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習家錢莊的惡名遠播,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頭,凡是在錢莊借了錢不還,抵押品立即沒收,絕無轉圜的餘地,所以,隻要提到“習家錢莊”四個字,眾人無不恨得咬牙切齒。


    習家錢莊的老板習有財還有另一項讓人詬病的嗜好,那就是貪好女色,除了元配錢氏為他帶來萬貫的嫁妝之外,他還娶了三位姨太太。元配與二姨太都隻為他帶來一女,幸好三姨太總算生下子嗣,幫習家留了個後。


    可是,習有財沒有因此而收斂,在一年前,居然又迎娶了一位比自己小上二十多歲的四姨太,享盡齊人之福,若不是他對元配還有些顧忌,恐怕還會效法皇帝,來個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呢!


    元配錢氏心裏明白,要不是自己帶來龐大的嫁妝,隻怕丈夫早把她打人冷宮,所以隻要自己的地位鞏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總好過讓丈夫常去那些花街柳巷、青樓妓院,沒事還帶個什麽病迴來,那他們這一家子往後要靠誰。


    錢氏知道自己無法生個兒子,將來習家的一切也不可能傳給女兒玉琤,所以,費盡心思要為她覓得一位如意郎君,風風光光地把寶貝女兒嫁出門,因此對於女兒的栽培,可說是不遺餘力。提起容貌秀麗。琴棋書畫通曉的女兒,錢氏便有無限的驕傲,將來她的女婿可得要是一等一的人才才行。


    每日晌午過後,從一處女子的繡房內便會傳出天籟般的琴聲,以及宛如黃鶯山穀的吟唱聲,隨著徐徐的清風和滿園的花香味飄蕩在空中。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汪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這闕晏幾道的《臨江仙》是在描述歌女小蘋的心境,當她見到落花和微麗清美的春景,及燕子雙飛的景象,感到春光將盡,不由得悲從中來,惆悵不已。


    吟唱的女子嗓音清潤,悅耳動聽,不過,卻唱不出詞中飽含愁苦的韻味。想當然,一位養在深閨、從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家國秀,隻憑想象也隻能為賦新詞強說愁。


    “啪——”一陣鼓掌聲來自於坐在彈琴女子對麵的少年。那是一位長得很秀氣的男孩子,明眸皓齒,差不多十七八歲,待琴聲一停,很捧場地用力擊著雙掌。


    “你彈得真好,歌也唱得好好聽,姐姐,你好厲害喔!”少年晶亮著雙眸,不吝嗇地給予讚美。


    原來他們是一對姐弟,彈琴的姑娘是姐姐,隻見她笑得含蓄,美目卻難掩受到稱讚的喜悅之色。


    “玉芃,其實隻要你肯花心思去學,也可以跟姐姐彈得一樣好;姑娘家別老是舞刀弄劍,免得以後沒有婆家願意要你。有空的時候,讓姐姐教你,隻要我們處處留心,娘不會發現的。”


    啥?敢情麵前這位男裝打扮的少年竟然是女兒身!


    若仔細觀察,“他”渾身上下的確是帶了些脂粉味,骨架也較男子纖細些,身高和一般女子差不多,“他”便是習家的二小姐習玉芃。


    習玉芃聞言做了個鬼臉,“我的好姐姐,你可別逼我學琴,那比殺了我還難受,到時那把琴就很可憐了,倒黴地要受我的折騰,總之,你還是饒了我吧!”


    “真是搞不懂你,明明是個姑娘,偏偏愛打扮得像男人,氣得爹都不願認你這個女兒,這對你有好處嗎?聽姐姐的話,趁早換迴女兒身,我會請娘幫你留意適合的人家,一定幫你挑個好丈夫。”對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習玉淨是真心喜歡她的,盡管娘不是很樂意接受,不過,看在她平日無人作伴聊天的分上,也就不再有異議。


    習玉芃受了驚嚇地從椅上跳起來,“姐姐,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嗎?這輩子我是不想嫁人了,你可別要大娘幫我找婆家,否則,我就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玉芃,這萬萬使不得,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要是遇到壞人怎麽辦?你可不要亂來。”習玉琤已經習慣這種安逸的生活,要是哪一天流落在外,鐵定會活不下去,所以,壓根沒想過離家出走這種荒唐的事。


