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不愛詩書,現下卻含情脈脈道了首相思詩,不得不說實在下了功夫。


    美人淚眼凝噎不提垂憐,卻字字叫人垂憐。


    淳祈帝:“朕曉愛妃之心,頗覺熨帖而不願負相思意。”


    皇後撇了撇嘴道:“年氏此舞,本宮亦覺熨帖。但本宮依稀記得此舞名喚《朱砂》,這身衣服卻有些不合時宜了。”


    皇後並非故意挑年氏的刺,實在是伴舞都清一色紅色係,唯年氏一抹綠,明眼人都瞧出來不妥當。


    淳祈帝也看著年氏呢,年氏柔柔道:“迴皇後娘娘,您記得不差,妾本備著不是這件紗衣。但妾身疏忽,放在偏房裏的衣裳不能用了,才臨時更換。這身衣裳雖不及原身,但好歹讓妾舞完一曲。妾的事是小,若耽誤陛下和皇後娘娘的興致事大。還望娘娘莫怪罪妾身。”


    銷雪覺得年氏禁足一遭,這張嘴啊實在變得會說話。


    明麵上一口一個妾之過,實際又是在給誰人上眼藥。


    皇後點點頭,月蘭夫人緊張地攥起手,她一手操辦的宴會可不能發生半點閃失,不然叫淳祈帝對她失望可就不好。


    皇後深深看了一眼月蘭,恰同月蘭的驚慌對視上,皇後唇角勾起,明晃晃勝利者姿態。


    就在月蘭緊張時,皇後卻歎氣:“怎生這般不小心?好在年氏舞藝在這,也不算攪了本宮同陛下的興致。”


    年氏在冷風中站的夠久了,提著一口氣舞完現下便覺著冷了。


    淳祈帝擺擺手:“好了,沒人怪罪愛妃,愛妃自去更衣入席吧。”


    年氏謝恩,留下一個施施然背影。


    背影前,年氏的鼻尖眼尾都是通紅,被冷的。


    但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她知道,這一關她過了,這後宮,還得聽皇後娘娘的。


    她再也不敢和皇後嗆聲了。


    寵妃算什麽?侯爵算什麽?正二品又如何?


    這後宮,隻有一個皇後。


    平王送了幾個舞姬接著表演。


    皇後趁著酒意又敬了淳祈帝一杯:“年氏也是東宮出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瞧年氏模樣本宮亦心有憐惜。當初那迴事本就糊塗,年氏經此一遭都變得不肖似她了,看她如今像是知錯。依本宮看,不若複位年氏為麗姬何如?”


    淳祈帝深深看了眼皇後,皇後登時一凜,幸而沒過多久,就聽得淳祈帝慣有輕笑:“跨兩級又有封號,皇後未免太抬舉年氏。既皇後有此心,便封為麗美人吧,好叫皇後服眾,也省得皇後憂心。”


    皇後捏著酒杯的手緊了緊,抬頭,還是那張端方如玉的側顏,叫皇後不曉得淳祈神色。


    皇後的心思幾乎無所遁形。


    皇後自酌一杯,偃旗息鼓,想要說的話忘了。


    淳祈帝幽幽開口:“朕瞧著紅衣綠意都有妙處,就如平王府的舞姬同教坊司亦各有千秋。可平王是平王,一如清華是皇後。”


    皇後也是第一迴當皇後,有點小心思很正常,瞞不過淳祈帝更正常。


    淳祈帝這是對皇後不滿嗎?


    正因為不是,淳祈帝才會有提點心思。


    皇後暗忖她還是太心急了,月蘭得意一日,就叫她剜心一日。


    月蘭見沒她什麽事,也吐出一口濁氣,放下心來。


    但她卻不曉得,在她沒注意時,淳祈帝的眸光掃過她,那一眼可算不得寵愛啊。


    豈止是年氏卯足了勁,便是花充儀都當眾作了幅畫,獻給淳祈帝。


    而沈貴嬪,則是吹了曲簫。


    就說這宮妃的節目多得都要排不過來,一開始淳祈帝還都好言好氣,到後頭乏了就敷衍誇誇,難得見著驚豔的,才會認真瞧幾眼。


    銷雪是沒有獻藝意思,她什麽都會,但不能說專精。


    再者淳祈帝可不會因她一表演就多加看幾眼。


    宮妃眾目睽睽下叫人驚豔,是給淳祈帝掙麵子。


    可若她眾目睽睽獻藝爭寵,叫蕭家雲家的臉往哪擱?這般不識大體,又未嚐不是丟淳祈帝的臉。


    銷雪心說最好誰都別來攀咬她。


    但人還沒來得及扯銷雪,就見前莫扯了扯如意,神色凝重,附在如意耳邊說話。


    如意聽得,眉心擰起,小聲傳話惠昭媛。


    一瞬,惠昭媛的手抖若篩糠。


    這邊的動靜不大,但絕不能說小,這不,被皇後瞧見了。


    皇後登時想到自己忘了對淳祈帝說的話,滿是懊惱,酒意上來難免頭疼,她揉了揉太陽穴,方道:“惠昭媛,你這是怎了,麵色這般發青?”


    滿是禮樂聲,下頭可聽不清皇後聲音,還是漫其傳的話。


    寧妃看著,也擔憂道:“惠妹妹是怎麽了?你的婢子是傳來了什麽不好的消息?可是錦瑟宮有事?”


    如此,惠昭媛是想瞞也瞞不下去,況且這份上,對著帝後目光,也不能瞞。


    惠昭媛跪道:“臣妾給陛下,給皇後娘娘請罪。”


    這般大的動靜,豈止是宮妃目光移來,就是那宗婦朝臣都有好奇,禮樂聲適時停下。


    淳祈帝也有夠無語,合著每迴宴會都出事?這惠昭媛就不懂大事化小的理?這一跪是要鬧什麽?


    好在皇後智商在線,佯怒:“惠昭媛你跪什麽?起身吧,你如今本就身懷皇嗣,情緒還是不要大起大伏地好。”


    隨後,看向如意:“還不把你們娘娘扶起來坐好,是什麽事?緩緩來道。”


    惠昭媛被驚得,隻能聽從皇後吩咐,坐好後才說:“錦瑟宮的人來傳,說是石常在不好了。”


    皇後嘖了一聲,對上淳祈帝疑惑的目光。


    皇後真是無語,更不能拂淳祈帝麵:“石氏?本宮記得石氏肚子是大了,但遠沒到生產時候啊,她今日沒來竟也無人同本宮道?月蘭,你可曉得此事?”


    月蘭真是扶額,不敢看淳祈帝一眼:“臣妾曉得石氏沒來,惠昭媛同臣妾道石氏這幾日身子不適,今日壽宴恐來不得,想在錦瑟宮養胎,臣妾想著孕婦安胎是尋常事,也不好為這特地打攪陛下,這才允了,不曾想會有意外。”


    皇後似乎氣急,看著月蘭就歎了口重重的氣,複而問惠昭媛:“惠昭媛,石氏是你宮裏的,是今日不好還是最近不好?石氏又是如何個不好法叫你這般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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