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都怔愣,看了看銷雪,又看了看酒壺。


    銷雪沒理會幾人的眼神,轉身就走。


    金尾跌坐在地,他是裏頭年紀最長的,平日也最沉穩,現下,卻捂住臉抖起身子:“是咱們對不住娘娘,娘娘還是太心善了。”


    金衣眼裏滿是晦澀,嘴裏被他自己咬出了血,對著鷞鳩:“該守夜了。”


    赤烏有點失神,攥緊了手,對著銷雪的方向磕了幾個頭,再抬眼,泛著血絲的眼都是狠戾。拍拍衣袖,起身,巡視去了。


    白翎是幾人裏同銷雪說話最少的,年紀也不上不下,瞧著幾人,白翎隻長歎一聲。


    日子還得過。


    銷雪想,她就這樣原諒這些人,是不是太好說話了?


    可……


    叫人死或送人走,都有點難。


    她早就習慣這些人了……


    罪魁禍首都無事,搞他們,豈不是泄火行徑麽?


    人和人的相處,也是要幾番磨合的,這麽幾年的雲暉宮,太平靜了。


    罷了,罷了。


    次日,淳祈帝剛到雲暉宮,打算陪人用膳的,還把寧昭的信件拿來了。


    沈太後的人又來了,說沈太後等著淳祈帝用膳。


    銷雪嘴角抽抽,拿過信便送人走。


    淳祈帝心情不太好,沈太後瞧得出來,但沈太後沒管,隻是說:“皇兒免禮,皇兒坐。”


    淳祈帝點頭,剛坐下,沈太後:“哀家瞧皇兒真要被希言妃迷了心智,希言妃病弱又才生子,伺候不了皇兒還要皇兒費心。昏著皇兒憂心也罷,既然醒了皇兒也不必日日去瞧。”


    “皇兒可別忘了,宮裏不是隻有希言妃,那就看年初剛入宮的秀女,還有一大半你都沒召幸過,像話嗎?”


    從沈太後嘴裏聽見這話,淳祈帝覺得有點可笑:“表妹今日沒陪母後用膳?”


    沈太後冷哼:“皇兒別拿無隅搪塞哀家,無隅心裏是念著皇兒,但皇兒也許久沒去瞧無隅了。生產那日的事哀家也曉得了,婦人生子都是這般過來的,無隅和哀家都是過來人,痛苦歸痛苦,也沒有要這般的,皇帝不必放在心裏。”


    淳祈帝眉心就沒鬆下來,他到如今都不敢迴想生產之日情形,銷雪那聲聲如遺言般的話都叫他痛心,比起聽見她愛他,他更想要母子平安。


    “各人情況不同,誰也料想不到花氏因生產而死,希言妃頭迴,因著害怕多說幾句話,朕覺得是正常。”


    沈太後眯眼,瞧淳祈帝一本正經模樣,嗤道:“皇兒有心,和你父皇一般都是癡心人。怎麽,皇帝也有自己的顧太妃了?”


    淳祈帝心中酸澀,這,便是他的生身母親……


    她不是父皇的顧太妃,表妹也沒成為他的顧太妃,母後心裏很難受吧……


    “母後多慮了。”


    “哀家是不是多慮皇帝你自己曉得!哀家也是不想重蹈前朝覆轍。皇帝你自個看著辦吧,明兒起也能召人侍寢了,哀家一會子就讓人通知敬事房的。”


    淳祈帝有些食不知味,母後求了半生漫天神佛,可曾為他求過一日?


    她是他的親娘啊,可為何從未讓他體驗過娘親的溫暖……


    他偏偏還抱有期待,他偏偏仍心有不甘。


    淳祈帝想,母後,究竟想他如何才能滿意?非得他死了,母後才能開心嗎?


    “兒子不消得母後操心,再過兩日,兒子會看著辦的。”


    沈太後真是火了,拍著桌子就罵:“過兩日是過幾日?就這般一日都缺省不得?明兒皇帝不召人,哀家便去雲暉宮問,她希言妃是一日都離不得皇帝嗎?”


    “母後!”


    “怎麽?哀家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你,之後更忍辱負重隻能偷摸瞧你。你如今做皇帝了,半句話哀家都說不得了!”


    淳祈帝心裏結了冰,他很想反駁和質問,但瞧著沈太後這模樣,話就哽在喉嚨。


    她也就仗著她是他生母罷了。


    可到底是生母,秦承又是孝治天下,這麽點事掰扯出去也沒人會說沈太後有錯。


    淳祈帝青了臉:“兒子曉得。”


    淳祈帝在慈寧宮受氣,銷雪摸著信件上的字痛心。


    銷雪把寧昭送來的孩子衣裳都都尋出來,一件件捋平,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真是有好多件。


    祖母的繡活算不上好,但用料都很精致,曾經她有的衣服也是祖母親自繡的,她那時嫌醜還不樂意穿。


    銷雪打算明兒就給蘇禾換上。


    銷雪想到這,就頂著夜色去蘇禾的房間,她想看看兒子了。


    哪裏想見,那春嬤嬤袒胸露乳,一副喂奶模樣,喃喃自語:“殿下多吃些,奶娘疼殿下呢……”


    銷雪當時就有點作嘔,嬤嬤轉頭,就瞧見銷雪麵無表情立在門沿盯著她瞧。


    春嬤嬤渾身發顫,趕緊給銷雪跪下:“奴才見過希言妃。”


    這一下差點把蘇禾給摔了,蘇禾被弄醒,哭喊起來。


    “你在幹什麽。”


    春嬤嬤低頭:“奴才給殿下喂奶。”


    “本宮瞧著,小九剛剛是睡著了?”


    “不是的,殿下剛剛在喝奶。”


    銷雪朝魚尾看了一眼,魚尾走向前,抱過蘇禾,蘇禾還在哭鬧。


    銷雪走過去,看蘇禾的嘴角,分明沒有一點奶漬。


    “奶娘也想當親娘?本宮昏迷沒管事,本宮不是死了。”


    春嬤嬤心裏腹誹也沒瞧你這娘娘多關心九殿下啊,她想好好伺候九殿下有什麽錯?


    她也不過二十三,年輕著呢。


    銷雪瞧人扯唇模樣,很是不耐。


    魚尾抱孩子還是昨兒學的,大抵是不舒服,蘇禾就一直鬧騰。


    銷雪小心翼翼抱過人,兩人折騰著,春嬤嬤咬唇:“娘娘要弄疼九殿下了……”


    就開始指揮銷雪如何抱。


    但抱孩子,大抵是母親無師自通的技能。


    銷雪不一會就得心應手了,蘇禾眨巴著眼,也不哭了。


    銷雪瞪蘇禾,心罵你真是有奶就是娘。


    銷雪本就看春嬤嬤不爽,如今瞧人,更是厭煩。


    魚尾:“娘娘允你說話了?”


    春嬤嬤噤聲,似乎不敢造次了,又喃喃:“奴婢好歹是殿下奶娘。”


    這也就是淳祈帝溫和,銷雪體弱給人的錯覺,叫春嬤嬤覺得兩人很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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