    “誰敢碰我一下,我就跟他拚命!姐姐,你忘了我會功夫嗎?而且,我打扮成男人,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我其實是個女的,所以安全得很。”


    習玉琤嚇得心髒都快沒力了,她竟然還一副不在乎的模樣,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玉芃,答應姐姐,不許有這種離家出走的念頭,知道嗎?不然,我可是要生氣了。”她杏眼圓睜地怒斥道。


    “好嘛!好嘛!好姐姐,你不要生氣了。我向你保證,除非必要,不然我是不會隨便離家出走的,這總可以了吧!”見最喜歡的姐姐氣得鼓起兩頰來,習玉芃趕忙進行安撫的工作。


    她無奈地睨了妹妹一眼,“要是哪一天你真的離家出走,我就再也不認你這妹妹了!每次都要說出這些嚇人的話,我隻有你這個妹妹,可不想失去你。”


    習玉芃感動地摟著她香噴噴的身子,嬌憨地笑道:“幸好在這個家還有姐姐肯對我好,不然,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我知道爹並不喜歡我,有沒有我,對他根本不痛不癢;大娘之所以容忍我,是因為有你幫我說好話;而三娘和四娘見到我,那表情就像我是透明的一般視若無睹,所以,這個家能讓我留戀的就隻有姐姐了,要是姐姐哪一天討厭我,我一定不會再迴來了。”


    “傻瓜,姐姐怎麽會討厭你呢?”她溫柔地撫著習玉芃束起的發絲,勸誘地道:“你是我的好妹妹呀!隻要你肯聽爹的話換迴女裝,不要有事沒事就頂撞他,多順順他老人家的意,我相信爹也會慢慢喜歡你的。”


    “姐姐,並不是我要頂撞爹,而是他真的太過分了。


    雖然人家欠我們錢,可是,他們也是因日子過不下去才要靠借貸度日,要是有錢,早就還了,多寬限人家幾天又怎麽樣呢?反正我們家有的是錢,不差那幾天,爹就非把人家的祖屋沒收不可,這不是逼人家去死嗎?我實在是看不過去才求他,又不是要跟他作對。”習王亢理直氣壯地說,她實在是看不過去爹仗勢欺人的模樣。


    習玉芃雖知妹妹說得沒錯,可是,自己向來不過問爹的生意,連娘都不管了,她何必多嘴?徒惹得家裏雞飛狗跳罷了!而且,那些生意又與自己無關,不需要她去煩惱操心。


    “爹有爹的做法,你就別去管了。玉芃,你這好打抱不平的毛病要是不改,將來嫁了人,在婆家可是會吃虧的。人家還以為我們沒家教,身為女子也要幹涉男人的生意,這是不對的。”在她從小接受的思想中,女子的責任就是生兒育女、傳宗接代,伺候好丈夫和公婆,其他的就不需要管,也不覺得該管。


    習玉芃捏緊小拳頭,氣憤不平地道:“我討厭當女人,為什麽女人就活該受男人欺負,被男人壓得喘不過氣來?女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思想,更有自己的抱負理想,不隻是生孩子的工具而已,連姐姐這麽出色的人也這麽想,那女人一輩子在男人麵前也休想抬得起頭來了。”


    習玉琤倒抽一口氣,麵露倉皇之色,輕聲警告道:“玉芃,這種驚世駭俗的言辭在房裏說說可以,可別到外麵亂說月阿是會嚇壞人的,到時,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是個離經叛道。不守本分的女人,還有誰敢娶你?不準再說這種話了,知道嗎?”


    “我不嫁人!我從十二歲開始,便故意將自己打扮成男人的模樣,就是不想將來讓爹覺得丟臉。爹可以不承認我這個女兒,但,我不會重蹈娘的覆轍,成了男人的玩物,等被玩膩了,就永無翻身之日。”從去世的娘身上,習玉芃看到了一個女人的不幸,她寧可選擇當個假男人,至少免去被男人糟蹋的命運。


    聽了她的不婚宣言,習玉琤不以為然地攢起秀眉,“不會的,我相信這世上還是有很好的男人,玉芃,不要灰心,憑咱們習家的家世,絕對挑得到門當戶對。能真心相待的夫婿,”


