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虎走到垂花門,碰上了春紅。他問春紅道:“梁三呢?你不是跟他一起出去的嗎?”


    春紅見何大虎這樣問,沒好氣地迴答道:“你也沒雇我給你看著他,我怎麽能知道他在哪。再說,是梁三先出去的,我們小姐損你的時候我才走。”聽春紅這麽一說何大虎認準梁三一定去門房或飼養室與別人打嘮去了。何大虎出了垂花門,去了飼養室見了老孫頭,何大虎問道:“老孫頭,看見梁三了嗎?”


    “沒看見,一打你不住這兒,他也不來了。再說,他來也不來這兒。”老孫頭迴答道。


    何大虎並未在飼養室停留,轉了個圈兒就出去了。到了門房,仍不見梁三的蹤影。何大虎心裏暗暗叨咕道:“這個狗梁三,可不能一下喂飽了。一嚐到飽的滋味,就到處亂跑!”


    何大虎離開了梁家大院,他現在已饑腸轆轆。一大早在紫金山匪巢吃的早飯,趕了二十多裏的山路。到了村公所沒呆多大一會兒,就去了梁家。現在已是中午時分,他決定迴家弄點吃的。一想到家,才想起了綠柳。這些天,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劉惠茹身上,何大虎的意識裏似乎沒了綠柳。幾天前聽說梁祖業由廖弼臣派衛隊護送迴村,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綠柳的存在,不管不顧地跑去了紫金山。現在餓了想迴家吃飯,這才想起綠柳。


    何大虎把家安在關帝廟後身的三間寮房,這裏原來是道士們睡覺的地方。自從村公所占了關帝廟,道士被何大虎趕了出去,這兒就空了下來。何大虎從梁家搬出來後,綠柳再也不想去那馬架子的家了,於是何大虎就占據了這三間寮房。本來何大虎家就沒有什麽像樣的家當,頭些日子他與綠柳搬到梁家大院時,此時手裏有了大洋,他毫不吝嗇地買了兩丈一尺大花洋布,兩丈四尺的白花旗,又稱了十五斤棉花,求人做了兩床裏外三新的被褥。這迴與綠柳去關帝廟的三間寮房居住,隻拿了在梁家的新鋪蓋,至於在馬架子舊屋的什物,他倆再不理睬。要想在此生活起居,基本的生活用品必不可少。寮房的鍋灶是有的,隻是缺少鍋碗瓢盆。在梁家大院生活的這幾天,綠柳仗著熟悉梁家的環境,在梁家的廚房連偷帶拿弄了一些餐具。離開梁家後,一些必要的炊具他讓梁三買點兒,並告訴梁三說等他迴來一起匯賬算錢。


    進了大廟的大門,一切仍然是那樣安靜。這座關帝廟是清光緒二十年建造的,它的年代由廟內的大鍾的銘文記載著。銘文上詳細地記載了當時山嘴子村每家修建關帝廟所出銀數。梁國棟的祖父梁必廣出錢最多,出銀二百兩,因此他在捐銀的名單裏排在首位。關帝廟位於村中央,它是一個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全部用青磚蓋就。前殿共三間,明間為穿堂門,東西次間是關羽坐騎。關帝殿,位於大院正中,麵闊三間,前麵有三步垂帶式台階。殿中供關羽摞須持兵書坐像。東次間塑馬良、關平;西次間塑於吉、周倉;均為侍立像。東西配房,位於關帝殿東西兩廂,各三間硬山式建築,東為廚房與客房,西為講經堂。關帝廟自建起到民國二十年,香火綿延不絕。可是隻從村公所進駐後,香火不再,諾大的院子隻有何大虎、梁三和村公所其他人員出出入入。何大虎把辦公室設在講經堂,東廂房的功能不變。


    何大虎直接奔到西廂房,那裏是村公所所在地,他的辦公室就在這裏。裏屋有一鋪小炕,外邊可以燒門灶子。村公所有一跑道的,說到家就是村公所的雜役。入冬之後,跑道的每天都燒這鋪小炕。這樣,這鋪小炕總是溫度適宜。梁三也有辦公室的鑰匙,他一定是睡覺去了。但到了辦公室,那兒的門卻鎖著。何大虎就納了悶了,這梁三究竟去哪裏了呢?


    其實,梁三真去睡覺了,但這不是狹義上的睡覺,而是廣義方麵的睡覺,他是與綠柳睡覺去了。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何大虎跑去紫金山匪巢的當天傍晚,綠柳去到村公所辦公室找何大虎。見梁三一人在辦公室裏呆著。於是她問道:“三兒,你何大哥呢?”綠柳知道梁三總與何大虎混在一起,覺得梁三單獨呆在村公所辦公室很是奇怪。


    “嫂子,你不知道呀?大哥剛一起晌,就跑到紫金山貴由那裏去了。怎麽他沒告訴你?”梁三故作驚訝道。


    “我就在廟後家裏呆著了,你大哥一次也沒迴來!”綠柳一臉的無奈。


    “壞了,壞了!這正應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鳥,那什麽大難……”梁三不會說這文縐縐的詞,故而想不起來大難後邊的詞了。


    “大難臨頭各自飛。”綠柳接口道。綠柳曾經侍候二少爺梁國柱多年,也傾心二公子多年,經梁國柱的耳濡目染,她也成了半個文化人。相比梁三這樣的文盲,不知要強多少倍!“對,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這迴大哥不但各自飛了,而且是先飛了。”梁三繼續道。


    綠柳聽出了話外之音,她問道:“三兒,你是說你大哥現在有了大難?”


