,不會尖牙利嘴地和他作對。


    可是,習玉琤不就是屬於那一型的嗎?為什麽他連一眼都不屑給,甚至連長相都不太記得?


    他泄憤地踢下桌腳。這種不成熟的舉動,過去從未有過,他一向認為自己夠冷靜,不會被喜怒哀樂的情緒牽著鼻子走,為何碰到那女人就全變了樣?


    *******習玉芃一進家門,見著廳裏擺出的陣式,就知道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爹、大娘、三娘、四娘。”她恭敬地叫道。全員集合,想必是衝著她來的。


    習有財抬掌往桌麵用力一拍,胖碩的身軀為之劇烈震動,怒極地大喝:“你這不知羞恥的賤丫頭,還不跪下!”


    她倔傲地昂首挺胸,“爹,我做錯了什麽事嗎?”


    “你還有臉問?我隻不過出門幾天而已,竟然發生這麽大的事,我這張老臉全被你給丟光了,你居然和滕二少爺公然地打情罵俏!不要否認,你姐姐和婢女都親眼目睹,最好給我老實招來,不然,我就打到你說為止。”


    “我跟他什麽關係也沒有,您就是打死我也一樣。”


    她矢口否認,反正挨一頓接是早晚的事,她豁出去了。


    習有財氣得一張肥瞼都快抽筋了,“來人!給我拿根棍子來——”


    “老爺,你先息怒,玉芃的性子你還不了解嗎?光用打的,根本沒有用。”妖嬈的四妾梁氏倚在他身上,嬌媚地笑道。


    習有財被愛妾一哄,再大的氣也消了,“那麽,你說該怎麽辦?”


    見丈夫對小妾的話言聽計從,身為正室的錢氏頗不是滋味地接腔,“這件事可是有夫王琤的幸福,以及咱們習家的財路,我倒要聽聽看妹妹有什麽卓越的見解。”


    “多謝大姐誇獎,小妹不敢當。”梁氏笑得虛情假意,向習有財拋個媚眼,“我說老爺,你最主要的是想抓住滕二少爺這金龜婿,對不對?”


    “那是當然,風雲牧場在北方可說是唿風喚雨,要是能和它結成姻親,對我們是百利而無害。”


    她嗬嗬嬌笑,“既然如此,那事情可就簡單多了。”


    “哦?”眾人同時發出疑問聲。


    梁氏媚眼一轉,睨向繃著小臉的習玉芃,“反正老爺有兩個女兒,隻要其中一個能嫁過去就好,何必在乎是誰呢?說不定人家看上的是咱們玉芃也不一定。”


    習有財拍下大腿,“對呀!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


    “我反對!老爺,隻有玉琤才有資格嫁進滕家,憑這沒教養的野丫頭,怎麽配呢?你不要糊塗了,”錢氏倉皇失色地大叫。


    不隻她反對,習玉芃聽了隻差沒昏倒,要她嫁給那個自大狂不如教她去死。


    “我不要嫁給他,我寧願被爹打死也不要嫁給他。”


    “這由不得你來做主,你親也讓他親了,便宜都被人家占光了,不嫁給他,往後還有誰敢娶你?這責任他當然要負。”習有財得意地仰頭大笑。


    錢氏麵如死灰,挫敗地吼叫:“老爺,我反對這樁婚事,該嫁的人是玉淨,不是她!就算把這野丫頭嫁過去,這野丫頭也未必肯幫自己的娘家,老爺不要想得太天真了。”若玉芃嫁給滕二少爺,那她的寶貝女兒怎麽辦?她絕不答應。


    “大姐,我相信玉芃不是吃裏扒外的人,就算她不開口,滕、習兩家姻親關係也是不爭的事實,在商場上,多少對我們有助益,再怎麽樣也不會吃虧;老爺,你覺得我這主意好不好?”


    梁氏嫵媚地在他耳畔唿氣,弄得他心癢難搔。


    “好、好、好極了,隻要他娶我的女兒,至於是哪一個,都無所謂了。”他摟著愛妾的小蠻腰,笑得更猖狂了。


    錢氏僵直地站著,決定力爭到底,“老爺;我們明明講好讓玉琤嫁過去,為什麽突然又反悔了?要我怎麽跟玉琤說?”


    “你就叫她別擔心,我會再幫她挑一個更好的,這次就先讓給妹妹。”他不在意地擺下手,心神早被懷裏的愛妾全吸走了。


    錢氏急得更是淚如泉湧,將矛頭指向呆立的人,“都是你、都是你——你這不要臉的掃把星,竟然厚顏無恥地搶走姐姐的心上人,你現在可得意了吧?你究竟憑哪一點和我的寶貝女兒比?如今好處都讓你撈盡了,可憐我的孩子,嗚——”


    習玉芃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雪白著麵孔大嚷:“我不嫁,這輩子我都不會嫁人的,你們不可以隨隨便便安排我的未來,我不會任憑你們擺布的!”


    “憑我是你爹,你不想聽也得聽,明天我就親自上除園一趟,和滕二少爺好好地談一談,他輕薄了我的女兒,我習家可不吃這種暗虧。”哼!他就是賴也要賴上滕家。


    她聽得出父親是說真的,他真的要逼那姓滕的答應這門親事,老天!他們就像水火一樣不相容,要是被迫一輩子綁在一起,那將形同在煉獄一般,習玉芃可以想象得出他將會多麽輕視自己。


    “爹,我求求您,不要逼我嫁給他——”她哽聲地雙膝一彎,跪了下來。


    錢氏為了一己私心,幫腔道:“老爺,你就不要勉強她,像她這樣不甘不願,即使嫁過去,沒幾天也會讓人家給休迴來,可是會大大地損傷了老爺的顏麵,還是玉琤識大體、懂禮數,絕對會讓滕家滿意的。”


    一直沒開口的三房吳氏從頭到尾冷眼旁觀,這時才出聲嘲笑道:“可惜人家滕二少爺獨具慧眼,偏偏看中玉芃率真不造作的個性,所謂各花入各眼,就算是醜女也有人愛,何況咱們玉芃長得也算是清秀可人,也不會差玉琤到哪裏去,老爺,你說是不是?”