    習王芃在心底冷笑,也隻有姐姐對外頭的情形不清楚。習家在江南可是惡名昭彰,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是專門欺負窮人的大惡人,連一點為人所稱道的評語都沒有,有誰敢和習家攀親帶戚?姐姐真是太天真了。


    “謝謝姐姐的安慰,我的心意依然不變,不過,我衷心希望姐姐能嫁得如意郎君,一輩子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


    習玉琤嬌羞答答地垂下燦動的美目,聲若蚊蚋,“討厭,妹妹取笑人家——”


    “姐姐長得美,又多才多藝,男人隻要見了,包準馬上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這點小妹自歎不如,將來誰要娶到你,可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習玉琤雙頰微紅,瞠她一眼,“你今天這張小嘴像沾了蜜似的,要是肯對爹也這樣,早就讓他一肚子的氣都消了。”


    “哼,就算我跟他說幾句好話,他也不會多喜歡我一分,我還是省點力吧!”她自己心裏明白,自己在爹心中的分量有多少,何必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習玉琤拿她沒轍,細聲細氣地道:“你就是這副倔脾氣,身為女子本來就該溫順點,才能博得丈夫的憐愛,否則,會受苦的。”


    “我天性如此,這輩子是改不了了。”娘就是太溫順了,被人欺負到死也不敢反抗,她可不會!“姐姐,我們別再談這些了,再過十天就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麽禮物?我去買來送給你。”


    “不用了,我什麽都不缺,你還是把銀子省下來,我知道,二娘沒留下什麽給你,自己留著用吧!有空的話,去買些胭脂水粉,姑娘家總是要打扮打扮,老是素著張臉,真是浪費這麽漂亮的一張臉蛋。”她輕拍下習玉芃臉。平滑的肌膚,盡管脂粉未施,但,那健康的膚色仍是讓人羨慕。


    習玉芃裝出粗啞的聲音,“我現在扮的是男人,要是真的塗塗抹抹,怕才是真的驚世駭俗呢!”


    “還說呢!要是有人真把你當作男人,才叫有眼無珠。”


    姐妹倆同時笑了起來。


    在這毫無溫曖、人情冷淡的家庭裏,習王芃真的很感謝還有一位同父異母的姐姐肯接受她、對她好。


    @@@此時在習家的正廳裏,習有財正拿著仆人買來的童玩向八歲大的兒子獻寶,他肥胖的下巴贅肉因大笑而顫動著,矮胖癡肥的身軀正符合奸商狡檜的形象。


    “緯兒,你看這紙鳶是爹特地命人做給你的,好不好看?喜不喜歡?”他一臉邀功地問道。對這獨子,他可是寵上了天,要什麽給什麽,多少銀子都花得下手。


    “謝謝爹,我現在就要出去放紙鳶了。”有乃父之風的習明瑋,小小年紀,噸位可也不小,抓著顏色鮮豔的紙鳶就跑出門。


    坐在習有財身旁的錢氏連忙喚來下人,囑咐著要他跟緊小少爺。他可是習家的命根子,不能出一點差錯,即使她心裏慪得要死,表麵上可得佯裝出關心的模樣,好顯示自己的氣度大,產下習家子嗣的三夫人吳氏假笑一番,“多謝大姐這麽關心瑋兒,真心地接受他,我真是好感動。”這麽虛偽的話,有耳朵的人都聽得出來。


    “哪兒的話,妹妹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有什麽好分彼此的呢?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了。”錢氏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即虛應道。


    這兩個女人,平時外表上相安無事,其實暗地裏不斷較勁,一個是努力地穩住自已的地盤,一個是仗著兒子想霸占元配的地位,可習有財還以為自己馭委有術,妻妾之間和平相處呢。


    “是呀,是呀!”習有財附和著元配的話,笑得眼睛都不見了。


    錢氏暗惱在心,要是自己不多提防一點,遲早被吳氏這女人給扳倒,哼i絕不能讓她有機會爬到自己頭上。


    而吳氏皮笑向不笑地忖道:她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要不乘機爬上去,總有一天會被這女人踢出家門。


    哼,別以為仗著娘家有錢就行了,大家走著瞧。


    “大姐,再過幾天就是玉琤十八歲的生日了,我叫人到蘇州買了一塊上好的衣料,要幫她做一件衣裳,待會兒我拿給你瞧瞧,選個樣式,你覺得如何?”