    “何止是有了大難,簡直就是滅頂之災。”關鍵時刻,梁三還跩了起來。


    “是不是梁家那老東西出來了,現在反告你何大哥吧!”梁祖業迴來是由軍隊護送迴來的,驚動了整個山嘴子村,綠柳當然聽到了動靜。


    “比那嚴重多了!劉惠茹與本溪湖的警備司令是親戚,警備司令馬上要抓何大哥!”梁三雖然是臆測,但大部分人認可相信有,不能相信無,何況曾在梁家做過使女的綠柳,知道梁家一直很有勢力。


    “那能不能抓我呀?”既然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綠柳也想到自己也要飛。


    “你一個女流之輩,梁祖業沒必要跟你置氣。”梁三分析道。


    “那可不一定,梁祖業那老東西一定會猜到是我竄掇的你大哥。”綠柳恨梁祖業破壞了她與梁國柱的好事兒並強占了她。


    可梁三並不知道這一情況,梁三道:“其實劉惠茹更恨何大哥,恨他使用手段得到了她本人。”梁三與何大虎在庫房裏的對話,劉惠茹一定是聽到了,這也是何大虎親口對他講的。就是這個原因迫使劉惠茹不再相信何大虎,而去找廖弼臣來幫忙。


    “在這個問題上劉惠茹也一定恨我,在我抓到他們倆在一起之前,都是何大虎使用迷藥達到目的的。是我脅迫劉惠茹讓我們搬到梁家去住的,也是我製造的機會讓劉惠茹甘心情願地跟著何大虎的。既然是劉惠茹找來的軍隊,她一定會對付我,我還是避一避風頭吧!”綠柳道。


    說罷,綠柳就要去後院收拾東西,梁三見狀說:“要走你就快走,就別去拿東西去了。你把鑰匙給我,有時機我給你收拾了送去。你上哪裏去躲?”


    是梁三的一句話提醒了綠柳,她上哪兒去躲。綠柳從小就無父無母,被人販子賣來賣去的,最後賣給了梁家。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麽。綠柳的名字還是梁祖業起的,到現在還是這樣叫著。這麽樣離開這兒,自己真就沒地方去。看到綠柳遲疑不定的樣子梁三提議道:“去我家吧!”


    梁三住的也是馬架子,如果不是事急從權,綠柳絕對不會去那兒去住。她嫁給何大虎時,住的就是馬架子,好容易搬到梁家,搬出來住在了廟後的寮房。如今又要去住馬架子她心裏實在打怵。馬架子比地窨子強不了多少,門沒門,窗戶沒窗戶,四下漏風。尤其這大冬天,北風煙雪,雪花在馬架子裏飛舞。晚上睡睡覺就能凍醒。可就是這樣,也得到那裏去躲,挨凍總沒有性命之憂吧!想到這裏,綠柳馬上小跑著離開了關帝廟。


    其實,這就是梁三下的套。你何大虎也住的是馬架子,跟我一樣窮的叮當山響。憑什麽你能得到劉惠茹那樣美若天仙的女人,我到現在卻一無所有,趁此良機,我梁三一定要把綠柳搞到手。看到綠柳被自己忽悠得慌忙地離開關帝廟,他得意地笑了。


    綠柳急匆匆地跑到梁三的家。馬架子的門是用柳樹枝釘一個框,整個框又釘上破炕席,這種門根本安不了鎖,同時梁三這個馬架子裏也沒有可偷的東西。門用一根棍別著,綠柳拿下了棍輕輕一拉馬架子的門就開了。屋裏有一鋪小炕,炕與鍋台之間有一堵矮牆相隔,鍋敞開著,裏邊倒扣著一隻碗,碗旁還有烀熟的地瓜。


    天漸漸地黑了,綠柳點亮了煤油燈。細聽梁家大院那邊已沒了喧鬧聲,是不是被派出去抓何大虎了。綠柳知道,何大虎與紫金山的土匪關係密切,這夥軍隊是不會輕易得手的。抓不到何大虎,他們會不會來抓自己呀!想到這,綠柳一下子把煤油燈吹滅,馬架子裏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還是能起到禦寒作用的馬架子裏是真冷啊,綠柳渾身打哆嗦。他拉過梁三的那床破棉絮蓋在身上,。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綠柳終於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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