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充儀抓牌的手指泛白,麗小儀眸光微黯。


    崔寶林忍不住站了起來,倚靠在欄杆上,定睛一瞧,轉頭對楊充儀道:“還真是陛下,充儀姐姐,咱們幾人是不是要走出去迎迎?”


    楊充儀輕緩放下牌,露出一抹適當的笑:“是該迎迎的,崔妹妹頗得帝心,陛下瞧見你,想來也會高興的。”


    崔寶林的頭更是昂起幾分,唇角的笑也愈發深了。


    崔寶林在前走,最先往台階沿岸移去,走得有些急,猛然覺得失力,不知是裙擺被人踩著或是被人推了。


    “寶林,小心!”這話是楊充儀喊的。


    楊充儀急忙把手遞給崔寶林,結果卻是三人齊齊摔下水中。


    還有一人,正是麗小儀。


    夏常在離著三人挺遠,瞧這一幕,都不知道喊誰為好,望著三人蕩起的水花竟有些失神。


    銷雪和淳祈帝畢竟隔著距離,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瞧見幾人一道跌水了。


    “救命啊!充儀落水了!快來人!”


    說這話的是楊充儀的婢子。


    崔寶林的婢子急得在亭子裏跺腳。


    銷雪覺得鬧心,還沒來得及開口,就隻瞧得見尊貴的淳祈帝跳水的背影了。


    銷雪望向搖船的趙全:“趙公公,勞煩你把本宮送至湖心亭吧。”


    趙全努唇,似乎想說什麽,但到底沒說出口,隻聽令送人了。


    這湖心亭真就是小亭子,裏頭擺著一張八仙桌,配套四個石凳,亭子一圈都圍著欄杆坐席,為著觀景,坐席後頭的欄杆很矮。


    亭子外圍一圈是平坦的青石地,隻在東西兩邊排列著台階供人上下,台階又大又平,為著觀景,周邊的石欄亦很矮,約莫隻到小腿肚,也許是前幾日下雨漲水之故。


    到底亭子不大,容納不下太多人,幾人也隻帶了一個隨侍婢女。


    湖周圍有禦林軍看守,幾人的婢子也有些留在岸邊,聽見叫喊,就有的接連跳下去救人了。


    銷雪剛站在亭上,就聽得婢子哭求:“嗚嗚,我家寶林不會泅水的啊。”


    轉眼就看那婢子在抹淚,夏常在咬了咬唇,被綠籮拉住手,綠籮搖頭。


    那婢子瞧夏氏模樣,似乎尋得救星:“常在會泅水?求常在救救我們家寶林啊……寶林……寶林可是有孕的……”


    夏氏瞳孔震蕩,到底無法坐視不理,就往水裏跳去。


    銷雪還沒消化完全,便見淳祈帝抱著一個女子出了水麵。


    果不其然,是……楊充儀。


    俊朗的男子眉心蜷蹙,嬌弱的女子麵色慘淡,她隻能柔若無骨地依附在男子懷中。


    那女子發髻微散,鬢發濡濕,幾縷還在滴水的烏發貼在蒼白麵頰。


    男子抱著其人翻身上船,那女子似乎被冰涼的湖水凍到,雪白的細指緊緊抓著男子的衣襟,咳嗽接連不斷,麵頰都微微嗆紅。


    淳祈帝掀起眼皮,便瞧見立在亭上瞧他的銷雪,手上還拿著一長株初綻的荷花,是淺淡的粉交雜大片的白。


    船和亭子離得不遠,以至於淳祈帝可以清晰瞧見銷雪眼裏的冷漠與嘲諷。


    那神情,一如他少時見母妃把表妹抱在懷裏哄。


    淳祈帝努唇,想解釋……


    可他有什麽好解釋的?


    他是皇帝,做什麽都行。且不說都是他的女人,就是再來一迴,他大抵也不會袖手旁觀。


    銷雪在淳祈帝之前開口:“陛下可要等等麗小儀和崔寶林?”


    楊充儀的身子已經冷得發抖:“都是妾不好,本想著拉崔妹妹一把,反倒是跌下水中,害得陛下操心……”


    淳祈帝拍了拍人,以示安撫了,目光卻沒從銷雪身上移開:“同朕一道先迴?”


    這舟不大,除去搖舟的江海,最多也就能擠四五人。


    小湖配小舟麽,不然銷雪也無法抓荷摘葉了。


    淳祈帝說這話,便是不打算等人了。


    “陛下先迴吧,臣妾還是幫陛下看著麗小儀和崔寶林無事為好。”


    淳祈帝歎了聲氣,楊充儀似乎要把五髒六腑咳出來。


    淳祈帝再看銷雪,目光就有些複雜了:“你乖。”


    隨後,就叫趙全搖船走了。


    楊充儀已然泛起淚意:“都是妾不好,給陛下添麻煩了。”


    行宮裏的夏風可不算熱,吹在二人濕身了都叫人覺得涼,楊充儀常年身子不好的,被吹得一哆嗦,額頭便開始發燙。


    “別多想,身子緊要。”


    就是淳祈帝的小舟去了沒多久,麗小儀才被她的婢子抱著露出頭,麗小儀是會泅水的,此刻唇都失了血色,抖個不停。


    麵容失了血色,竟隱隱泛青。


    銷雪心頭一緊,和那婢子一道拉著人上舟,卻見橙色裙擺上染了大片的紅。


    銷雪腹中墜痛:“你家小儀來月事了?”


    那婢子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銷雪再看麗小儀,麗小儀生的美麗,但到底因歲月蹉跎寵愛漸衰生了痕跡,原最吸引人的媚眼多了幾絲紋路,可還是有著美人風情。


    此刻,這雙靈動的眼泛著的空洞與死寂叫銷雪沒由來一顫。


    夏日,各人都沒穿幾層衣裳,銷雪到底把自己外衫脫下給麗小儀披。


    麗小儀這會才眼神聚焦,看到銷雪的一瞬抖著身子涕泣。


    銷雪覺得眼淚是要留給看戲的人瞧,而此刻麗小儀大抵真是憋不住心頭情緒。


    後宮女子,隻有在究極脆弱的時候,才會在“敵手”麵前落淚吧。


    銷雪自覺不會安慰人,隻能盡量軟下聲音:“沒事了,都會好起來的。”


    麗小儀抖著唇,如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抓著銷雪溫熱的手:“陛下是從我身邊掠過去救充儀的,他就這樣眼睜睜看見我,卻不肯多瞧我一眼……”


    也就這時,崔寶林總算被太監救了起來,被抱入船上時還在嗆水,麵色沒比麗小儀好上多少,粉色的裙擺也染上了紅。


    崔寶林死裏逃生哭叫起來,死死地瞪著麗小儀:“是你害我,是你害了我的孩兒!”


    麗小儀瞳孔緊縮,瞧著崔氏模樣,眉心擰地死緊。


    銷雪:“夏常在呢?夏常在下去救崔寶林了,寶林可看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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