    。“怎麽好意思讓妹妹破費,不過是小孩子的生日罷了,隨便過過就好了。”錢氏沒啥真心地笑道。


    “玉琤可是咱們家的才女,就算是進宮當個嬪妃,幫習家光宗耀祖也絕對夠資格,怎麽可以隨便過呢?我說的是不是,老爺?”


    習有財連連點頭稱是,“不錯,要是有進宮的機會,我一定讓玉琤去試試運氣,說不定還真有希望當上國丈,哈——”


    錢氏瞪了吳氏一眼,要是真把女兒嫁進宮,那以後不是沒多少機會再見到她?這吳氏分明是看她們母女不順眼,想借機拆散她們,她可不會讓她如意。


    .“老爺,你別以為國丈好當,要是一個不小心惹惱了皇上,腦袋可是會搬家的,還是挑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比較穩當,你說是不是?”


    他看元配臉色不對,立刻見風轉舵,趕忙扯開話題,“嗬…·夫人說得對!對了,我打聽到一件事,說不定是玉琤的姻緣真的到了。”


    “什麽事,你快點說呀!”錢氏一聽與女兒有關,自然心急了。


    習有財眼露貪婪之光,“兩位夫人可曾聽過滕園?”


    “滕園?”錢氏與吳氏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你們這些女人就是沒有見識。滕園的主人可不是平常人,在江南的名氣雖然不大,但是在北方,隻要提到風雲牧場,無人不知,可說是首屈一指的大富戶,光是擁有的土地就有好幾萬頃,隻是養養牛羊、賣賣馬就有銀子賺。這麽好賺的生意,要是有機會,我也要試一試。”


    隻要是能賺錢的生意,他都想湊一腳。銀子誰不喜歡,隻可惜苦無機會罷了!現下機會來了,哪能眼睜睜看銀子長翅膀飛了?


    錢氏困惑地問道:“那跟玉琤又有什麽關係?”


    “那關係可大了。聽說,滕家有三個兒子,個個都長得英俊瀟灑,到現在都還沒娶妻,要是玉琤珍能嫁給其中一個,當上滕家的少奶奶,一生享盡榮華富貴,我們習家往後的生意多少還可以沾點光,豈不妙哉?”他是商人,當然要精打細算,養大女兒,總要為他帶來些好處才劃算。


    “老爺,這真是個好消息!大姐,恭喜你了,這麽好的人選,玉琤琢可別錯過了,你說是不是?”吳氏似真似假地連連道喜。


    習有財也極力想撮合兩家的婚事,“聽說滕家二少爺已經到江南來了,我還在想找個機會先上門拜望,把關係先打好——對了,玉琤生日那天,就邀他來家中做客,憑玉琤的姿色,哪個男人不動心?說不定根本不必我開口,他就請媒人上門提親了,嗯!這倒是個好辦法。”


    “老爺,就不知那位滕家二少爺人品如何,要配得上咱們玉琤才行。”當娘的,總要為女兒著想,即使兩家門當戶對,要是對方是個紈絝子弟,豈不害了女兒。


    吳氏諷笑兩聲,“大姐,像滕家這種北方富豪,說不定人家還要挑我們,還輪得到我們挑他嗎?玉琤也老大不小了,難得能找到相配的對象,可別讓他從手邊溜走,到時,可是後悔莫及。”


    錢氏想想也對,若滕家真如老爺說的那樣,確實不失是個好對象。


    “老爺,那你打算怎麽做?”


    習有財拍下大腿,“過兩天,我就帶著一些貴重的禮物登門拜訪,順道邀請他到府裏做客,也好給他們年輕人製造機會,兩位夫人覺得怎麽樣?”