    習有財滿意地點頭,現在票數是三比一。“說得好。


    夫人,你就別再說了,這樁事就這麽決定了。”好像他說了就算似的。


    “我不嫁,我再說一次,我——不——嫁!”習玉芃用盡吃奶的力氣大吼一聲。


    可是沒人聽她說。


    天呀!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明天爹要是真的去找那姓滕的,天曉得他會怎樣譏笑她,她以後不用見人了。


    錢氏仍不死心地在說服丈夫,“老爺,你要三思而後行,玉琤一向最聽你的話,將來嫁了人,心也會向著娘家;那野丫頭像脫了韁的野馬,往後更不好控製……老爺,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好了,不要再說了,憑玉琤的條件,還怕找不到更好的婆家嗎?好了、好了,我想迴房休息了。”習有財眼露色光,擁著愛妾豐滿的身軀,撇下其他人走了。


    吳氏一臉幸災樂禍,“大姐!你就別白費力氣了,玉琤要是出嫁,你一個人也太寂寞,就讓她再陪你一段日子好了。瑋兒午睡也該醒了.我得去陪他吃點心了。”撩撥完了,吳氏便拍拍屁股走人。


    錢氏隻得把怒氣全發在習玉芃身上,“你這死丫頭竟然橫刀奪愛,也不想想這些年玉琤怎麽對待你的,你居然這樣迴報她,我們真是錯看人了!”


    “大娘,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習玉芃也是有苦難言,為什麽沒有人願意聽她說呢?“我不會嫁人,不會背叛姐姐,您要相信我——”


    錢氏舉起一根指頭猛戳著她的額頭,“你就要取代她的位子了,還要我們相信什麽?這根本是你的詭計,竟然利用了最疼愛你的姐姐,你的心是什麽東西做的啊?”


    “大娘,我沒有利用任何人,那真的是誤會。”她好無力。


    她冷冷一笑,“不要再演戲了,我們母女倆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我--”


    習玉琤就站在廳口,嬌斥道:“夠了!”她已經聽得夠多了。


    “姐姐,你——”從她的臉色來看,顯然都聽見了。


    “不要再喊我姐姐了,我不敢當。”習玉琤不得不怨恨她,這些日子所編織的美夢破碎了,而且,還是毀在自己信任的人手上。


    習玉芃雙腳抖顫地上前,她的心好冤、好苦,“你一輩子都是我的好姐姐,不管你如何恨我都沒關係,但是,求你不要否認我——”


    “如果你真把我當姐姐,真的為我的幸福著想,就應該知道怎麽做。”習玉琤這次是痛下決定,古人說好心有好報,可是她得到了什麽?如果善良的結果是如此,那麽,她寧可自私一點。


    她愣了一下,“姐姐的意思是?”


    習玉琤淡漠的將眼光調開,“我要你離開這個家,永遠不要再迴來了。”


    “你要趕我走?”習玉芃如遭雷擊般站不住腳。


    “不錯,隻要沒有你,這樁婚事我就多了幾分希望,爹也會改變主意幫我,要我不恨你,就隻有這個法子一”


    聽了至親姐姐的冷言冷語,習玉芃的心直直往下墜落,墜人寒心徹骨的冰湖中,良久才從胸腔內吐出氣來。


    “好,我走,隻要是姐姐要我做的事,我永遠不會違抗。祝你能得到幸福,姐姐,還有——謝謝你這麽多年來的照顧。”


    深籲一口氣,習玉芃腳步微顛地離開大廳,如同行屍走肉般,往自己的房間而去,飽含痛楚的靈魂像隨時要脫離肉體,腳下虛浮飄蕩地走著,這段短短的路程仿佛拉長了,好不容易挨到床邊,她終於再也支持不住地昏厥過去。


    當她自魘夢過來,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濕了。現在是什麽時辰了?窗外的天色暗黑無光,看來,自己昏睡了好幾個時辰。


    習玉芃頓覺口幹舌燥,起身倒了杯水喝,覺得整個人像大病一場,全身每一塊肌肉都酸痛不已。從未生過病的她,突然感到自己孱弱得像個嬰兒,好想倒下來再繼續睡下去,可是,想到答應姐姐的事,她知道由不得自己再貪睡偷懶,她得盡快離開這裏才行。


    強打起精神,她從衣櫃中取出兩套幹淨的衣衫,還有這些年辛苦攢下來的銀兩後,似乎已經沒有東西要帶走了。當她包好東西,眼眶又泛紅了,這一走大概再也迴不來了,過去總是說有一天要離家到外頭闖蕩,無拘無束地過日子,可是,當這一天來臨時,那種仿徨和不舍,卻糾纏著她的心,盡管這個家並不溫暖,但終究是她生長的地方,如今,就要永遠地離開了,才知道對它的感情有多深。


    她迴首看了一眼習府,心付:姐姐,我知道你心裏怨我,可是我不會怪你,一切都是我不好,對不起,讓你失望,我走了。


    天色才蒙蒙亮,習玉芃在微露的曙光中自後門離去,遲疑地走向不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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