    “就照老爺說的吧!”錢氏沒有意見。


    於是,事情就這麽決定了。習有財等著要抓住滕家二少爺這隻金龜婿,幻想著從此財源滾滾而來,這輩子享用不盡。


    華燈初上,在夜市裏做生意的販子也摩拳擦掌地忙碌起來,準備大展身手,不斷吆喝客人上門,整條街道頓時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不論是日常吃的、用的、穿的,應有盡有,便宜又實惠,隻等著眼尖的客人來挖寶。不消多久,四方湧來川流不息的人潮,一時萬頭鑽動,各式各樣的攤販讓人瞧得目不暇給。


    追風從街頭一路逛過來,看得眼花繚亂。在北方也有類似的市集,可是,隻有特定的日子才有,不像江南每天都能見到,追風覺得相當新鮮有趣。


    未料,他才一閃神沒注意,已經不見主子的身影,急得他顧不得觀賞沿途叫賣的攤販,此刻趕緊找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二少爺、二少爺——原來您在這裏,您走得那麽快,小的還以為跟丟您了。”幸好二少爺鶴立雞群的身高很顯眼,一下子就找到了,追風三兩步就追上來,不敢再心不在焉了。


    滕伊寒擁有北方漢子特有的高大身軀,雖不壯碩,但比起南方的男人,渾身散發出的壓迫感足以讓人屏息。隻見藏青色的長衫裹著他強壯精幹的體格,筆直有力的長腿在行走,那從容不迫的姿態,仿佛是威風凜凜的將軍正在巡視領地,全然不把周遭的喧鬧放在眼裏;就連身旁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讓開路,讓他絲毫不受阻礙地通行。


    他就像棲息在草原中的猛獅,慵懶地打著嗬欠,但隻要遇到敵人侵人他的地盤,便能在一瞬間撲向對方,展開反擊。


    昨天傍晚進了滕園,休息了一晚,滕伊寒腦中不斷思忖著,要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那姓習的女人帶迴北方。遭遇可憐是她家的事,他可沒太多的閑工夫去應付那種膽小如鼠、見了男人就會尖叫的女人。要是可能的話,他寧可將她打昏,直接用麻袋一裝,扔迴北方,也算完成娘交代的任務了,事到如今,他還真有些後悔,他是發了什麽神經才會接下這種無聊的工作?這筆賬,他會記到大哥和小弟身上,要不是他們,自己幹啥為了個無足輕重的女人來這種乏味無趣的地方?!滕伊寒已經開始懷念北方的大草原了。


    聽見身後追風氣喘如牛地奔來,他斜睨了一眼,他不喜歡這地方,可不表示別人也跟他有一樣的想法,“你要是想逛就留下來,我先迴去了。”與其在這裏人擠人,不如迴去陪他的愛駒,這一路上,真是累壞它了,得好好地獎勵它一番。


    追風想留下來,可是,又不能離開主子身邊,真是左右為難。


    “二少爺,您就再多逛一會兒,您不覺得江南的夜市真是五花八門,什麽玩意兒都有嗎?小的聽滕園裏的人說,江南的小吃是色。香、味、形俱全,不嚐一嚐太可惜了二少爺,不如吃個消夜再迴去吧。”


    追風膽子越來越大了,這二十天相處下來,人變得比以前嘮叨,而且,見了他也不再嚇得直發抖。滕伊寒有些懊惱地撇了撇薄唇,早知道就不帶他來了,免得老有人在他耳邊羅裏巴嗦,“我不想吃,要吃你去吃。”他向來沒有吃消夜的習慣。


    追風搔搔頭,幹笑道:“二少爺不吃,小的怎敢放肆呢?”


    膝伊寒睨睇他,淡嘲道:“你都已經比以前放肆了,怎麽會不敢呢?”


    “小的不敢,二少爺要是不想吃,那我們就迴去休息好了。”追風懺悔地把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用正眼看他,可撲鼻而來的香味,讓他偷偷地咽了一口唾液。


    滕伊寒懶懶地打量一下前頭不遠的攤子。那是用棚子搭出來的臨時食堂,擺設雖簡陋,可是,所烹煮的全是道地的南方吃食,醬鴨、醬汁肉、炒肉團子、蝦肉湯圓。


    餛飩、蘇式麵點——看得人垂涎三尺。


    這一瞧,肚子還真有些餓了。滕伊寒瞄向追風,見他猛吞口水還真是可憐,他這主子總不能虐待下人,連頓消夜都舍不得請。


    “不要再看了,快點過去占兩個位子吧,別人要捷足先登了。”在滕園裏,下人煮的多半都是北方的吃食,或許該換換口味。


    追風笑開臉,迅速地應了一聲,手腳利落地搶下一桌,恭請主子人座。


    “你平常做事要是有現在的一半機靈就好了。”滕伊寒嘲諷地道。


    追風被削得簡直快沒臉見人了,“小的以後一定會好好努力,不會讓二少爺失望的。”這主子說話就是愛冷嘲熱諷,還好這段日子相處的時間比以前多,也慢慢摸清他的個性,不然,真要引咎自殺不可。


    “每個人資質有限,我也不會要求太高,隻要能讓我耳根子清淨一點就好了。”滕伊寒嘲弄地笑笑。


    追風隻能一徑地傻笑,主子向來保持沉默是金的最高境界,剛剛二少爺的意思,大概是要他少說話多做事吧!


    夥計忙裏抽空過來招唿,追風點好了想吃的東西,便乖乖地閉上嘴巴,不敢打擾主子沉思。追風偷偷打量主子,其實,二少爺和三少爺雖是雙生子,兩張相同的臉孔很難分辨彼此,但比起三少爺花蝴蝶的個性,二少爺可就有性格多了,如果他是女人,也會選擇他。


    菜很快就上桌了,雖比不上大飯館的手藝,不過,也算是蠻道地可口了,滕伊寒咬了口醬汁肉,醬汁醃得人味,肉質鮮嫩,鹹淡適中,吃來並不輸給名廚所做的。


    “老板呢?叫你們老板出來。”席間,響起一聲不善的吼叫聲。


    幾名相貌偎瑣、氣勢淩人的男子站在攤位前大吼大叫,帶頭的老大雙手叉腰,一副神氣活現的痞子樣。


    正在掌廚的老板丟下鏟子,忙不迭地過來陪笑臉,哈腰作揖道:“大虎哥,請您小聲一點,不然會把我的客人嚇跑的,您要的,小的已經都準備好了。”


    恭敬的他將沉甸甸的錢袋交到帶頭老大手中。隻見帶頭大哥拋了拋錢袋,衡量一下重量,確定一個子也沒少,才沒有當場發標,“諒你也不敢騙我,還有,下個月你這攤位要多加十兩銀子。”生意好,當然要加收費用了。


    老板頓時臉色發青,兩腿發軟,“大虎哥,兩個月前不是才加過嗎?為什麽下個月又要加?我這也是小本生意,再這樣下去,一個月賺的都不夠給您了。”


    “你可以選擇不給,那麽,下個月起我就把這個攤位讓給別人——給不給隨便你了。”帶頭老大擺出一臉無賴相,“你這位子可是很多人肖想的,要是你不擺沒關係,多的是人搶著要,你自己考慮看看。”


    說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走到對麵的攤位去了“大虎哥——”老板抬起的手又放了下來,垂頭喪氣的咕噥,“一個月要付三十兩,我連本錢都不夠了,還要付夥計的薪水,日子怎麽過下去?沒有賺還要自掏腰包,真是沒良心——”


    他也隻敢在背後偷罵幾句,不然,恐怕從今晚開始就不用做生意了。這些地痞流氓倚仗著沒人敢出麵和他們對抗,就光明正大地做起無本生意,每個月按時收保護費,要是不給或給得少,那就每晚來鬧場搗蛋,讓你做不成生意,直到你乖乖地交錢為止。


    “太過分了,這條路又不是那些人的,憑什麽要大夥兒交錢?非有人出麵教訓他們一下不可,”追風看不過去,說著就要起身付諸行動。


    滕伊寒冷笑,“你幫得了他們一時,幫不了一世,今天教訓了他們,明天照樣會跟今天一樣,你總不能每天都來跟他們打一次吧!”


    “二少爺,那有什麽辦法可以一勞永逸?”主子的頭腦可是他比不上的,問主子準沒錯。


    滕伊寒一臉譏誚,“除非他們肯團結起來,將那些人趕出這條街,不然,誰也幫不了他們,不過,以人們怕事的心態來看,他們隻有繼續任人宰割的分了。”


    話才說完,果然聽到對麵的攤位傳來剛才那位帶頭老大的叫囂怒罵聲,接著,一名白發老翁形狀狼狽地被拽到地下。


    “死老頭,你敢沒經過我王大虎同意,就私自跑到這裏擺攤子,你是活膩了是不是?”


    那張牙舞爪的模樣把老翁嚇得臉色蒼白,險些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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